張家座廁鄰河,房子在兩年前就改建了鋼筋水泥的小二樓,但那也是內在,從外觀上,仍舊保持著木頭串架的古樸風格。格局照舊,仍是前面做店鋪,裡邊是家用室,延伸到最裡面就是個空壩院子,側身就在院壩的東側角落,除了原先的泥地打上了水泥地,這院壩並沒有多少變化,就連院牆還都是原先的大方石頭砌成的。
那院牆也就一米五多點的高度,只是為了防賊,院牆上都扎著尖角玻璃碴。
不同於容家,由於張家房子背靠河壩堤坎,院壩沒有偏門,院牆外邊更是籐蔓叢生,荊棘滿布且地質還陰暗潮濕。若是放在夏天,蚊蟲特別多,也多虧了現在是冬天,不然容菲他們在這外面蹲點還真得受老罪了,這會兒姐仨兒潛伏在著,除了老是能聞到一股股狗屎貓屎的臭氣,倒是還好。
「沈謙,上道具。」冬天的夜晚多是霧蒙蒙的,這正好能當布景使,瞅了瞅樓上的臥室,容菲笑容陰險的沖沈謙打了個手勢。
「其實,你那些所謂的道具根本就是多此一舉,只要我這一招手,現成的你要多少有多少……」
「你懂什麼?」沈謙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容菲打斷了,「她欺負我的家人,我容菲就用自己的辦法懲治她,的確有你事半功倍還省事,可就算他們一家全心肌梗塞家破人亡,那也出不了心頭這口癟堵惡氣。」
沈謙皺著眉頭,顯然還是對容菲分化這麼清楚不滿。
容菲當然知道他介意什麼,只好話鋒一轉道,「咱們是一家人,是夫妻,我真沒跟你劃分界限的意思,只是單純想用咱們活人的智慧解決活人的矛盾而已,再說了,你不是一心行善麼?要真照你說的那樣,卻把人給嚇死了,豈不就害你造殺孽了麼?趕緊的吧,把鼓風機,白布,血漿包和收音機給變出來。」
容菲這番話總算讓沈謙緩和了臉色,無奈的歎了口氣,只得依言把所謂的道具給一一變了出來。
東西一變出來,姐仨兒就湊一塊搗鼓起來了,先是將糊上血漿的白布扎鼓風機上,然後就搗鼓起收音機來。
收音機是現在新型充電帶內存卡的,沈謙變出來的,也就電量充足,裡面的內存的確實一些咿咿呀呀的老年歌曲。這也難怪,因為就這種收音機,的確都是老年人才用的。
「姐,這收音機裡的東西根本用不上啊?」容玥搗鼓半天,抓了抓頭。
「這有什麼,刪了重新儲存唄。」容菲壓根兒沒覺得是個事兒,縱了縱肩,對李沁道,「李沁,你那手機是蘋果的,智能比我和小玥的好,就用你的下載吧?」
「行,沒問題。」李沁點點頭,當即掏出手機解鎖,滑動屏幕打開網頁開始搜索起來,而她搜索的內容不是別的,正是一些鬼哭狼嚎,貓嚎狗叫的音頻。
姐仨兒腦袋抵腦袋在那搗鼓的起勁兒,這還沒正式行動呢,想到一會兒那家人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就樂得不行。
音樂儲存好,幾人就又轉頭繼續搗騰了下鼓風機,為了增強效果,容菲更是特地用熒光筆在白布上畫了兩個大大的幽綠『鬼眼』。
夜裡幽靜,為了掩蓋鼓風機的聲響,容菲幾乎是收音機和鼓風機一起開的。
乍然響起的女鬼嚎哭,別說別人,就姐仨兒都本能的驚得心肝兒顫了一下。而與此同時,鼓風機也帶動著血淋淋的白布飄進了張家院上空,位置恰到好處,正好遙對張家二樓的臥室窗口。
那臥室正好就是張秀芝的,幾乎是音樂響起沒一會兒屋裡就亮起了暖黃的燈光。
張秀芝是被怪聲驚醒的,愣是在床上呆坐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那怪聲不是夢,就真真切切縈繞在耳邊,而那淒淒漓漓渾似百鬼夜嚎的聲音,正是窗外飄進來的。
就這段時間,鎮上發生了不少離奇古怪的事情,張秀芝就算平時再潑辣,那也只是個女人,且她們這種小地方的人,本身對迷信思想就根深蒂固。
幾乎是回過神來的一瞬,張秀芝就抱著被子一抖,哆嗦著整個人都不好了。窗戶拉著簾子,她也看不到外邊,可眼睛就死死盯著窗戶的方向,整個神經都繃到了極致。
張秀芝這邊還哆哆嗦嗦嚇得尿急不敢下地呢,那百鬼嚎哭聲剛一落地就響起了貓嚎狗叫,那一聲聲兒激烈的,刺激得人頭皮都快炸了。她這邊被驚得吊起的心臟還沒落下呢,緊接著又是狼嚎夾雜著女人淒淒厲厲的尖叫哭聲,這還不算,還有那種讓人崩潰的卡嚓卡噠聲,就像是指甲剮蹭著玻璃發出的刺耳聲響,讓人牙齒都跟著節奏磨起來。
「陳鵬!陳鵬!」
陳鵬就是張秀芝的兒子,就住在隔壁的房間,這人有個毛病,就是一睡著後雷打不醒,說句形象的話就是,抱出去扔了他都不知道。所以對於怪聲兒對他壓根兒沒影響,要不是憋了泡尿,就張秀芝這撕心裂肺的勁頭都喊不醒人。
「媽,你咋了?」
陳鵬一驚就沖進了張秀芝的房間,伸手去按大燈開關,啪的一聲,燈管砰的一聲燒絲了,而正是這好死不死的巧合,嚇得張秀芝啊的一聲就抱頭整個縮了起來,渾身抖如篩糠。
陳鵬沒被其他嚇到,倒是被張秀芝的破嗓的尖叫給驚了一跳,剛要問,那幽幽黲黲的淒厲鬼嚎就再次響了起來。大半夜的陡然聽到這種聲音,饒是陳鵬個大男人也給嚇出了一身毛汗。
不過他畢竟是年輕人,好歹高中文憑,壓根兒就是無神論者,雖然一開始驚夠嗆,但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壯著膽子就朝窗戶那走去。
深吸一口氣,陳鵬嘩啦一聲就拉開了窗簾。
屋裡的大燈壞了,就著暖黃的床頭燈也看不大清楚外面,加上夜裡窗戶玻璃反光折射,抬眼就被那外邊霧氣蒙蒙裡猙獰飄著的血糊糊的白影子給嚇得倒抽了一口氣,都沒來得及恐懼,就本能的轉回了身。
然而,卻霍然對上一張慘白的鬼臉。
那鬼臉模糊看不清五官,距離陳鵬也就手掌厚的距離,在鬼臉沖他生出蛆蟲亂爬的舌頭時,當即尖叫一聲跌坐在地。
在陳鵬本能的要往他媽那爬的時候,那鬼臉猙獰一笑,嗖的就飄到了張秀芝的床前。
這鬼不是別人,正是找沈謙他們幫忙的那陳翠蘭,之所以就露出一張鬼臉,完全是她故意把身子給隱沒了起來。她這還什麼都沒做呢,只是在旁邊詭笑,就嚇得那陳鵬當場尿褲子了,尿都還沒尿完,就嚇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張秀芝雖然抱頭縮著,閉著眼睛沒去看,可聽到兒子的尖叫和摔倒聲她預感到了。瑟瑟哆嗦的她只覺得周圍陰森森冷沁沁的,感官敏感的捕捉到床邊站著不乾淨的東西,張嘴就要念阿彌陀佛,卻陡然驚覺到,舌頭僵麻,喉嚨咯咯根本發不出聲。
外面幽幽淒厲的鬼嚎還在輪番轟炸的刺激著耳膜神經,加上身體明顯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給控制住了,張秀芝緊繃的情緒終於不堪負荷,哇的崩潰大哭了起來。不過那哇的哭聲也只是她腦子裡的潛意識而已,真正的她其實張大嘴巴只有呵呵的哈氣聲。
感覺到光露的脖頸被什麼黏腥濕漉的東西舔了一下,張秀芝渾身猛然一繃,當即一口氣沒上來,給嚇抽了過去。
女鬼這才恢復了真身,看著床上地上暈死的母子倆,黑洞幽黲的眸子裡滿是鄙夷嫌棄,對著窗戶勾唇無聲了笑了一聲,隨即轉身就消散在了空氣裡。
容菲他們在外邊聽得真真兒的,那母子每尖叫一聲,她們就在外邊捂著嘴偷樂。那撕心裂肺的尖叫簡直就像是興奮劑,讓姐仨兒高興得手舞足蹈,豎著耳朵聽了半天,確定尖叫聲真的沒了,三人才面面相覷。
「姐,怎麼沒喊了?不會是被他們發現了吧?」容玥仰著脖子朝樓上的窗戶望了望。
「八成兒是嚇暈過去了,該,讓她們仗勢欺人!」容菲冷嗤一聲,當即打了個手勢,「差不多了,收工。」
「哈哈,菲菲你這招真損,聽著那對賤人母子的尖叫,我特麼興奮得簡直快抽過去了。」李沁一邊收拾,一邊興奮道,「對了,明早的B計劃……」
「放心吧,一會兒回去我就給我奶奶打電話,讓她一早趕過來。」容菲將收起的白布揉巴揉巴遞給沈謙,「給,毀屍滅跡,哦,鼓風機和收音機你哪兒弄來的就給送回去吧。」
沈謙接過白布往空中一拋,手掌一團幽綠的鬼火打出,嗖的就把白布給□成了灰燼。而那些『借來』的道具,也給他大手一揮,送還了回去。
回去醫院的路上,姐仨兒還興奮的嘀嘀咕咕,那勁兒頭,估計得好久才能平復下來。
沈謙難得沒有緊跟在容菲身邊,而且不急不緩的跟在她們後頭,聽著姐仨兒不時的歡快笑聲,無奈的搖了搖頭。
沈謙沒有告訴她們,要不是那女鬼陳翠蘭的幫忙,指不定能有這麼好的效果呢。感應到什麼,沈謙隨即轉頭看去,果然就見陳翠蘭遠遠的站在屋簷下的陰影裡,不禁真誠的沖她點了點頭,以示感謝。
回過頭來,沈謙暗自想著,接下來,就是幫陳翠蘭解決那件事了。陳翠蘭這冤情要伸張,可事情卻不可能按照鬼的規矩辦,要讓那倆奸夫淫婦得到應有的懲罰,還得按照人間的規矩來辦。
姐仨兒嘀咕了將近兩條街,那興奮勁兒頭才總算是逐漸消散了,回過神,容菲這才發現沈謙居然落在了後頭。想到之前某鬼的醋勁兒,不動聲色的就往後挪了下步子。
沈謙見她這樣,當即也加快了步伐,看著仍舊不急不緩,卻恰到好處的和容菲並肩而行。
「你幹嘛?」剛並肩,容菲就瞥了沈謙一眼。
「嗯?」沈謙被她這話弄得不明所以。
「你幹嘛故意落後我們,該不是又在一個人生悶氣了吧?」容菲嘴上問的嫌棄,其實心裡還是不大落忍沈謙吃醋的,再說,他那麼大的醋勁兒,不正是說明他對自己的在乎麼?能有個人這麼在乎著,其實說到底,還是蠻幸福甜蜜的。
「呵呵……」沈謙扭頭看著容菲那口是心非的樣子,眉目不覺染上溫柔的笑意,「沒有。」
「那你怎麼一個人落後頭呢?」容菲依舊鍥而不捨的問道,確定了沈謙沒在吃醋,鬆了口氣的同時不覺也生出好奇來。
「看你們說得高興,不想打擾你們。」沈謙現在最郁悶的,就是不能和容菲牽手,「明天不是還有B計劃麼?時間不早了,還是趕緊回去吧?」他也得去血庫補給下能量,這佛緣是結下了,佛光卻照得他足夠虛無縹緲好幾天的了,雖說沒什麼大的影響,可就是不習慣,再說張家鬧事這件事明顯就是那梁景晨暗中搗鬼,寄體沒了,那混蛋肯定不可能就這麼善罷甘休,所以還是疏忽不得,必須時刻保持最佳狀態才行。
「嗯。」聽沈謙這麼一說,容菲隨即點了點頭。
回到醫院,容爸容媽都還沒睡。倒不是因為心裡系著惡整張家母子的事,主要是擔心姐仨兒夜出不安全,這會兒見到人,懸著的心也就徹底放下了。再聽姐仨兒比手畫腳的說著那張家母子怎麼怎麼嚇得屁滾尿流,老兩口憋堵的那口惡氣總算是出了大半,心情痛快了不少。
「哼,要說這張秀芝這世的命不好也不修修下世,男人帶著舅母子(注:兄弟的老婆)私奔了,換個人早哭死了,她還橫,真都不知道她橫個啥勁兒,再怎麼爭強好勝,也就個活寡婦命!」雖說今兒給了那張家母子一個教訓,可提及這張秀芝,容媽還是恨得咬牙切齒。
「要不說,惡人自有惡人磨呢?那張家從老到小就沒個人心的,老天爺還是長眼。」容爸也附和道,這次這事兒他最冤枉憋堵了,先不說他沒在張家門口吐口水,就算真吐了,這大路朝天還能礙著她張秀芝什麼事兒了,說到底不過就是眼紅他們容家生意好故意找茬鬧事而已。
看著父母這麼忿忿不平,姐仨兒心裡都不好受。年輕人挨了冤枉打倒沒什麼,可倆老口這才大病出院不久,身體還沒養好就又遭了這罪,想不恨都不可能。
「明天怎麼著都得從那張秀芝手頭搾出點血來,把人冤枉打了不出一分錢,沒那麼撇脫。」容玥咬著牙恨恨的道,想著明早即將實施的B計劃,她今晚都睡不著覺。
李沁也點點頭,「這種人是該給她個實在的教訓,不然她准蹬鼻子上臉,而且,要是這就被他們家白打了咱還忍氣吞聲,街坊四鄰也會跟著欺負人的。」
李沁小小年紀就嘗夠了所謂的人情冷暖,對於這些,她比容菲姐妹都看得透徹。
容菲,沒有吭聲,她想起了在派出所裡張秀芝的那番話,張秀芝提到了張平,那麼這件事就不是那麼單純的滋事斗毆了。張家人固然可惡,那不人不鬼的張平卻是不得不防。
「行了,都別瞎折騰了,時間不早了,還是早點睡吧,明兒還起早呢。」糟心事兒影響人心情,最後還是容爸果斷揮手結束了這個話題,「病房裡就這麼幾張病床,這大冬天的陪護便床上凍,小菲,你看是和李沁還是小玥擠擠吧。」
其實容菲根本沒必要在醫院守著,可她一個人在家,父母又不放心,而她,同樣也不放心他們,理所當然就一起留在了醫院。
容菲聽到容爸的話點了點頭,正想著去和李沁擠呢,轉眼看到門邊倚著的沈謙,當即就改變了主意,自覺和容玥擠一塊兒去了。
吃醋什麼的,雖然是情趣,可喝大了也傷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