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人是什麼德行,在鎮上那可是眾所周知的。
陳鵬發狠的咒罵走在最後的容菲聽得一清二楚,噌噌上竄的火氣撐得胸口發疼。哼,還想殺人放火咋的?行!她容菲就等著,看他張家能把這世道翻出朵花兒來!
「別怕,有我呢。」沈謙緊了緊兩人十指交握的手,對著容菲笑得溫柔,轉頭一瞥張家時,眸底卻劃過一抹陰鷙的幽戾。
「我是氣的。」容菲也瞪了張家大門一眼,恨恨咬牙。
「跟這種人,犯不著。」抬手揉了揉容菲氣呼呼的臉,沈謙拉著人就走,「他們要再敢亂來,我沈謙定要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回家吧,晾他們也翻不起大浪來。」容菲不置可否,那張家人素昧來往,但那陳鵬是個什麼德行還是知道的,裝屌耍混還行,真要動真格的,特麼就一個慫包,倒是那兩個老東西肚子爛的很,他們不甘心是必然的,不過那又怎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前腳剛進家門,屁股還沒坐熱乎,二姨就急匆匆的來敲門了。
「二姨。」開門的是容菲,看到臉色凝重的二姨著實愣了一下。這又是出了什麼事,還能不能消停點了?
「菲菲,你爸媽呢?」二姨沖容菲點點頭,身寬體胖的她側著身從卷簾門小門擠進來,看著別提多塞堵了。
「ݨϲ菲小姐。」梁景晨忽然壓低了聲音,目露興奮的看著容菲耳側,因為他舌頭舔過而炸起的雞皮疙瘩,「菲看著她這風風火火的樣子就覺得肯定有事兒,趕緊隨手關上門也跟了進去。
「二姐,你這風風火火的,是遇上啥事兒了?」容媽剛去廚房洗了水果出來,看到二姨不禁一愣,趕緊放下果盤,拉著人到沙發上坐了下來,隨口招呼正在看電視的容玥道,「小玥,電視的聲音小點。」
容玥拿著遙控板正要調聲音,看到容菲擰著眉進來,和李沁面面相覷,又扭頭看了眼臉色同樣不大好的二姨,果斷關了電視。
「那張秀芝的四弟發話了。」二姨也不管茶幾上是誰喝過的水,端起來就灌了一口,「說你們敢訛他姐五千塊錢,他就敢要你們全家的命,這事兒,哎,你們也是,在當時咋就沒一個給我打個電話的呢,那張老四可是個十足的地痞流氓,黃賭毒就沒一樣不沾的,你說攤上他,你家接下來可咋整哦?」
聽完二姨的話,容菲擰著的眉頭反而舒展開了,還以為出了事呢,原來就為了這個。
「二姨我們知道了,你也別擔心,他那也就是過過嘴癮耍耍橫,不敢真怎麼樣的。」容菲拿了杯子親自給二姨重新倒了杯水,「他要真有那魄力,也不至於五十好幾的人還三不著六的,混了大半輩子,也就個窩裡橫的半吊子。」
「就是,我容正剛不是嚇大的,他有脾氣他盡管來!」容爸剛好從房間出來,聽到這話立即瞪眼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還是防著點的好,這眼看這就要過年了,真鬧出點啥也糟心不是?」二姨接過容菲遞上的水杯又喝了一大口,環顧一圈兒納悶兒道,「咦?不是說你婆婆來了嗎?怎麼不見她人呢?」
「今兒天不見亮就過來,又那麼折騰,累了,正屋裡睡覺呢。」容媽道。
「行,我就是專程來給你們提個醒的,不管怎麼說,當心著點。」二姨放下杯子卻不急著起身,而是神秘兮兮的拉近容媽道,「油坊街那四合院,前些日子不是鬧說邪氣被迫停工了嗎?據說那孟德海高價請了張師傅作法,過幾天就開工了。」
「張師傅,哪個張師傅?」
容媽和容爸對視一眼,都沒反應過來那張師傅是何許人也。
「就是那張平面館兒的老板啊,之前還到我家做過法事的。」二姨白了兩口子一眼,接著道,「據說那四合院還是張師傅拾綴孟德海買的呢,斷言雖是凶宅但也是聚富寶地,只要孟德海站穩腳跟兒,絕對能大富大貴。」
富得流油又怎樣,那也得要有人繼承享受。
這幾乎是所有人的心聲,但容家人不是愛嚼人舌根的,這種話也只是自己心裡吐槽而已。加上容菲的陰婚就是在那四合院辦的,所以那地方對他們而言,多少有些微妙。
「作法,什麼時候的事兒?」容菲心裡可沒有旁觀者的平靜,聽到這話心當即就提拎了起來,語氣急切的道。
「就昨天的事兒。」二姨不明容菲為何一臉著急,但還是道,「說是要用三生血鎮宅,黑貓,黑狗,公雞,昨兒孟德海就把貼了符的三畜扔院兒裡鎮宅了,只等三天後開血作法。」
二姨話音未落,容菲心臟就沒來由的突了一下。無關乎沈謙,那一瞬的恍惚,總覺得那四合院和自己同樣有著某種不可切分的關聯,很重要,很不安。
容菲下意識的抬眼,就見沈謙從她的房間穿門走了出來,臉色陰黲。
「我去一趟沈家院。」沈謙聲音幽沉,渾身都散發著血戾之氣,要不是不想容菲擔心,他根本沒功夫出來打招呼,早就直接過去了。
「我……」跟你去三個字還沒出口,轉眼看到家人全面色古怪的看著自己,容菲當機立斷,拉起一邊的李沁就走,「李沁,陪我出去一趟。」
「菲菲你幹嘛去?」容媽蹭的站起身問道。在張老四放了狠話,容菲和李沁這麼出去,不能不教人擔心。
「就出去買點東西,我們一會兒回來!」眼看這沈謙已經先行穿門出去,容菲拉著李沁就跑。
容玥一看這動靜就不可能是買東西那麼簡單,當即打消回屋打游戲的念頭,「媽,我也去。」撂下這麼一句,也趕緊跟了出去,「姐等等我,我跟你們一起去!」
等容菲她們追出去,沈謙早不見影兒了。
想到上次沈謙狂性大發的樣子,容菲就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不行,如果沈謙真的因為這個發瘋,就她們趕過去根本無濟於事,曾道士,對,找他一起去!
打定主意,容菲就掉頭往曾道士的喪葬鋪跑。
李沁和容玥給她這急樣弄得一頭霧水,也不問三七二十一,跟著跑就對了。
容菲剛跑了半道,就見曾道士悶頭朝這邊走來。
「曾伯伯!」容菲連忙沖過去抓住曾道士的袖子,手都有些抖。
曾道士看了容菲一眼,「沈謙已經去了?」
「嗯。」容菲胡亂的點頭。
「走,邊走邊說。」曾道士拍拍容菲的手臂,「哎,我前兩天有事去永嘉村做道場去了,今天剛回來就聽說了這事兒,我就知道沈謙肯定會暴走。」回想上次沈謙發狂的樣子,至今還心有余悸。
跟著身後的李沁和容玥也被兩人的情緒帶動得緊張兮兮,而悲催的是,她們連那兩人緊張啥都不知道。
「究竟什麼事兒啊這麼急驚火燎的?」
「誰知道?跟著吧!」
不管是什麼事兒,但兩人一看容菲慘白滲汗的臉色,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小。
剛剛好像聽到沈謙……菲菲的鬼老公,難道這事兒和那醋鬼有關?
李沁這麼左右一琢磨,還真就給琢磨出了頭緒來。
才到四合院門口,就聽得一陣激烈的貓嚎狗叫雞鳴,簡直不要太熱鬧。因為法事安排在在三天後,所以除了鬧騰不休的畜生,倒是沒有人。
讓容菲意外的是,沈謙沒有發瘋發狂,在他們趕到時,他就背脊僵挺的站在門口,只是垂在身側的手卻緊攥成拳。
「沈謙?」看到沈謙,容菲稍稍鬆了口氣,上前握住他緊攥的手,然而卻不知為何,越是接近四合院大門,心底的不安就愈發強烈,伴隨著不安的,是強烈的胸腹絞痛,每一次呼吸都透著痛苦,為了不給沈謙添麻煩,只能緊咬下唇忍著,只是臉色卻越來越慘白,甚至還冒出細密的冷汗。
「沈謙,你冷靜點。」曾道士知道沈謙的情緒處在爆發邊緣,本來是打著上前安撫的心思,卻在一轉眼看到容菲的臉色,當即大驚,「菲娃子,你這是咋了?」
容菲本能的想搖頭,卻因為毅力的鬆懈手狠狠抖了一下,好險咬破了嘴唇才沒有痛哼出聲。
「姐!」
「菲菲!」
容玥和李沁看不見沈謙,可容菲的情況卻看得一清二楚,那瞬間刷白的臉色同樣令兩人大驚失色,下意識的想要上前扶她,卻見曾道士搖了搖頭,只得停下動作乾著急。
「曾伯伯,究竟出了啥事兒?我姐她,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容玥忍了忍,終於還是沒忍住。
「你們就呆在那,總之這事兒別摻合!」曾道士難得擺出色厲內荏的臉色,他看容菲的情況不簡單,可具體怎麼估計也就沈謙清楚,想到上次她痛到昏厥,不禁著急的沖沈謙大喊道,「沈謙,菲娃子不對頭,你趕緊給我冷靜下來,不然她出了啥事兒有你後悔的!」
就在曾道士以為沈謙根本沒聽進他的話時,沈謙卻開了口,「這宅子被布了七煞陣,還破壞了鬼門線。」而說話的同時,源源不斷的白霧子兩人交握手上繚繞開來,不消一會兒,就將容菲整個籠罩其中,「呵……這是要狗急跳牆了!」
白霧籠體,竟是漸漸的減輕了胸腹絞痛的症狀,好半響,容菲還停止了身體壓抑的顫抖,緩緩吐出口氣。
見容菲臉色終於好了點,沈謙這才對曾道士道,「道長身上可有帶著凝魂符?」
「怎麼,你還得借住那玩意兒才能進去呢?那陣法真有那麼厲害,連你都奈何不得?」沈謙的話讓曾道士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是讓你給小菲貼上。」沈謙皺著眉,就算容菲的疼痛已經被壓制,繚繞的白霧卻只增不減。
曾道士先是一愣,「我這剛回來……我先看看有沒有。」
曾道士將肩上的黃布袋取下,在裡面一通翻找,好半天才拿出兩張黃符,「剛好帶著兩張。」
話音剛落,兩張凝魂符就落到了沈謙手裡,都不等曾道士反應,就給前後拍在了容菲背心和胸腹之間。
「你這……一張就夠了,幹嘛鋪張浪費啊?」看著被全拍在容菲身上的凝魂符,曾道士別提多肉疼了。
沈謙這才鬆開容菲的手,而繚繞在她身上的白霧卻凝實不散。
「小菲就暫且交給道長照顧了。」說完,沈謙徑自就往四合院裡走。
「沈謙,我跟你一起去!」眼看著只身朝裡面走,想起他說的裡面有那啥七煞陣,容菲著急的想要拉住他,卻身體被定在白霧裡動彈不得。
沈謙停下腳步轉身,「乖,在這裡等我。」
「可是……」
「就這點破陣法,還不足以威脅到我。」這七煞陣的確奈何不到沈謙,但是對院裡的鬼魂確實極大的威脅,尤其……
當沈謙帶動著白霧踏進四合院大門,原本狗吠貓嚎雞鳴的聲音瞬間安靜了下來。
陣法就是布在進門的正院,分別以七根極煞釘打在生門與鬼門相沖的七個方位,而三生,就被圈鎮在這個陣法內。
表面來看,梁景晨這個七煞陣是想將四合院裡的鬼魂趕盡殺絕。盡管這個陣法布置的精密,但沈謙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蹺。
「哼,居然還設了噬魂門,看來梁景晨的目的不是趕盡殺絕,而是想借師父師娘他們的煞魂為其所用。」正因梁景晨這點野心,反而給了沈謙解救大家的事情,只是其他都還好,就是小寶……
沈謙站著沒動,然而白霧卻仿似活物般,以他為中心,開始急劇向四周蔓延擴撒,完全籠罩在陣法的上空。與此同時,鋪天蓋地的紅油紙傘旋飛而起,當即血瑩光柱嗖嗖打向地面七個方位,砰的一聲,黑氣依附的極煞釘拔地而起。
籠罩的白霧亦是很快凝聚成透明的水珠,滴滴答答的隨著白霧彌漫,空氣轉瞬就變得異常潮濕起來,才不過片刻功夫,四周的雜草樹葉均凝上了不少露珠,那些貼在三畜身上的黃符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打卷發黑,然後脫落。
幾乎是符紙脫落的瞬間,困在陣法中的三畜就像是被陡然抽去了力氣,整個摔倒在地,若不是身體輕微的抽搐,看著就和死物無異。
「全嬸。」
隨著沈謙話音落下,白霧中隨即走出全嬸佝僂殘腐的身影,懷裡抱著的,正是渾身血低低嗚咽的鬼嬰。
「孩子給我。」沈謙從全嬸手裡將鬼嬰抱了過來,看著他身體不斷汩汩冒出的鮮血,眉頭微擰。
「沈老板……」全嬸淚眼婆娑,「你快給孩子看看吧,他……」
「還好我來得及時。」投給全嬸一記安撫的眼神,隨即食指一點男嬰天靈蓋,指尖滲出的白霧被男嬰的天靈蓋貪婪的吸收,不過小會兒,男嬰渾身的鮮血就自動鑽進了身體,「全嬸,大家都還好吧?」
「幸好沈老板來得及時。」全嬸心有余悸的接過孩子,「就是孩子這次受創得狠了,哎,遭天打雷劈的梁混蛋,百年了,他為何就是不肯放過你們呢,可憐了這孩子,都沒出生就被下了彘靈咒。」
「是我們一家連累大家了。」沈謙幽深的眼底透著沉痛。
全嬸搖了搖頭,盡管臉看著嚇人,渾身卻散發著慈祥的氣息。
「小菲還在外面,我得出去了。」沈謙收斂起情緒,「讓大家別擔心,有我沈謙在,不會讓大家出事的。」
「你們也當心著點。」全嬸點點頭叮囑道,「梁混蛋近來動作頻繁,怕是沒了寄體,狗急跳牆了。」
「我知道。」沈謙亦點點頭,隨即攤手變出本經書,「這本經書你拿去和大家一起看看,對大家會有好處。」
全嬸試探的摸了摸經書,見沒有灼燒的可能,這才接了過去。
「我前幾天已經去寺廟結過佛緣了,而你們與我有緣,這書對你們不會有傷害,讓大家放心看吧。」見全嬸小心翼翼明顯帶著敬畏的反應,沈謙補充道。
「結佛緣?那您沒受傷吧?」全嬸一聽這話急了。
「沒事,有事我也不能站在這裡不是?」沈謙疼惜的摸了摸男嬰皺巴的小臉,「行了,你們去吧,我也該出去了,不然小菲會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