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距離產生美

幾乎是容菲她們前腳剛進病房,余倩後腳就跟進了門。

「呃……余警官怎麼來了?」

看到余倩,容家人皆是一愣。

「你們好。」有過那麼兩三次接觸,余倩也算是和容家混得個臉熟了,拎著禮品遞給容菲,就自覺拉了張凳子坐下,「傷勢嚴重麼?恢復得怎麼樣?」

容爸容媽一聽她這話,以為又是來給張家人當說客的,當即臉色就有點下沉。

容媽道,「余警官放心,張家既然出了賠償,我們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等今天的液體輸完,我們就辦理手續出院,不會給你們工作添麻煩的。」

「你們誤會了。」余倩一看大家的臉色,就知道他們是誤會了,忙解釋道,「我今天不是為這次糾紛事件來的,單純就是過來看看你們,順便找容菲有點事情。」

余倩這麼一說,容家人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

容媽趕緊發揮她變臉比翻書快的速度,堆笑道,「哎喲,余警官事務繁忙還特地來這一趟,這怎麼好意思?」

「朋友探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們就別給我見外了。」對於容媽變臉的神速度,余倩看在眼裡卻沒有往心裡去,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

「哎,還不說,今兒啊還真多虧了余警官,要不是她,單憑我這老婆子,那家人還真不會乖乖掏錢,而且,那混賬蛋子居然連我這老婆子都敢踹,果然不是人養的。」容奶奶想著當時那陳鵬的凶殘相,這會兒心裡還忍不住打鼓。

余倩只是笑笑,對於兩家的恩怨不置一詞,在容家人怒氣未及上湧之際,輕鬆轉移了話題,「對了容菲,現在方便出去走走麼?」

容菲當然明白余倩的心思,沒說什麼,點點頭便跟著她一起走出了醫院。

醫院對面的面館兒旁邊就是家飲品店,除了熱飲還賣一些油炸小食品。兩人點了兩杯熱奶茶,兩份油炸的麻辣狼牙土豆,隨便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就坐了下來,打算一邊吃一邊聊。

兩人剛坐下,還沒來得及開聊,沈謙就款步走到了容菲面前,迎著容菲略微詫然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她身邊。

「剛解決了一些事情,知道你在這裡,就直接過來了。」不等容菲心裡發出疑問,沈謙就自覺解釋道。

沈謙話音剛落,容菲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余倩就朝容菲投去了狐疑的目光,「容菲,你盯著牆壁發什麼呆呢?」

而且那短暫的詫然是鬧哪樣?

順著容菲的視線,除了看到被塗鴉的牆壁,余倩真沒看出值得令人詫然的東西來。

被余倩這麼一問,容菲才驚覺到自己的失態,不著痕跡的收斂了神色轉頭笑了笑,「你不覺得這牆上的塗鴉挺有趣的嗎?別的飲品店都是粘貼些牆花之類的,只有這裡全是小孩子手筆的即興畫。」

將容菲的敷衍看在眼裡,余倩意味深長的瞥了容菲身側的位置一眼,攪動著熱飲裡的吸管不置可否。

「對了,余警官叫我出來是有什麼事麼?」容菲就著喝了口熱奶茶,轉移話題的問道。

「你說的那張平我仔細調查過了。」余倩也不拐彎抹角,「這個人確實很有古怪,他那店鋪裡,很多稀奇古怪神神叨叨的玩意兒,可要說這幾起案子真和他有關聯,還真很難尋出一星半點的蛛絲馬跡,可憑我多年辦案的直覺,這個人有很大的嫌疑,但你也知道,辦案講究的是證據,直覺神馬都是浮雲。」

「我知道的都已經說過了,余警官今天約我出來……」余倩的話讓容菲皺了皺眉,說是有進展,其實在她看來,還是在原地踏步而已,而她該說不該說的早就全告訴余倩了,實在不知道自己身上還有什麼是值得對方挖掘的。

「今天咱倆不談張平,談你如何?」說話間,兩人點的炸土豆也端上來了,余倩拿著筷子一邊吃一邊道。

「談我?」容菲聞言一愣,伸去夾土豆的筷子不由一頓。

「對,談你。」余倩點點頭,放下筷子道,「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結過一場陰婚?」

對於余倩的神轉折,容菲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沒錯。」

「你剛剛……」余倩握拳抵唇假咳的清了清嗓子,眼底矍鑠著慧黠的光,「那詫然的眼神,應該不是因為牆上的塗鴉吧?讓我猜,你旁邊有東西?」

余倩的一語中的讓容菲著實驚訝了一把,「呵……余警官不是無神論者麼?」

「在這些事情之前,我確實是。」余倩縱了縱肩不置可否,「不過,這段時候我反復想了很多,人犯案,哪怕善後工作做得再好,也不可能做到萬無一失,正所謂百密必有一疏,所以,我做了個荒謬而大膽的設想,那就是,犯案的,不是人。」

盡管這設想連余倩自己都覺得荒誕至極,可有些時候越是荒誕,可能性反而越大,不然又如何解釋將近半年下來,這一起起案子毫無進展呢?而容菲,她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絕對不會是信口胡謅的人,她之所以說出那些話,必然有其緣由。

容菲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就聽身邊的沈謙道,「小菲,把話題轉到陳翠蘭那件事上去。」

「容菲,你旁邊……?」余倩見容菲張嘴卻『欲言又止』,誤以為她是有顧慮不肯說,但還是再次問道。

「余警官,我有件事想確定一下。」容菲聽了沈謙的話,並沒有順著余倩的話回答,而是將話題帶上自己掌控的軌跡,「永興公社那邊是歸屬咱們鎮上的麼?」不能怪容菲問出這個白癡的問題,實在是她地理太弱,方向感更差得相當於無。

「嗯。」余倩對於話題突然轉到毫不相干上愣了一下,不過還是點了點頭,「你好歹是這裡的人,怎麼連這麼基本的都不知道啊?」

「家門口都能走丟的人,你指望我知道多少?」容菲自侃且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不過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麼?」余倩不解挑眉道。

「永興公社陳家坡天橋頭陳翠蘭家,陳翠蘭被電死一事余警官聽說過沒?」容菲之所以這麼循序漸進,主要是覺得,陳翠蘭電死這事兒肯定沒人報案,不然也不至於含冤而死,不得瞑目了。

果然。

「什麼時候的事兒,我們警方沒接到報案啊?」余倩一臉茫然。

容菲道,「就前兩天,我去那邊送貨,聽到的,那陳翠蘭壓根兒不是被自己被電死的,而是因為撞見丈夫偷情,被丈夫和情婦合伙謀殺的。」

「容菲。」余倩審視的目光看了容菲許久,「你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提起這件事,應該不是聽說那麼簡單吧?我覺得……咱倆之間,足以坦誠以待,如果你不信任我的為人,之前也不會給我說那麼多不是麼?」

余倩犀利的洞察力令容菲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既然余警官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就不再拐彎抹角了,的確,我這所謂的聽說不是從別人嘴裡,而是死者陳翠蘭,她說她有冤不得申,死不瞑目,而我覺得,她的死,應該不光謀殺那麼簡單。」

「你懷疑這事兒也和張平有關?」不愧是市裡優秀的刑偵隊長,一點就透。

「具體怎麼回事我也說不上來,就是一種直覺。」容菲之所以想到張平身上,主要還是陳翠蘭提到的那操空魂靈的神秘意念,「而且還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就是當時我和張家人在審訊室對峙時,張秀芝也提到過張平,說到底,這場糾紛,還是他挑起來的。」

「你不說我還真給忽略了。」余倩點點頭,「這麼說,這張平……哦,對了,張平不久前還真去過一次永興公社,說是幫誰看風水擇墓地。」

余倩說完猛地抬眼看著容菲,兩人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余倩的神色接連變了幾變,好一會兒才恢復淡定,「如果,這張平真如你之前所說,不是活人只是占據著死人軀體的邪靈,那就算我們警方把整個案件調查出來也同樣棘手,首先定罪就是個麻煩,鬼魂作案對大多數人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而且,就算我們證據確鑿將其抓拿歸案並定罪,同樣奈他不何,解決的只是表面,無法從根本解決問題。」

「萬物相生相克是自然定律。」容菲搖搖頭道,「就算孤魂惡鬼也不例外,就不信,咱們大活人斗不過一個鬼魂。」對於那張平,容菲心底總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刻骨恨意,不單是他傷害父母,以及目前為止的那些所作所為,那種恨很難言語形容,仿似依附骨血而生,與生俱來。而與恨相對應的,是那種寒自心底的懼。

「你有什麼辦法麼?」余倩被容菲眼底兩極矛盾的情緒震了一下。

「沒有。」容菲歎息的搖了搖頭,「不過之前曾道士提到個人,叫什麼黃半仙的,據說這人很厲害,只是此人早年失蹤,至今了無音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但不管怎麼艱難,總歸是一線希望。」

「黃半仙?」余倩蹙了蹙眉。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回頭我再去找曾道士問問看,盡量了解詳細點。」容菲咬著下唇道。

「那行,要是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盡管開口。」余倩點點頭,「至於你說的陳翠蘭那件事,我這就回去安排調查。」

談話到這裡告一段落,土豆奶茶都冷冰冰了,兩人也沒心思再吃,乾脆結賬出了熱飲店,之後兩人互換了手機號,這才分道揚鑣。

余倩離開後,容菲卻並沒有回醫院,而是被沈謙帶去了附近一條僻靜無人的巷子。

「你身體恢復了啊?」手被沈謙拉著,容菲滿眼都是喜悅。

「嗯。」沈謙笑了笑,「果然還是這麼拉著你的手最踏實。」

沈謙能這麼快恢復,容菲高興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帶我來這裡是有什麼事麼?」

「沒什麼。」沈謙搖了搖頭,「就是想在沒有人打擾的情況下,和你這麼安靜的在一起走一走。」

沈謙的話讓容菲心裡暖暖的,仔細想來,人鬼相隔,就算他們站在一起,可礙於旁人在,真正的交流卻少得可憐。但也正是這種仿似隔著一層膜的守候,反而愈發拉近兩顆心的距離,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距離』產生美吧。

「陳翠蘭這件事,你刻意讓我向余倩提起,是不是已經做好安排了?」兩人手牽手的走了一段,容菲想起在飲品店裡沈謙的提點,不由問道。

「既然陳翠蘭是被惡意電死的,那必然能留下線索,就算是在電源上動手腳,也避免不了會留下指紋什麼的。」想到什麼,沈謙嘴角勾挑一抹冷冽的譏誚,「余倩說『張平』去永興公社幫人看風水擇墓地的人家,就是陳翠蘭家,畢竟是殺人,那對狗男女為圖個心安,就找到了『張平』,也恰恰給他鑽了空子,在墓地和方位上動了手腳,以此牽制陳翠蘭的魂魄,不過已經被我破了,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接下來就是警察的事了。」

容菲聽著沈謙的話,總覺得漏掉了什麼,可想了半天卻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就在兩人閒聊的當口,陳翠蘭忽然出現在幾步開外,對著兩人跪下就連磕了三個頭。

「謝謝你們。」陳翠蘭的聲音幽幽慢慢,卻帶著哽咽,「謝謝你們這麼幫我。」

「起來吧。」沈謙帶著容菲停下腳步,溫和看著陳翠蘭,「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接下來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知道。」陳翠蘭哽咽的語氣帶著激動,「余警官是個好警察,有她在,肯定能為我伸冤的。」

「去吧。」沈謙點了點頭。

陳翠蘭又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身,帶著縈繞的霧氣消散而去。

兩人沒有在巷子裡呆太久,閒逛了一會兒就回了醫院。

當天下午,容菲就給家人辦理了出院手續。拿到了賠款,自然還是歡歡喜喜回家掙過年錢才是硬道理。

雖然這次事件,他們家一口氣被人開瓢了四個,但卻是最揚眉吐氣的一方。經過張家門口時,容媽鼻孔朝天,哼哼得別提多神氣了。

張秀芝家裡父母兄弟的坐了一屋,看到容家那趾高氣揚的神氣樣子,恨得個個凶眉怒目,牙癢癢。

陳鵬更是一腳踹翻了凳子,「哼,有命來拿錢,那也得有命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