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來了?」
梁景晨金蟬脫殼這事兒誰都覺得洩氣,曾道士也不列外,正坐在搖椅上吧嗒著旱煙兒,看到進門來的一人一鬼著實愣了一下,但還是站了起來。
容菲扭頭望了沈謙一眼,別問她,她也不知道幹嘛來的。
「道長。」帶著容菲徑自來到曾道士面前,沈謙客氣點了點頭,這才開門見山的道,「我來找道長,是因為惡靈的事。」
「惡靈,不是失蹤了麼?」提起這個,曾道士就郁悶得皺眉。那梁景晨果然是老油條,特麼一泡尿的功夫居然就給溜了!
「正因為這樣,所以才要來找道長商量啊。」沈謙笑了笑,單手負背,一身簡素的月白長衫,愣是給穿出股儒雅清貴的味道。
「我怎麼覺得……」看著沈謙淺淡的笑容,曾道士腮肉條件反射的抖了抖,「你這笑讓人慎的慌,看起來有一種,陰險醞釀的那啥感?」
「呵呵……」沈謙不禁輕笑出聲,「道長還真是幽默風趣。」
「你也別拐彎抹角,有什麼話就直說吧。」盡管沈謙笑得一臉和善,可曾道士就是覺出了算計的味道。
「在與惡靈的爭斗之間,我們始終處於劣勢被牽著鼻子走,這樣的局面實在是太被動了。」沈謙說著,隨即拉來張凳子讓容菲坐下,「事到如今,我們必須反戈一擊,化被動為主動。」
「怎麼主動?咱們現在連那惡靈的影子都逮不著!」曾道士坐回搖椅,煩躁得接連吧嗒了好幾口旱煙兒。
「道長可還記得,當初萬強是為什麼才去的寺廟麼?」沈謙也不找地方坐,就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的站在曾道士面前。
「我說,你該不會是在打強娃子的主意吧?」盡管沈謙問的迂回,但曾道士還是敏銳的嗅出了沈謙話裡的深意,猛地抬頭瞪眼。
「引蛇出洞,是目前最明智的辦法,而萬強,會是最直接有效的引子。」沈謙點頭,對於自己的目的直言不諱。
「不行!」曾道士想都沒想就端然拒絕,「我不可能答應你,拿強娃子的生命安危做籌碼,再說,強娃子命格改動,已經算不得那惡靈最契合的寄體。」
「所謂的命格改動,想必道長自己也很明白,人過了一定的歲數,命格也就定型了,就算是改,那也改變不了根基,只是在原定的命格上稍有歧支而已。」曾道士的態度早在沈謙意料之中,「你我都很清楚,那惡靈一日不除終究是個隱患,而直接威脅的人,就是你外甥,除非他這一輩子,再也不出寺廟半步。」
「你之前也說過,那惡靈是因為劫限才急著找尋契合的寄體,既然這樣,我們為何還要去冒這個險,讓他自生自滅不是正好?」畢竟是自己的親外甥,曾道士怎麼也做不到利用親人做惡靈引子的事情。
「沒錯。」沈謙清淺笑了笑,「惡靈確實是百年劫限以至,可是這最後的時限卻沒人料得准,可以是幾個月,半年,一年,甚至是幾十年,先姑且不說這期間會有多少無辜者受害,就單是那惡靈,就不可能坐以待斃等著毀滅,一段時間,可以發生很多讓人意想不到的變數,寺廟,也不是真的就那麼堅不可摧,我沈謙可以進去,那惡靈,就未必不會努力做到,現在的寺廟早不復舊時,香火雖鼎盛,可穢垢納積,佛光金頂遠不如往時光芒萬丈。」
沈謙一番厲害分析,說得曾道士無言以對。
「當然,我只是提議,最終的決定權,在道長外甥那裡。」知道曾道士聽進了自己的話,沈謙勾唇做了總結。
曾道士旱煙的煙灰都燒了老長一截卻猶不自知,只是擰著眉頭沉思,「你的意思是,去廟裡征求強娃子的意願?」
「正是。」沈謙含笑點頭。
「那……什麼時候過去?」曾道士這麼問,也就是同意了沈謙的說法。哎……不願意又怎樣,逃避的確不是辦法,有些倒霉事兒,不是你避著,它就能繞道的,橫豎是避無可避,還不如迎刃而上。
沈謙正要說話,就被容菲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給打斷了。
光是手機鈴聲,就讓他們心頭震了一下,這段時間,特麼都折騰出敏感性神經質來了。所幸來電的是容媽,找容菲也沒有什麼事兒,就是問她什麼時候回去,家裡有些忙。
「我媽催我趕緊回去,剛到了一車貨需要運進庫房,忙不過來。」掛斷電話,容菲看了眼沈謙和曾道士道。
「我看這樣吧,今兒時候也不早了,去寺廟的事情還是改明天吧?」聽容菲這麼說來,沈謙隨即提議道。
曾道士也點頭,「成,那就明兒早去吧。」
「嗯。」沈謙順手拉著容菲,「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從喪葬鋪出來,老遠就見容家鋪子門口停了輛大貨車,滿滿一車的圓桌木凳,大家伙正在忙著卸。幾百張的桌子凳子,夠他們一家子搬到黑的了。
「需要我幫忙嗎?」望了眼容家屋簷下堆積的圓桌木凳,沈謙問道。
「不用。」容菲掙開他的手搖了搖頭,「你不是還得盯著那孟德才麼,那事兒要緊,可別再給那玩意兒溜了空子。」
「那行。」對於容菲的拒絕,沈謙也不勉強,「你回去吧,我看著你。」
「好。」沈謙的小心翼翼讓容菲頗感無奈,可被人這麼時時刻刻的呵護備至,卻滿心都是幸福,「那我回去了?」
「去吧。」沈謙勾了勾唇。
容菲揮了揮手,這才轉身朝家走去,而沈謙一直目送著,等她真的到家,這才轉身消失在了薄霧裡。
容菲回到家裡都沒顧得上和家人打聲招呼,就跟著搬貨忙活了起來。可她還沒搬上幾趟,就被李沁給叫住了。
「菲菲,你位阿姨想買組合家具,你過來下!」
容菲剛扛起兩張圓桌,聽到喊聲趕緊又給放下了,顛顛兒跑去隔壁的鋪子。
正在和李沁談生意的是一名四十歲上下的短發胖女人,背著個竹篾背簍就在那一個個衣櫃的挨著看,任憑李沁怎麼在旁邊說得唾沫子飛,她就是不帶吭聲的。
容菲前腳剛進門,李沁就使眼色的給她嘟了嘟嘴巴,「就是這位阿姨想買家具,價位款式啥的我也不是很在行,你來給她介紹下吧。」
容菲向李沁點點頭,隨即就朝那女人走了過去,「阿姨,請問你是想買實木的還是密度板的呢?」
「實木的吧,我家地板比較潮濕,密度板的好看歸好看,估計不耐用。」女人應和道。
「實木的分兩種,全實木和半實木的,全實木的價位會高些,半實木的相對要便宜點,不知你更中意哪種?」見女人正悶頭打開一個半實木的紅漆衣櫃,容菲繼續介紹道。
「全實木的是哪種?」胖女人也不轉頭,就在那顧自邊看邊問。
「有柏木,橡木和杉木的,價位貴一點的數橡木,然後是柏木,其次才是杉木。」胖女人的態度讓容菲總有種古怪的不適感,而且經過陳翠蘭那次教訓,她還偷摸著把胖女人上上下下仔細瞧了個遍,一步一個泥鞋印,確定是個人才放下心來,「橡木耐用且名貴是出了名的,單是衣櫃,一個價格是四千五,柏木相較便宜些,衣櫃也就三千二,杉木的最便宜,一個衣櫃二千六,就看你比較中意哪個價位的吧。」
胖女人拉衣櫃抽屜的動作頓了頓,「那看下柏木的吧,那橡木的太貴了。」
「好。」見總算談出點進展來,容菲當即就轉身帶著胖女人朝裡邊那柏木衣櫃走去,「就是這個,漆是本色的,兩米四乘兩米四,六扇門,底座四抽,而且空間大,棉被什麼的最好歸置了,屬於經濟實用型的。」
「如果是一套要多少?」比起看別的,胖女人對自己中意的柏木衣櫃反而表現的稍微冷淡了些。
「全套相對要實惠些,給你算個折扣價,四千八好了。」那女人也不像陳翠蘭那麼陰陽怪氣,交流也沒什麼障礙,可容菲就是覺得壓力山大,她都不禁懷疑,這人其實壓根兒只是看看,沒打算買的。
「全套是幾件套的?」就在容菲走神的功夫,那胖女人又問道。
「三件,衣櫃,床,梳妝台。」容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四千八太貴了,便宜點吧。」也不要求看別的,胖女人直接就開始砍起價來,「我這一路問了不少家,就你們這最貴,這麼著吧,一口價,整數。」
「阿姨……」
「我沒給少說,上面那家也是這個價給我的,要不是他那少了個抽屜得等上一段才能補上,我就在那家買了。」胖女人打斷容菲道,「我這人買東西不喜歡囉嗦,一口價就那樣,你看你賣不賣吧,要是實在不行,那我就去別家再看看好了。」
「哎,難得阿姨也是個乾脆人,你看我這搬貨也忙,成,整數就整數吧。」估摸著這胖女人性子不是耐磨的,容菲也不囉嗦,當即拍板道,「你看你這是交訂金呢還是……」
「訂金吧。」胖女人接口道,「等貨送到安裝好了,我就付余下的。」
「行,那我這就給你打張票據。」容菲點點頭,隨手拿起一邊櫃台上的收據本和筆,「阿姨是哪裡人?怎麼稱呼?有電話麼?」
說著話的功夫,容菲下意識抬頭,霍然和胖女人的眼睛撞個正著。只是一瞬,容菲就被那隱晦猥瑣的目光震得心口遽跳。
「桂花井三組,謝芳,至於電話……座機成不?」盡管胖女人極力掩飾,但那雙眼睛流露出的信息還是被容菲第一時間捕捉到了。和眼睛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僵硬的臉簡直令人發怵。
「呵呵……」好險容菲才沒露出馬腳,「座機也一樣,只是為了方便到時候聯系你而已。」
胖女人點點頭,隨即報上一組座機號碼。
容菲心裡緊張得要死,面上卻還得強自鎮定,「咦,這本子沒有拓印紙,你先等一下,我去拿啊?」
「好。」胖女人眼睛帶著自認為和善實則卻□人的笑點了點頭。
容菲抱歉的笑了笑,隨即便轉身出了店鋪,尋麼到正在忙著搬貨的李沁,一把把人給拉住了,「李沁,你知道我媽把拓印紙放在哪嗎?」趁著李沁愣神的功夫,當即壓低聲音道,「那胖女人有問題,你找個角度好的,一會兒等她出門,用手機把她臉給拍下來。」
容菲的話盡管聽得李沁雲裡霧裡,但還是配合的撓了撓頭道,「拓印?先前被隔壁那小孩兒給撕掉了,這會兒去買也來不及,要不你寫雙份吧?」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沖李沁使了個眼色,容菲故意郁悶道,轉身果然就見那胖女人站在門口,「你給多少訂金呢,我這就給你寫。」
「四百吧,我身上還得剩點買飼料的錢。」胖女人說著果真掏出四張毛爺爺遞給容菲,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兒,盡管她剛才跟到了門口,但好在容菲和李沁配合默契,並沒有打草驚蛇。
容菲也裝得像模像樣,接過那四百塊翻來覆去的一陣細看。
「你就放心吧,我這剛從銀行取出來的,不可能有假。」見容菲那仔細勁兒,胖女人眼底微光一閃。
「我不是不放心你,錢這東西難免會有看失誤的時候,當面點清楚大家都好免得傷了和氣。」笑了笑,容菲順手把錢放在一邊,這才開始打收據,「收據你拿好,對了,今兒我們剛到了貨,估計得晚些時候才能有空給你送,你這不著急吧?」說著將撕下的收據給遞了過去。
「不急不急,你們安排就是。」胖女人接下收據揣上衣兜裡,估計是想客氣的笑笑,可那僵硬拉扯出的表情卻詭譎得人毛骨悚然。
「那真是謝謝了。」容菲繃住鎮定的微笑客套道,「那你慢走。」
胖女人點了點頭,這才拾綴了下肩上的背簍繩,轉身走出了店鋪。
容菲挺自然的收拾著收據本和筆,直到人走遠了,這才卸掉了緊抻的神經,壓抑的心臟也開始劇烈怦動起來。朝李沁走過去的時候,雙腿都還不受控制的打顫,手心全是汗。
「怎麼樣?」一開口,聲音都因為過度的緊張而發顫。
李沁眨了眨眼,「ok。」
「把手機給我。」容菲說著一把奪過李沁手上的手機,就著剛才拍下的照片直接就郵件發送給了余倩,並附上說明:惡靈在這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