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錢串--錢串

「可惜啊可惜……」望著那封信,幾人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異口同聲地說道。

殷九九悶悶不樂地戳了戳懷中的小蛇,烏眸中的光彩彷彿都黯淡了幾分。

——我還有好多八卦沒發掘出來呢。

蘇梨袂怨念滿滿地瞪著那封信,彷彿那封信和她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我還有好多銀子沒賺到手呢。

蘇爾也不滿地看著那封信,暗自唾棄這封信來得不是時候。

——我還有好多紅線沒牽呢。

……

那邊幾人愁腸百結,唯有蘇風覺一人臉上沒有絲毫訝然之色,在眾人憤恨的目光中平靜地將信疊好收起,沉聲說道:「休息一夜,明日就出發,盡快趕回魔教。」

眼見事情已成定局,蘇爾惋惜地嘆了口氣,臉上的遺憾情緒一瞬已是消失得一乾二淨,轉而化為了凝重之色:「這時候來信……」他沉吟了片刻,目中精光閃過,「是右護法那方有所察覺?」

蘇風覺瞟了眼依舊怏怏不樂的蘇梨袂,頷首淡淡道:「雖然蘇寫眉離教時帶走了大半親信,留在教中的我們也有所防範,可是難免走漏風聲,蘇寫眉似乎已經有所懷疑,多次暗中派人來探訪……畢竟,並沒有親自看到教主的……」

聽到事情和自己有關,蘇梨袂從神遊中回來,分神去留意他們的話,聽到這裡,忍不住說道:「蘇寫眉懷疑我沒死?」

蘇爾點了點頭:「蘇寫眉也不是沒腦子,一日找不到教主屍身就一日放不下心。」

「為什麼不找一具相似的……」聽到「教主屍身」四字怎麼都覺得很毛骨悚然,蘇梨袂打了個寒顫,摸了摸下巴疑惑地問道。

蘇爾冷哼一聲:「沒必要,教中大部分勢力都掌握在我們手中,又何必因他一人迫使堂堂教主躲躲藏藏?」

這理由……很牽強啊。

蘇梨袂皺起眉。

「教主,根據老教主定下的教規,若是現任教主意外身亡,下一任便由護法之一擔任。」一直抱著逗玩著小蛇沒有參與幾人談話的殷九九彷彿察覺到了她的疑惑之情,湊上前悄悄說道。

「這就難怪了……」一旦得知了她確切的死亡消息,蘇寫眉一定會大肆宣揚,並且不惜一切手段奪得教主之位,不過……

蘇梨袂的目光下意識地轉向似乎在思考什麼,沉默不語的蘇風覺,帶了一絲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複雜。

左右兩個護法,右護法蘇寫眉為得到教主之位不惜用盡一切手段,甚至派人暗殺她導致原身身死,而他……也想得到嗎?

這個念頭不過在腦中一閃而過,蘇梨袂自己笑了起來,似是苦澀似是自嘲。

要是他想要這個位置,何必這般兜圈子?自己壓根不是他的對手。

次日一早,一行人就開始趕路。

接連趕了幾天路,行至一半,殷九九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拍拍額:「呀,教主,我忽然想起我還有要事需辦,你們先行一步,辦完事我直接回教中。」

辦什麼「要事」還需要帶著紙筆?

蘇梨袂懷疑的目光一直尾隨著殷九九,直至她消失在視線中。

待到她收回視線,卻發現原本該坐在馬車外的蘇風覺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她身邊。

她一驚之後,連忙推了推他,義正言辭地說道:「蘇風覺,你怎麼忍心讓二長老這個老人家駕車,快去快去……」

還未等蘇風覺為自己辯解,車外的蘇爾就搶先說道:「教主,其實屬下最愛的事就是趕車,教主怎麼忍心剝奪屬下這個小小的愛好……當然,如果教主想對左護法做些什麼,關鍵時刻屬下會什麼都聽不到的……」

「喂!」蘇梨袂臉一熱,明知蘇爾看不到還是忍不住瞪了他的方向一眼。

這個為老不尊的……

「原來,教主對屬下早就圖謀不軌?」蘇風覺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蘇梨袂習以為常地瞪了他一眼,怔然半晌,竟發現不知如何反駁,她鬱卒地抿了抿嘴,索性挪到馬車另一邊,睡覺。

大概是起得太早了睡眠不足,不過短短的時間,蘇梨袂就成功地與周公勾搭上了。

察覺她許久不曾出聲,蘇風覺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卻見她不知何時已經熟睡,不由莞爾。

正欲收回視線之際,卻見一縷淺金色的陽光透過車簾縫隙落在她的臉上,染上了溫暖氣息的睫毛微微顫動,彷彿陽光也隨之躍動一般。

蘇風覺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將她的頭靠到自己肩上,換了個坐姿讓她睡得舒服些。

舒服地在新「抱枕」上蹭了蹭,蘇梨袂換了個姿勢,依舊睡得天昏地暗。

隱隱約約中,似乎聽到一個聲音低低問道:「教主之位……教主很在意嗎?」

「在意又如何,不在意又如何?如果連教主之位都失去了,在這個世界,我就更什麼也不是了吧……」迷迷糊糊地把懷中的「抱枕」抱緊了幾分,她不耐煩地說道。

良久,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此後,再無動靜。

到了魔教之後,蘇爾就立刻去和其餘長老議事,而無所事事的蘇梨袂和同樣無所事事的蘇風覺則開始……閒逛。

本打算殺蘇寫眉一個措手不及的,但當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蘇梨袂視線中時,她打消了這個念頭,嘴角翹起邪惡的弧度。

好像比起蘇寫眉看到她還活著驚慌失措的臉來說,眼前有一件更有趣的事……

「雲姑娘。」蘇梨袂笑眯眯地湊上前,擋在雲晚歌面前,十分熱絡地打著招呼,若是忽略她眼中那隱約的森寒,旁人說不定會認為她對曾經被對方多次坑自己銀子一事沒有絲毫介懷。

一直覺得自己拿錢去做好事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雲晚歌沒有絲毫內疚,自然也不知自己曾經得罪過蘇梨袂,此刻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見到故人,心裡不由湧出一陣驚喜,然而她也不是沒長腦子,伴隨著驚喜而來的卻是一陣懷疑:「蘇姑娘,你怎麼也……」

那一絲的懷疑在注意到蘇梨袂身上款式與魔教其他人相似的裙子時,她不由爆發出一聲不敢置信的驚叫,抱著胸口如臨大敵地後退了一步,含淚道:「原來你也是魔……」

蘇梨袂額上青筋暴起。

啊喂我又沒怎麼你,你那副良家婦女遇到色狼的表現是怎麼回事?

餘光瞟見周圍的魔教眾人紛紛投來關注的目光,甚至有人打算去稟報蘇寫眉,蘇梨袂一個激靈,趕緊撲上去淚眼朦朧地說道:「沒錯,我也是被那禽獸擄來的啊!」

「禽獸……是說誰?」被她突如其來的熱情舉動驚了一下,雲晚歌膽顫心驚地後退了一步,怯生生地問道。

「不就是那該死的蘇寫眉嗎?!」蘇梨袂恨聲說道。

「什麼,可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雲晚歌語調驀然拔高,驚疑不定地看向她。

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蘇梨袂隨意地環顧一週,指了指遠處的蘇風覺,目測他應該聽不到自己的話,才放下心,煞有介事地說道:「是啊,看,那就是我相好,那禽獸看上了我相好,奈何我相好心裡只有我一個人,所以他乾脆把我們一起搶來了。」

雲晚歌小嘴微張:「什麼,可哥可……他不是男的嗎?」

蘇梨袂以袖掩去眼底狡黠的笑意,看在雲晚歌眼裡,卻是悲慼的樣子:「就是男的,難道你沒看江湖八卦嗎?他分明是個斷袖啊,他搶我們來都是掩飾,其實他身邊那幾個魔教中人都是他的面首!」

「什麼?」雲晚歌小臉煞白,只覺如遭雷擊。

「唉,」蘇梨袂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感同身受地說道,「不瞞你說,我也曾經對他抱有過美好的幻想,以為他是愛我才擄我來的,誰知道,這個禽獸看上的竟然是我的夫君啊!」

「怎麼……不可能……」雲晚歌被這打擊驚得搖搖欲墜。

「什麼不可能!」蘇梨袂一挑眉,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他是不是對你說過他對你一見傾心?」

「是,可是……」

「他是不是對你說過自他在人群中看到你對小乞丐做出的善行,就被你的善良純潔天真美好所打動?」

「是,可是……」

「想問我為什麼都知道?因為這些話是我……是我相好告訴我的!」蘇梨袂險些說成「是我寫的」,好在她反應夠快,及時改口,這才沒引起雲晚歌的懷疑,暗自鬆了口氣,她重新將目光移向雲晚歌。

雲晚歌一臉呆怔,渾然不知自己清秀的臉上,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悄然滾落。

雖然她愛的人依然是軒轅景,可是不知不覺之中,那個妖嬈如畫的男子也在她心裡有了一席之地,此刻聽到蘇梨袂這番話,她只覺蘇寫眉曾經傾吐過的那些海誓山盟都化為烏有。

眼見雲晚歌眼淚汪汪,蘇梨袂終於覺得曾經被一次次坑錢的憋屈感在此一掃而空,她添油加醋地說道:「今晚我相好身體不適需休息,那個禽獸說要找個女人洩火,唉,你千萬別出現在他面前。」

雲晚歌的臉一下子白了。

——先前蘇寫眉告訴過她,晚上還會來找她,難道……

想到這裡,她忽然覺得心裡升起一陣寒意,身子也不禁輕輕顫了顫。

「雲姑娘,你沒事吧?你看起來臉色很難看。」恰在此時,蘇梨袂關切的聲音傳入耳中。

「我,我沒事……」雲晚歌咬了咬發白的嘴唇,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

蘇梨袂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蹙眉驚訝地說道:「你不會真的喜歡上那種……」

「怎麼可能?」彷彿被猜中心中所想一般,雲晚歌的語調不自然地拔高,微微一僵後,察覺到蘇梨袂驚訝的目光,她又恢復了溫柔似水的語氣,「抱歉,蘇姑娘,我只是太過驚訝了,我,我還有些事,明日再敘吧。」

話音落下,她就匆忙地離開了,心裡思緒紛雜。

縱然心裡十分慶幸有蘇梨袂的提醒,但她並沒有說出——因為若是說出感激,就相當於間接地承認她竟然有一瞬對蘇寫眉這樣的大魔頭有所動心。

魔教是軒轅景恨之入骨的地方,她也應該恨的,再說,她是正派之人,怎麼可能對這種邪教的人生出好感?

這絕不可能,她絕對不會喜歡上邪教的人,縱然蘇寫眉從未對她做出什麼不好的舉動,但那一定只是為了迷惑她。

阿景,快來救我……

蘇梨袂抱著臂望著雲晚歌黯然失色的背影,得意地翹起唇。

忽然,一個帶著幾許促狹的聲音在耳側響起。令她臉上得意的笑容一凝:

「哦……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