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與暮和葉凡坐在咖啡廳裡。
該怎麼形容眼前的男子?
不得不說,與暮對他的印象非常好,甚至勝過傅致一。
傅致一第一眼給人一種太過於完美的感覺,彷彿這種人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他的光芒會讓人想要接近,那也只不過是想而已,卻很難做到。
而葉凡就是那種普通人中的獨特存在,他有一種天生的親和力,讓人感覺跟他在一起很舒服,並且他時而幽默的言語,加上俊朗的笑容,很容易討得女人的歡心。
他們坐的是二樓靠窗的座位,各自點了一份飲品後,與暮便靜靜地坐等對面的人開口。
他說:「剛才你說的你看見的事……應該是指我跟瑤瑤吧?」
「嗯。」與暮點點頭,有些詫異,本以為他跟李瑤可能熟悉,卻沒想到竟是熟到喊她小名的地步,「聽你的語氣,你跟她好像很熟?可是我怎麼從來都沒聽過她提起你?」
「也許是她並不想跟別人提起我。」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也或許是我在她心底根本輕得沒重量。」
她不出聲,等他繼續說。
「我跟她是大學考研的時候認識的,大家同在一個培訓班,當時她就坐在我前面。男人被陌生的女孩吸引不外乎是她的外表和獨特的氣質,不過那時候我倒注意的不是這兩點,而是她坐在我前面的時候,長髮偶爾飄來的一陣清香。要知道,香味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很有誘惑的。」
「給我印象很深刻的那次,講師在台上講課,那天我很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隱約聽到有人哭泣的聲音,很小聲,但還是足夠把我吵醒。我抬頭就見前面的她低著頭,肩膀一抽一抽的,背影看上去格外的孤獨與無助。後來,我才知道她跟她的男朋友鬧脾氣了。她告訴我說,她是主動追求那個男人的,她愛他遠遠比他愛她多得多。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他佔主導地位,他從來都不會主動關心她詢問她,無論發生多大的事情都是事不關己的態度,連她生氣了,他都不會主動安慰。雙方的見面次數並不多,基本上每次都是她主動提出的。她能夠感覺到他有一點點喜歡自己,不見面的時候他表現得很冷淡,可是見面了,他依舊是一貫的溫柔體貼。」
「當然……」他一個轉折,「我並不知道當時她的男友已經有了將要結婚的對象。」
「所以……你們就這樣認識了?」
「嗯。」他淡漠地道,「你知道喜歡一個人其實有時候自己並不知道原因,我時常都在想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想念她、放不開她的?她像一個單純的小女孩,生氣過後,就算發再大的脾氣,只要當事人好好地哄哄就會煙消雲散。也許就是這個原因,所以當她男友跟別的女人結婚的時候,她甚至有想過要去走私炸藥,毀了他們的婚禮,跟男友同歸於盡,可第二天她的男友站在她面前任她打罵發洩,她依舊原諒了他。」
「我曾經試圖告訴過她,她的男友已經結婚了,她依舊跟他在一起,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破壞別人婚姻的小三,以她的條件實在沒必要去背負這樣一個罪名,可是她始終不肯聽我的話。」
與暮點點頭:「她是一個敏感心思重的人,就像我跟她是好朋友這麼多年,她從來不會跟我講她的心事,只是每次跟男友吵架的時候就會來找我訴苦、發洩,實際上並不需要我給什麼好的建議,她只要將心底的怨言都吐出來之後,依舊會乖乖地回到她愛的那個男人身邊。」
有時候與暮也會覺得自己這個好朋友當得有些失敗,要不是那次的意外,她也不會見到陸連年本人。
李瑤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跟陸連年不會有好結局,她週遭的朋友只知道有這麼個男人的存在,卻從來沒見過,有的甚至連名字都不清楚。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也同為男人的關係……」葉凡看著與暮,乾咳了一聲,「我實在看不出陸連年有哪裡值得女人愛了,你認為呢?」
看著他一臉認真的神情,與暮原本的壞心情忽然就變好了,忍不住輕笑了聲:「陸連年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像個沒長大的小孩,瑤瑤跟他在一起就像是姐姐寵著弟弟。如果你要得到瑤瑤的心,說不定也可以像個小弟弟一樣裝柔弱?」她腦海裡忽然就浮現剛才看見他們在街頭的一幕,說不定眼前這個聰明的男人早就料到了李瑤有「慈母」
的心底,所以,才會在分別的時候露出小狗般被遺棄的神色。
「但是,如果我是瑤瑤的話,在你和他之間,我選擇的人一定不會是陸連年,女人天生就喜歡被別人寵,就算是有姐弟戀的癖好,也會有想被男人寵的小潛意識。」
「是嗎?」
「嗯。」
與暮還想說什麼,此時手機卻響了起來,她說了句抱歉,然後從包裡拿出手機,看了顯示號碼一眼,蹙眉,想了一會兒,沒接,直接掛斷。
不過一秒,手機又再次響了起來。那樣急促的樣子,好像她不接,就會一直打。
「是致一的?」對面的葉凡開口了。
她點頭。
「怎麼不接?」他笑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敢掛他的電話。你要小心了,他這個人很小心眼,非常計較,所以你還是快點接他電話,不然,也許他會發動整個收藏界的人來找你。」
雖然知道他這句話裡,恐嚇比真實多,但傅致一小心眼這一點,她是親自領教過的。她拿起電話,按了接聽鍵,裡面傅致一低沉的聲音傳來:「你在哪裡?」
雖然聲音不大,但是與暮還是能發覺裡面藏著隱隱的怒氣。
「在外面,怎麼了?」
「現在馬上到醫院來。」說完這句,他就掛斷了電話,不給人一點拒絕的機會。
與暮瞪著手機,恨不得用手機砸人。
「怎麼樣?要不要我送你過去?」
與暮抬頭,鬱悶地看著對面的人,悶悶地道:「你怎麼知道他在電話裡說了什麼?」
「這就是傳說中的摯友。」他換來服務生買了單,站起身,很紳士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坐在葉凡的車裡,與暮問他:「你真的只是傅致一的私人助理嗎?」
「怎麼?不像嗎?」
「嗯,哪有你這樣的助理,閒成這樣的。」
「難道你在傅致一身邊的工作很忙?」
「也不是……」與暮想了想,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便說道,「你的身份,我一直覺得很神秘。傅致一是因為突然的車禍進醫院的,你知道嗎?」
「知道。」
「那你知道,對方的意圖是他的命嗎?」
「知道。」
「哦。」
與暮應了一聲,便沒再多問了。
倒是葉凡的興致被勾起:「你『哦』什麼?你問我致一車禍的事看起來蠻關心他的,怎麼問完了之後,你反倒輕鬆了?」
「因為你回答得輕鬆啊,好像有你在傅致一身邊,他就多了幾分安全感。我有時候懷疑你的工作,是不是老傅爺安排在傅致一身邊的警察。」
「看起來,你對我的印象不錯。」
「嗯。」與暮撇撇嘴巴,「至少比傅致一要好得多。」
「致一的脾氣是不太好,但只有在對他認為比較在乎的人才會這樣,你懂我的意思嗎?」
「你說我是他在乎的人?」
「嗯。」
與暮沉默了半晌,緩緩說道:「我不想做他在乎的人。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跟他之間並不是你所猜測的那種關係。和他
這種富豪貴人扯上關係,是很困擾的一件事,何況他還有個女朋友。就像你認為的那樣,瑤瑤沒必要去當第三者,我也是如此。」
葉凡從後視鏡裡看了她一眼,見她表情嚴肅,這段話與其像是說給他聽的,不如說更像是她對自己的誓言。
他勾勾唇:「筱筱可不是他的女朋友。」
「即使不是,我跟筱筱任何方面比起來,別人也會覺得後者跟傅致一匹配度更高吧。」
「又不是DNA,還管匹配度高。」
與暮笑了笑,沒說話。
中途她接了個電話。葉凡看她接電話的模樣,不經意說了句:「……不過,如果你能離致一遠點,對你而言還是挺好的。」
接完電話的與暮問:「你剛剛說什麼?我在接電話沒聽到。」
葉凡笑了笑:「沒聽到就算了。」
看著與暮奇怪的眼神,他最終沒有出聲。
葉凡是跟她一起去醫院的,他說,在路上碰見李瑤之前,他接到了電話說傅致一在住院,本來打算開車過去看,誰知被李瑤給叫住了,便打算先跟她聊一下,再去醫院。
看來也不光是所有的女人都重色輕友,男人也有這樣的偏向。
不知是不是因為筱筱的關係,總之再次走進高級病房時,與暮只覺得彆扭極了。
裡面安靜得要命,筱筱坐在床邊,傅致一躺在床上,臉色很難看。
看見葉凡來他招呼也沒打一聲,眼睛直直地盯著與暮,好像她跟他有仇。
與暮只覺得奇怪,也不知道是誰惹到了這尊神,一醒來臉色就這麼難看。
她站在原地不前進,不知道他找她過來是有什麼事。
倒是葉凡一點也不在乎房間裡的緊繃氣氛,在茶几上拿了個蘋果咬了一口,竟然大方地打開家庭影院坐在沙發上看了起來。
傅致一就那樣盯著她看,也不說話。最後還是與暮受不了,悶悶地吐出一句:「小傅爺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你說呢?」他反問。
那冰冷的問句比冰塊還冷,他的臉部線條緊繃著,與暮根據最近接觸的經驗得出,他的心情很不好,而且是與她有關,所以她最好還是少惹為妙。
於是她勉強擠出一抹討好的笑:「小傅爺真是會開玩笑,是您讓我來的,我怎麼會知道您找我有什麼事呢?」
「昨天晚上你去哪兒了?」他丟來一個問句,問得與暮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什麼叫她昨晚去哪裡了?筱筱不是一直都陪在他身邊嗎?不然他以為他的命是被誰及時救的?
「不知道小傅爺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身為助理,老闆生病,你卻一個人在外面逍遙,你倒是還有理了?」
「我在外面逍遙?」她簡直又好氣又好笑,這傢伙昨天昏迷了一個晚上不知道事情她不怪他不感謝,但要不要這麼冤枉人?「誰跟你說的我在外面逍遙,要不是我……」
要不是我你早就昏迷在床上生死未卜了!她在心裡怨念地說,可礙於筱筱在場又不想把事情說得太明白,三更半夜她會發現他發燒,聰明的人一猜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若是兩人半夜不在一起,怎麼會被發覺?
忽而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問他:「不知道小傅爺以為自己是怎麼進醫院的?您該不會是以為是筱小姐把你送過來,並且照顧了你一個晚上吧?」
看著傅致不變的臉色,再看看一旁的筱筱始終垂著頭,雙手在膝蓋邊緊緊地握成拳頭,與暮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大抵是傅致一醒過來之後,發現在一旁守護的筱筱,便問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聰明的女人都會如實匯報,有心計的女人一般都會趁機將功勞都攬在自己身上。
也許筱筱在向傅致一說是自己發現他發燒,並且將他帶進醫院照顧了一天一夜的時候,沒想到傅致一會直接打電話讓她這個當事人過來吧?
若換成以前,朝與暮可能會生氣,認為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
可現在仔細想想,筱筱也沒有什麼錯。作為別人的女朋友,為了挽回自己的男友,做一些有心機的事情算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