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處於財富頂端的人,當然不知道普通百姓的心理。」她平靜地說,「生活本來就這麼艱難,當然要在微小的細節裡給自己找快樂,不然每天都生活在痛苦裡,那樣快樂嗎?」
他冷哼一聲,沒說話。
與暮以為他是無話可說,卻不料他竟也跟著她一起坐在草地上。
傅致一是個有輕微潔癖的人,他的房間永遠是乾乾淨淨的,每天都要人來打掃,身上更是乾淨得連一根頭髮都找不到。
所以當他這麼不拘小節地跟她一塊坐下時,著實讓她有些意外。
「誰跟你說有錢人就沒有吃過苦?」他揚眉,看著她的眼神已經不是那個高高在上,跩得不得了的四海閣小傅爺了,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平易近人的鄰家哥哥,「我在吃苦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喝奶。」
與暮被他這句話給逗笑了,呵呵兩聲:「你吃過苦?看不出來。我從來都沒見過有比你更細皮嫩肉的人。」
這點倒是不假,他手掌心上一個繭子都沒有,比女人的手還嫩,實在很難想像這樣的人以前還吃過苦。
「那你說說,你吃過什麼苦?」
「我吃過什麼苦,要真的算起來,那些都是我自作自受,誰讓我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又是譚勳?」
「嗯。」她懶懶地抬起頭,「剛認識他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跟他有很長一段距離,完全兩個世界的人。說得庸俗一點
就是他是王子型的人,身邊的一切都很美好,我就是佈滿灰塵裡的小平民,是連灰姑娘都算不上的那種。灰姑娘至少還有仙女幫忙,我要自己幫自己,拼了命地想要去拉近跟他之間的距離。可到最後我們還是隔得很遠,它告訴我,人不怕看不清楚現實,怕的是明明看得那麼清楚,知道注定會失敗,還要去嘗試那種失敗的感覺。」
「嗯。」對於她的長篇大論,傅致一隻是輕應了一聲。
「像你這樣的大人物,是不是特別不屑跟別人談起感情?」她這樣問。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們每天都忙著應酬,有那麼多錢,什麼美女不主動送上門?隨便在裡面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她會遷就你、討好你,眾星捧月,這樣的感覺一定很好,所以你們從來都不會因為感情的事情而心生煩惱。」
他勾勾嘴角,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與暮不知道兩個人是怎麼聊上的,好像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
回去的路上已經是黃昏了,與暮早已經餓得肚子咕咕響了,偏偏身旁那傢伙好像跟她作對,車子開得極慢。
快到小鎮上的時候,傅致一才開口:「今晚跟我一起回去。」
與暮:「我不回去。」
眼見傅致一臉上晴轉多雲,她外加了句:「我好不容易才回來看我爸媽,我想多陪陪他們。」
「那待會兒你跟他們吃個道別晚飯。」
「……」
她有些心煩,討厭在同一件事情上反覆糾結。
從搬出他的別墅,辭了那份工作開始,她便決定要退出這個遊戲,她年齡也不小了,沒有精力去玩,也玩不起。
早知道沒有結果的事情她做過一次,受了教訓,也就該知道收斂了。
「我說不回去就不回去。就算我回去了,也不可能跟你回別墅,更不可能去你的四海閣上班。」
她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口氣卻是比她想像中的還要衝。
她其實不想說狠話的,只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她。
她真的不知道跟他回去還能有什麼意義。
現在她或許還有些姿色,還有些許年齡可以敗,可等她過了三十變成了真正的剩女,那時候沒了資本,她該怎麼做?
她沒有那麼偉大,即使喜歡他,也不可能無私到不替自己設想,以為待在他身邊看著他快樂就好。
忽然,車子猛地停在了路中間,與暮毫無防備,差點撞到前面的擋風玻璃上。
站在路邊說話的幾個小混混被嚇了好一大跳,罵罵咧咧地衝過來,就看見竟是一輛閃亮的蘭博基尼。
聰明的人看見這輛車都會知道開車的人一定來頭不小,偏偏他們血氣方剛,一看就一輛車,即使來頭再大也不過就是一個人而已。
小鎮上不少小混混,哪裡見過這麼絢麗的車,走上來敲敲車上一直打開的窗子,十分跩地說:「哥們,你知道這裡是誰的地盤嗎?你剛才那剎車的速度是想撞死幾個人嗎?」
與暮有些緊張地看了眼那些染了不同顏色頭髮的小混混,別看這裡只是個小鎮,也正因為小,所以拿刀砍人、打群架的事情是經常發生的。
想起上次的劫包事件,雖然傅致一打架不錯,可是現在的這一群可不比上次的那兩人,他們手上都藏著傢伙,只不過沒有表露出來而已。
她悄悄地拉了拉傅致一的衣袖示意他趕緊開車走,誰知他竟是像沒有感覺。
那人在外面叫喚了幾聲沒見反應,和身邊的人相視了一眼,就聽人道:「沒想到這麼個有錢的帥哥竟是個聾子。既然是聾子還不如把車讓出來給哥們過過癮。」
那人說完伸手就要來開車門,與暮嚇壞了,偏偏坐在那頭的傅致一一點反應都沒有。
可就當那小青年的手剛要擊向門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伸出的一隻手將他的手抓起,拎小雞似的拎得高高的。
原本空蕩的馬路上立馬就被許多黑色的車子給包圍了起來。
與暮從窗外看去,抓住那人手的人竟然是葉凡。
接著每輛黑色的車裡都站出來了兩三個人,剛才還囂張得不得了的小混混一下子就被這樣的氣勢給嚇壞了。
他們從小在鎮上長大,見過最多的也不過是鎮上一些小小的黑社會,哪裡見過這樣的架勢,個個臉上都泛白,其中有人還嚇到尿了褲子。
就在葉凡打算好好教訓一下這些不懂禮貌的小青年時,其中一個居然認出了坐在車裡的與暮,忙上前叫道:「與暮姐姐,我是朝晨啊,你救救我吧,我不想被他們帶走,我爸爸一定會打斷我的腿的。」
與暮一愣,倒是沒有認出來,那居然是大嬸程暉的妹妹的兒子,小時候每年過年在奶奶家吃飯的時候,與暮是見過他的。
一個長得挺清秀的男孩,大概是被家裡人寵慣了,總是喜歡跟著鎮上的小混混一起。
與暮哪裡想要管這樣的事情,本來覺得讓葉凡把他們帶去公安局教育教育也是好的,不過現在既然人家都出口哀求了,她怎麼也不好意思當作不認識。
於是她便朝傅致一道:「小傅爺,這些小孩年齡都太小,不懂事,你別跟他們計較了好嗎?」
傅致一轉過頭瞥她一眼,那眼神竟是犀利如鋒,加上他的慣性冷語,若是剛才那些小青年聽見了必定不敢這麼囂張,早就一股煙兒被嚇跑了。
「要我不計較可以。」他說,「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這不是變相的威脅嗎?與暮鬱悶了,她就知道他是那種想要做的事、想要得到的人,沒有達到目的是絕對不會罷手的。
「何必呢?」她看著他,很認真地問道,「就算我答應了你回去了又能怎樣?難道你真的要我當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小三?你知道我跟譚勳是怎麼分手的嗎?如果我答應了你,你叫我情何以堪?」
「你從來都不是小三。」他從頭到尾就是單身男人一個,談何小三?
傅致一的聲音淡淡的,重複了一遍:「跟我回去。」
與暮還想說什麼,便見他轉頭,向外面的保鏢使了眼色,她看了葉凡一眼,他倒是沒有什麼動作,但是其他保鏢已經有所行動了。有幾個小混混嚇得想要當場逃跑,剛轉身就被抓住了。
傅致一的保鏢都是經過高級訓練的,這些小青年怎麼可能是他們的對手?與暮忙喊停:「我跟你回去,你放了他們吧!」
其實小鎮不大,這些小青年的父母有些是與暮也認識的,她並不想弄多大的事情出來,而傅致一這樣霸道的性格,如果達不到自己的目的,她相信他一點也不會介意把事情在小鎮上弄得人盡皆知。
聽見她的答案,傅致一終於滿意地露出一抹笑,發動車子箭似的跑了出去。
與暮:「剛才那些人……」
「照你的話放了。」他言簡意賅。
車子很快就停在了與暮家小區的大院裡,好在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家裡吃飯,幾乎沒什麼人。
傅致一將車停好,轉眸看著她道:「吃完飯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與暮暗自嘆了口氣,這人真是說一是一,說往東就絕對不准別人向西。
「知道了。」她應了一聲,便要開門下車,握住門把手卻發現門怎麼都打不開,她看向他。
「再陪我待會兒。」
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樣一句話,與暮無語。
他一直都在盯著她,與暮終於忍不住問:「你到底是怎樣的男人?」
傅致一眉梢微挑,大手隨即一伸:「過來!」
與暮向來不吃這套,依舊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乖。」見她沒有動作,他竟放柔了口吻,像是在哄小孩。
這個世界就是有人吃軟不吃硬,與暮就屬於這種類型的,聽見他語氣溫和地說了一個字,她情不自禁地將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掌之中。
大手緩緩抓緊掌心中的柔軟,傅致一俯身在她的臉上印上一個輕吻:「我是什麼樣的男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從現在開始,你要乖乖留在我身邊做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