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雙二十歲那年終於晉陞為技術部的副組長。
以前她覺得自己算是頭腦很好的那種,一個高中女生還能自己寫程序掙錢,可進了社會入了公司才發現,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懂的東西也不過是鳳毛麟角。
接觸了之後還發現,職場之中其實真沒什麼帥的天花亂墜的上司,八卦的女人倒是不少,所以說小說都是幻想的衍生品,往往不存在於現實中。世上沒那麼多公認的帥哥給你放在這種魚目混雜的小地方,料好的都被挖走了,不是明星也是你接觸不到的人。
不過畢竟是個大公司,千百人裡總有一兩個還算順眼的,比如公關部門的經理於墨。他對下屬很嚴格,被人在背後取了哥綽號叫黑墨魚。雖然他手下的人對他敬而遠之,但隔岸觀火的女同志卻有幾個對他傾心的。畢竟於墨能力還是有的,在外交際手腕很有一套,不然怎麼能擔當公關部經理這個職位。更何況時下流行冷酷型帥哥,他冷硬的表情和偶爾的不近人情確實很符合那些女人不怎麼清淡的口味。
之前幫一個客戶做的軟件,這個項目被組長交由給了銘雙負責。在外就是這樣,地位高的總是壓榨下面的,最後成就還得上交給上面的人,所以人人都想往上爬,人人都不想被別人踩。
這個項目剛好是於墨接收的,於是一個過程完工就要交給他看,所以銘雙被迫開始和於墨有了幾次照面。她親身體會了傳言的真實性,在被對方扔回文件夾時銘雙在心裡誹謗道:真是不近人情的男人啊。
「這種效果你讓我怎麼拿給客戶看?」於墨用手指敲著效果圖,「這樣的UI設計,這種色調,一點都不符合他們所給的理念。重做。」
說的不急不喘,聲調也不高,偏偏讓人很有壓迫感。銘雙背著手低著肩點點頭,伸手要拿過文件夾,對方卻沒鬆手。銘雙抬頭,這算是他們之間第一次正式的近距離對視。
銘雙覺得他特別像個殺手,黑髮黑眼黑西裝的,雖然臉不算太黑就是了= =。只是她不知道,她早在很早很早以前便被這個人仔仔細細地看過了,看過了她的眉眼,看過了她的情緒。
於墨收了眼,把手放開後側過身面對顯示屏,一邊道:「週一交給我。」
「……哦。」銘雙抱著文件又點點頭,退出了辦公室。
回到設計組辦公室,一群女同事蜂擁過來,如預料之中開始了無休止的問東問西。
銘雙扶著額頭嘆氣,把文件夾往桌上一放,苦著臉說:「是啊是啊,冷到掉渣,冷到直接讓我們重做了。」
眾:「……」而後四下作鳥獸散,佯裝沒聽到這個悲壯的消息。
「別躲了。」銘雙轉身宣佈,「週一上交,開工吧。」
一片哀號之聲隨之響起。
「哦漏今天是週五了啊週五,他大哥懂不懂什麼叫黃金的週末啊!」「上帝瑪麗蘇,我好不容易下的GAY片啊我還準備週末通宵看的這下還看個毛啊看!」「這裡是十三樓吧?窗戶打的開嗎?我要跳了,別拉我!」
銘雙也想哭,這兩天大姨媽來了,難受的要死,加班什麼的最討厭了!
中午吃飯時,有兩個人按時來找銘雙。一個是仍舊一身肥肉愛吃肉包的湯圓,一個是無時無刻不在梳理著如貞子一般的長髮的竹子。嗯,她們就是曾經和言女女小學同校三年,文靈的朋友。
湯圓和竹子是美工部門的,兩年前來實習時和銘雙一起住在公司宿舍裡,後來熟了,發現彼此是老鄉也就成了朋友。而她們彼此一直都不知道,她們之間其實有共同的熟人。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小,有時候你以為自己已經躲到足夠遠的地方了,但到頭來還是遇見了朋友的朋友,亦或者朋友的朋友的朋友。
曾經有個調查,說是一個人與另一個陌生者的距離只隔著六個人,好比你與你喜愛的某個明星,看似遙不可及,事實上你們之間只是相差六個交情而已,你認識的人,他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或許就是你所鍾愛的這個遙遠的明星。
吃飯時,湯圓一邊啃肉一邊八卦道:「聽說換隊長了。」
「警衛部門?」竹子抬頭。
這種做軟件方面的公司就是存在各種安全隱患,表面上風風光光,二十幾層的高樓,員工待遇甚好,業績優良,私下裡卻要時時刻刻防備各種偷盜者。除了防止網絡上的黑客外,還要防備親手上陣的專業戶盜取機密文件,特別是下班後,白天再多的人到了晚上也都走乾淨了。公司為此特地成立了警衛部門。
他們的警衛部門並不是所謂的保安一類的低等打手員工聚集處,而是有實權,除了身手好,頭腦也有一定的要求,因為不排除員工裡有商業間諜,所以至少要求他們必須要具有一定的判斷力和審查力。要是在古代,他們也算是宗人府一類的機關部門了。
銘雙聽說公司樓頂那幾層裡還設有專門的機密文件室,防盜門做的跟銀行鈔票庫房的一樣巨大結實。不過都是聽說,也沒幾個人真正見過。
「也該換了。」竹子喝了口蔬菜湯,難得有點憤恨地說,「上次那個警衛部隊長就是個老色鬼,成天拿檢查為藉口,依著自己的地位到處跑去女人聚集的地方,一會兒又鑽廁所一會兒又鑽更衣間,公司裡的女人都討厭他,有幾個還成天拿個娃娃扎針詛咒他滿臉長痔瘡。」
銘雙差點噴飯,嗆了幾口猛灌水。
湯圓抹了把嘴上的油:「聽說這次這個很年輕啊,才二十六七。」
竹子鄙視:「真快,才上任就知道別人年齡了,你是不是三圍也去摸過?」
銘雙又嗆了水,哭笑不得。
湯圓翻白眼:「是公關部門那幾個花痴跟我說的,有兩個見了那個隊長後,都準備獻身了。」
竹子摸出梳子和鏡子:「看來她們被黑墨魚給壓榨的飢渴到不挑食了,連個警衛隊長都要吃。」
「說不定人家還真是塊料呢?」湯圓反駁,她那幾個花痴八卦友人她多少還是瞭解的,花是花,起碼的口味還是有的。
銘雙放下筷子,取出至今擦著手:「湯圓你吃飽沒?」每次都是她吃最多又吃最慢。
湯圓瞪著眼前空掉的兩個大盤子,撇撇嘴:「差一點兒。」
竹子橫她一眼:「你有哪次是吃飽過= =!」
三個人笑鬧著端著餐盤放到收餐具的窗口處,銘雙說要去下洗手間,湯圓就和竹子坐在門邊的椅子上閒聊等她。
這時,遠處餐廳門口傳來一陣騷動,一向都保持著清淨高雅的西式餐廳一下子充斥起雌性荷爾蒙來,有幾個女人開始翻皮包掏出粉餅盒補妝。
湯圓哪兒會放過看熱鬧的機會,提起一身的肉就衝了上去,繞過幾張桌子跑到前面看了好一陣,等她跑回來時已經一臉雞血,表情扭曲地說:「隊長來了隊長來了!」
「他來做什麼?」竹子繼續梳頭,她不是外貌協會,一向對這些帥哥啊美女啊八卦的事情興致缺缺。
「說是來瞭解各個樓層的安全工作情況,新上任的都這樣,起碼的負責任態度要端出來。」湯圓又回頭看了兩眼,「哎哎,還真是塊好料啊!」
竹子瞟她一眼:「多好?」
湯圓突然笑的特別賊:「嘿,反正啊……不枉費那身制服的帥鍋!」
本來還專心看著鏡子的竹子眼睛因為這句話「叮——!」的一亮,鏡子一收梳子一揣,起身拽過湯圓的手:「走著!」
竹子生平不愛帥哥美女,但卻是個十足的制服控= =。
兩人走近了一看,確實不假,是塊上好的料。深色的收腰制服,銀色的紐扣整齊排列,精緻的腰帶別在黃金分割線上,再配上穿著的人,賞心又悅目。
竹子又去打量那個人的臉。
細碎的頭髮露出帽簷落在眉梢邊,腦後的服帖著脖頸,落進領口。有點無所謂一切的眼神,眉眼長的深邃好看,只是抿著的唇帶著疏離的氣息,總讓人有種搭不上話無法交流的距離感。他一手握著警棍一手隨意地扶著腰帶,側過臉掃視了一圈,人很高,於是視線給人一種居居高臨下的鄙夷感。
低頭問了身邊手下幾個問題,他點點頭,又看了一圈餐廳的佈景。
落座的人都朝著他們的方向看過來,空氣裡全是食物的味道,雖然入了秋,室內還是開著足夠的冷氣。
「要去下一層了麼,林隊長?」手下問道。
他正要點頭,又似感覺到了什麼一般,朝著湯圓和竹子的方向望去,視線穿過她們的肩膀,落在遠處正對著的門上。
馬桶抽水聲,開門聲,洗手聲,腳步聲。
他聽的仔細,嗅聞的更仔細,直到洗手間的門被人從裡面推開的那瞬間,他怔住。
推門的人低頭翻著手包,當門反彈回來時她下意識用肩膀去頂,一面靠著門空出一隻手把擋在眼側的頭髮夾到耳後。
男人低了眼,壓下帽簷。
嗯,頭髮長了些,人瘦了些,高了些……香了些。
他勾了勾嘴角,轉過身。
「走。」
銘雙抬頭,門口一個人都沒有:「嗯?」
前方熱鬧的氣息吸引了她的視線,她關上包走過去,拍拍湯圓的肩:「怎麼了?」
湯圓雞凍到不行:「你怎麼那麼慢啊!剛剛隊長來了,真~的是帥到流油啊!」
銘雙默,這話從湯圓嘴裡蹦出來就成了形容一塊肉的味道。她抬眼,只看見門外很遠處有幾個人的背影,穿著統一的制服,黑黑的一片,模模糊糊。
竹子回憶道:「很配製服的一張臉。」
銘雙又默,竹子說的像一道菜= =。
銘雙回過頭,挽著她們的手玩笑道:「帥哥和制服都是浮雲,跟著工作才有肉吃。走吧,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