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湯圓說,這個隊長姓林,今年二十五歲,未婚無女友。
聽湯圓說,這個隊長很厲害,把上一個老色鬼打的菊花都裂了。
聽湯圓說,這個隊長非常厲害,用拳頭讓以前幾個有能力但很散漫的警衛教育成了五好學生。
聽湯圓說,這個隊長超級厲害,一隻手就把一個偷自行車的男人提了起來,嚇的那人尿了一褲子。
銘雙托著下巴,看著湯圓還在滔滔不絕地發表者近乎崇拜的感嘆,終於狠心打斷了她。
「湯圓啊。」
「嗯嗯?」
「你真的……」銘雙戳她手臂上的肉,一戳一個□,「超級八卦!」
湯圓故作嫌棄地拍開她的手:「不八卦枉費做女人!」
「哦,原來如此。」銘雙配合著點點頭,然後繼續埋頭工作,放她在一邊持續讚歎。
昨天給於墨上交了初期成果後,他終於給出了肯定,當時銘雙心裡誹謗,這是我們放棄週末加班加點熬夜做的啊你要是再不滿意我就只好去SHI了……
「週五之前完成下一階段。」於墨一手轉著鋼筆抬頭看著銘雙。
今天是週一,也就是說還有不到五天,銘雙肉體淌血面部鎮定地點頭,心想:活該被人叫黑墨魚,說的話跟噴的墨一樣黑。
看著銘雙一臉憋屈地走出辦公間,於墨拿拳頭抵著臉,遮住了微微勾起的嘴角。
桌上一疊文件拉去他的注意力,翻開一看,全是銘雙的筆記。他正要起身,有電話打了進來,於墨一看號碼眉頭就皺上了,是這次的客戶。
銘雙下了才發現那疊資料忘在了於墨的桌上,她無奈地嘆口氣,又轉身開始爬樓梯。
話說她今天運氣背到家了,上班差點遲到不說,又遇上電梯臨時整修,害得她從一樓爬上十二樓,腿都軟成了寬面,到了辦公室又被叫去十六樓找於墨,她真想給自己燒柱香。
現在她忘了拿資料,人都到了十二樓又得爬回去。她覺得她剩下的那口氣也沒了,估計人得交代在樓梯間裡了。
爬到十五樓時,銘雙慢下腳步喘氣,一旁半掩的門裡傳來對話聲。有人在樓梯口說話沒什麼好稀奇,讓她好奇的原因是,其中一個人稱呼另一個人為「林隊長」。
雖然之前真的不怎麼在意,但每天聽著湯圓念叨別人,沒見過臉但是連人家某一天的內褲顏色都知道了,外加上公司裡的女人因為他的到來開始冒粉紅色泡泡,潛意識裡被勾出了好奇之心是在所難免的。女人嘛,多少會對口碑很好又沒親眼目睹過的男人有所期待。
樓梯口的門是兩扇的那種推拉式木門,其中一搧開了些角度,隱隱約約透過縫隙可以看見裡面站著兩個穿制服的男人。
銘雙小心謹慎地走近了些,探過腦袋偷偷地瞄。
「……副總看了你寫的意見後很滿意,決定從後天開始實施,至於需要增加的那些設備,他說下個星期就……林隊長?」
「……嗯,你繼續。」
「哦……副總的意思是,下個星期就讓後勤部的人去採購,所以……」
後面的銘雙就沒聽了,因為縫隙太小,看久了眼睛特別累,而且也算是基本上什麼都沒看到,聲音隔著門板又悶悶的。唯一得到的信息是,這個傳說中的林隊長確實長的很高,少說也有一百八十多公分,具體的她目測不出來,穿著制服高高瘦瘦的一個人,聲音是那種低低沉沉的。
銘雙抱著文件又繼續開始爬樓梯,不再理會樓梯口的人。
「怎麼笑了,林隊長?」
「……有隻貓。」
「誒= =?」
到了於墨辦公室外,銘雙敲了門很久都沒人響應,她猶豫著推開門一看,就見對方正站在玻璃窗前接電話。
「……真的非常抱歉,請再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們公司的員工一定會做出令您滿意的成果……是的,對,沒問題……沒問題,今晚這頓我做主,以表我的歉意。」
於墨又寒暄了幾句後便掛了電話,回頭看著門邊呆愣的人,敲敲桌上的資料:「你的。」
銘雙張了張嘴,半天才發出聲音:「那個……於經理。」
「嗯?」於墨坐回轉椅上,繼續敲擊著鍵盤。
「呃……難道說,是他們?」說著指了指手上策劃案的客戶名。
於墨看向她,拳頭抵著太陽穴:「是。」
銘雙嚥了咽喉嚨:「他們在催麼?可是時限不是這個週末……?」
「不是。」於墨端起水杯飲了一口,「上個週末就該交的。」
銘雙這下徹底說不出話了。你對一個人一直抱以負面的態度,突然有一天你發現你錯怪他了,這種感覺很讓人鬱悶。
她發現她似乎錯怪了於墨,之前所有對他的不良好印象都開始受到動搖。一個上司為下屬默默地爭取時限卻不以此宣揚自己的好,這種低調的行事作風正中她的軟肋。
銘雙走上去,拿起資料,頷首道:「謝謝於經理,真的很感謝,我會努力的!」說完埋著頭就跑出了辦公室。
於墨愣了一下,突然很想笑。
他知道銘雙定然是不記得他了,但他清楚地記得她,記得她的臉,記得她的名字。
銘雙還姓錢的時候,作為她哥哥錢林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於墨偶爾會去錢家探望他。
起初於墨對銘雙的印象也不怎麼好,瘦巴巴的一個小女孩子,走路老愛摔跤,早些時候還特別愛哭鼻子,後來也不知怎麼的學會了忍著,可摔疼了還是會紅眼睛。他一向對這種弱不禁風看起來脆脆的女人沒什麼好感,覺得她們只懂得怎麼依賴別人。
事實上那時的銘雙確實很依賴一個人,那人於墨只見過幾次聽聞是錢天海給他女兒買的一個長期護衛,名字是從銘雙那裡聽來,她總是一邊叫著「妄也,妄也」一邊追在那人屁股後面,那時申妄也總是一臉不耐煩的表情,不想理她又得盡責地護著她以免摔傷,最後特別無奈地捐出了自己的衣角。銘雙就像得了糖一樣,抓著他的衣服高興的不行,從此也黏得更緊了。
後來學校忙,為了期末複習,於墨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去過錢家,等考試結束後再去時,他發現有些東西似乎變的不一樣了。
銘雙還是喜歡黏著申妄也,而他偶爾還是會露出一臉的不耐煩,但更多的時候,他開始變得會去關注她,在她跟著自己跑到樹上時迷迷糊糊睡著後會把衣服脫給她蓋著,會裝作不在意地放慢腳步等她追上來,會在她摔倒的前一刻一把把她撈起來,會罵她,那憤怒卻像包裹著關心的外套。
最讓他驚訝的是,有天晚上他走的晚,從錢家出來時覺得後面有人影晃動,回頭一看,只見申妄也正要從二樓的窗戶翻進銘雙的房間。
申妄也看見了他,愣了一下,而後食指比在嘴唇前,露出有些邪魅的笑容,也不管於墨是否真的會保密,轉身直接翻了進去。
從最初的肆意抗拒到如今的主動纏繞,這是怎樣一種改變,需要被以怎樣的力量去做到。
大學畢業後於墨進了一家軟件公司,憑著自己的交際能力在打拚了一年後坐上了人事部經理的位置。那年有一天,他處於職業病在一些程序論壇上閒逛,無意看見了一個比賽的獲獎名單,上面有個人的名字叫「銘雙」。雖然不姓錢,但年齡和性別都符合,外加上他恍惚記得銘雙到錢家以前用的是一個很少有的姓氏。
他又去查了一下她的其他作品,雖然稱不上完美,但作為一個未成年的少女已經非常難能可貴了。那個時候公司剛好在招納新人擴展內需,於墨便藉著自己的身份地位向她發出了邀請函。
可當郵件發出後不久,他就後悔了。那樣一個對某個人依賴成性的女人,何況被她所依賴的那個人也已經開始需要她的存在,他是不知道他們之間發展到了什麼程度,雖然那時尚且年幼,可是未來的事誰都說不清楚。
放年假時於墨回了S市,順路去探望錢林才得知,銘雙兩天前已經走了,並且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他是知道她的家人特別是父親對她沒有如親人一樣的關愛,所以沒人著急的現象並沒有讓他有多詫異。
錢林在紙上寫道:老家那邊也說沒在,她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啊……」於墨像是想起了什麼,「她可能……去了我們那裡!」他把邀請函的事告訴了錢林,錢林想了想,在紙上寫:可能的話,還是把她帶回來,她才十六歲。
於墨點點頭,錢林他瞭解,表面上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心還是熱的,即便和他這個妹妹沒有什麼交情,但是起碼的同情還是有的。
於墨背上包就準備走,剛踏出錢家大門就撞上了迎面奔來的申妄也,申妄也也不管撞上了誰,推開擋路的人就往屋裡沖,一邊往樓上跑一邊喊著銘雙的名字。
當天下午於墨就坐飛機趕回公司那邊。他一下出租就看見了,公司樓下的花壇處,有個記憶裡熟悉的人正坐在那裡,腿上放著小小的包,有點無助,有點無可奈何。
於墨給人事部的副經理打電話,副經理是個女人,這種事交給她處理比較穩妥,他吩咐她安排銘雙的食宿,具體事宜之後再詳談。
第二天副經理向他匯報情況,說是銘雙一倒上床就睡著了,臉色非常差,好像火車上都沒睡過一樣。
「就像個沒人要的小孩兒,看起來怪可憐的。」副經理嘆息,「半夜裡爬起來洗澡,後來才知道她是躲在裡面哭,水聲開的那麼大都蓋不住。我想她需要發洩也就沒去敲門,等她再出來時都一個多小時了,眼睛又紅又腫的,還要衝我傻笑,看到我特別心酸。」有了孩子的女人就是這樣,一談起小孩兒就容易母性爆發。
可是於墨都聽了進去,甚至能夠想像得到她狼狽的樣子。
對人已經依賴成性的一個人,有一天卻要背井離鄉獨自一人來到這種陌生之地尋求生路,只有十六歲的年齡可能會讓她找不到任何一份工作。他一直以為她是膽小的懦弱的無能的,到頭來才發現,她的勇氣那麼可怕,而這勇氣是需要經受怎樣的打擊才能換來。
於墨覺得自己有點兒心疼她。距離上一次戀愛已經太久了,他記不得喜歡是什麼感覺,但是心疼還是明白的。
或許來自更早的時候,但是已經無所謂了,至少現在他清楚,他想把她關起來,關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為她杜絕一切可能的傷害。
那天,他給錢林發了郵件,背著良心告訴他:你妹妹不在我這裡。
銘雙自從得知於墨為他們爭取來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後,她帶頭連續熬夜兩天,累到一睡覺就雷打不動的地步,害她早上又一次臨近遲到的邊緣,走出電梯時還跌了一跤,引來一陣笑話聲,羞到不行。
週四晚上她又加班到很晚,整層樓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寫完最後一排程序後伸了個懶腰,結果腿一直就牽動了膝蓋的傷處,痛的她直吸氣。
她把移動硬盤插上,把今天的工作拷貝進去,文件有點大,一看還有十多分鐘,她便趴在桌上小睡一會兒,結果因為太累一睡就睡死了。
朦朦朧朧中覺得有人把她抱起來,她好像坐在了誰的腿上,過了會兒膝蓋處傳來冰冰涼涼的感覺,銘雙皺了皺眉,可是不想睜眼。她真的太累了,累到什麼都不想做,累到覺得這一切都是幻覺。
又過了會兒,膝蓋上沒了動靜,嘴上卻有了奇怪的熱度。是吻,起初的輕輕磨蹭到後來演變成深入的狀況讓她喘不上氣。她想她是不是遇上了色狼,於是閉著眼睛就開始掙扎,可動了兩下就被抓住了手腕,色狼還特別不要臉地笑了兩聲,倒是不再咬她嘴巴了,開始改咬她的耳朵,一邊咬一邊念她的名字。
「銘雙……」他貼著她的耳朵,一聲一聲地念,「銘小雙……」
醒來時銘雙發現她居然睡了一個多小時,而且就一個小時她還做了春夢= =!
她趕忙收拾桌子,一邊做賊心虛的打量四周,站起身時感覺有什麼不對,低頭一看,膝蓋上竟然被上了藥,還貼了創可貼。
……她可不可以認為這是貞子的特別服務TUT!
又朝四周看了一眼,確實一個人也沒有。
落地窗外是暗下的天色,以及華燈初上的街道。
銘雙提著包往外走,到電梯口時撞上了人,她抬頭一看,一口氣差點哽死自己。
要是平時她或許沒那麼驚訝,可剛才那個似真似夢的事讓她驚悚了那麼久,現在見到這麼個大活人且嫌疑十足的對象,想平靜都不行。
「於……於經理!」銘雙乾笑,「真麼晚啊,哈哈哈。」
於墨眼神有點兒奇怪,看了她很久才「嗯」了一聲,先一步踏進了電梯。
銘雙心裡很忐忑,憋了半天還是憋不住,抬頭望著下降的數字乾巴巴地問:「那個……你怎麼再我們這一層?」你不是應該在十六樓嗎先生=口=!?
「嗯……有點兒事。」於墨從反射鏡面裡盯著她看,眼神依舊古怪。
銘雙從鏡面裡回望他:「怎麼了……?」難道要在電梯裡辦了我?!哦漏……她可不可以抱胸!
於墨怔了怔:「……有男朋友?」
「誒?」這次銘雙直接扭頭看向他,詫異地問,「誰說的?」
「那你……」於墨看著她的嘴唇,蹙了蹙眉,而後轉回頭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算了,沒什麼。」
銘雙有點莫名其妙,低著頭鬱悶地看著腳尖。
一樓到了,電梯門緩緩打開。於墨又是先一步踏了出去,銘雙緊跟其後,但就是跟的太近了,對方一停下來她就一頭撞了上去。
看來他們倆犯沖,她怎麼老撞他。銘雙揉著額頭心裡吐槽。
於墨這時轉過身來,垂眼看著她,一臉認真地說:「銘雙,要不要和我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