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
一隻冰涼的手什麼……
林池拽住那隻手就準備一個過肩摔,卻聽耳邊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小姐。」
林池驀然迴首:「索瞳?怎麼是你?師父呢!?」
陰影中站著一個黑衣男子,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冷冽氣息,但若不去看他,便絲毫感覺不到這個人的存在。
「他在外面。」頓了頓,索瞳又短促道,「我來接你。」
林池「哦」了一聲,鬆開手。
因為氣息太熟悉,連對方的接近都沒有發現。
只是,一看到索瞳,她肚子就忍不住餓了……
在大師姐把師父往死裡揍了一頓並且單方面解除師徒關係之後,就只有索瞳會偷偷藏著好吃的在她肚子餓時候塞給她。
不過,說起來,如果不是當年師父又一走十幾天,害得她吃光家裡的存糧不得不出門翻找食物,也不會在一堆雜物堆裡撿到縮在裡面瑟瑟發抖烤得像塊黑炭一樣的索瞳。
對著月光,再見索瞳現如今玉樹臨風氣質冰山的模樣……莫名的有種欣慰感呢。
夜色下,索瞳漆黑的雙眼閃了閃,有抹異樣的光:「小姐,你身上……」
林池有些不舒服的扯了扯長裙:「怎麼了?很難看?我也覺得……行動起來好不方便。」
只聽「刺啦」一聲,嬌弱的裙子被暴力扯開,林池調整了一下角度,把撕開的裙子綁在腿上,瞬間從長裙美人變成摸魚漁民……
索瞳:「……」
「好了。」林池滿意的拍了拍褲腿,「走了!」
翻出去意外的輕鬆。
帶著斗笠的灰衣男子站在樹下,兩腿有一搭沒一搭的晃著。
見兩人出來,灰衣男子用指尖頂了頂斗笠,痞氣十足的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小池!哎呦,變漂亮了嘛!哪裡弄的燈籠褲,看起來很不錯嘛!來,給師父捏捏看有沒有受傷!」
說著雙手拽住林池的鵝蛋臉,揉搓。
林池:「……」
師父的愛好的真是好討厭……
一側的索瞳冷冷開口:「再不走會被發現。」
「我知道我知道。」灰衣男子眯起眼睛笑,「所以我們不走了。」
林池、索瞳:「神馬!?(什麼!?)」
灰衣男子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飛快貼在索瞳臉上。
索瞳黑著臉摘下一看。
通緝令。
灰衣男子咂巴咂巴嘴:「小池你被通緝了哦,刑部親自簽發的,全北周到處都貼滿了呢!」
林池奪過,通緝令上的畫惟妙惟肖,正是那一日她對著杜若掀開頭髮的畫面。
……杜若畫的。
再往下看,懸賞三千兩。
灰衣男子繼續笑道:「他找你找瘋了呢,現在你出去只有一個下場……就是被他抓回去,不過,呃,難道說你其實想被他抓回去?」
林池盯著畫,有點難過:「……抓回去肯定又是關天牢,我才不要。」
灰衣男子攤手:「那就只有留在無墨山莊了,這裡是唯一一個通緝令不敢發進來的地方。」說完,他湊近,「聽說陌輕塵很喜歡你?」
不等林池問話,索瞳先道:「你要做什麼?」
灰衣男子咳咳了兩聲:「最近手頭有點緊……那個,我可以以岳父的身份上門要點聘禮麼?當然!我絶對相信小池你可以很輕鬆的逃出來的!」
林池:「……師父,你就是這麼賣掉大師姐的麼?」
索瞳補充:「然後大師姐揍斷了他三根肋骨,解除師徒關係了。」
灰衣男子臉色青了青:「喂喂,你們沒聽說過罵人不揭短的嗎?這一唱一和是怎麼回事啊!」
……被戳到軟肋老子也會難過的好嗎?
「算了。」灰衣男子嘆氣,摸了摸林池的頭,「反正你先留在這裡,等風頭過了師父再來接你。」
林池忙道:「可是,師父,那件事……」
灰衣男子又摸了摸:「來日方長,先挺過通緝再說。」轉頭對索瞳道,「我們走吧!」
索瞳連手指都沒動一根。
灰衣男子悵然了一下:「好吧好吧,你們要去就自己去吧……就留下我孤家寡人……」
他的腦中飛快閃過前幾天的場景。
半碟荔枝擺在石桌上,他悠哉的塞了一顆進嘴裡。
他的小徒弟眨巴著眼望向他。
他剝開一顆新鮮白嫩的荔枝遞到小徒弟嘴邊,小徒弟滿意的張大嘴,他塞回自己嘴裡吃掉。
小徒弟咬唇可憐巴巴的繼續望他。
他又剝了一顆故技重施,剛遞到小徒弟嘴前,小徒弟「噗……」一聲口水噴出,然後認真告訴他:「師父,你吃!」
……突然有點懷念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他真的老了麼?
看著灰衣男子的背影,索瞳問:「小姐,怎麼辦?」
林池果斷翻牆:「回去!」
昨天吃得太快,一會就飽了,弄得好多菜都沒有吃上嘴啊!
索瞳:「……」
翻回去,林池就發現自己又迷路了。
……這真的不關她的事,誰讓無墨山莊這麼大啊!
索瞳:「要原路返回麼小姐?」
林池:「咦,你記得?」
索瞳輕嘆:「跟我走。」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索瞳實在是個很好用的存在啊……
幾拐之下,索瞳帶她回到了來時的房間。
林池下意識推門,在門縫間看見一閃而過的銀色,頓時心中一驚,猛然壓低索瞳的身體,示意他先躲起來。
已經熟悉到不用說就明白意思,索瞳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但還是閃身躲了起來。
這些年他學的最好的就是隱匿之術。
門吱呀推開,一隻快到幾乎讓人看不清的手伸過來,將林池猛地拽了進去。
瞬間,門板再度合上。
房間裡只點了油燈,照在桌上,陌輕塵身著一襲雪染似的的白衣在作畫。
林池被按在他大腿上坐著。
不知熏了什麼香料,房間裡有種醉醺醺的味道,讓人想昏昏欲睡。
陌輕塵的側顏一如既往的完美,執筆的姿勢也很漂亮,林池神智有些恍惚。
恍惚著想起了杜若,也想起了更久以前她潛伏在刑部的時候。
無論早晚,她總是能看見杜若高瘦筆直的身影,芝蘭玉樹般不卑不亢的行走在刑部的迴廊上。
無怪乎她會注意到他,在刑部一眾年過半百的老人當中,杜若顯得極其鶴立雞群。
他很好看也很溫柔,水墨畫一樣淡雅素淨的面容時常含笑,說話溫聲細語。
於是,觀察杜若便成了她的愛好。
一開始只是偶爾看上兩眼,後來越留意越多,最後變成了每天必做的例行公事,飯前看兩眼飯後看兩眼睡前看兩眼起夜還跑去看兩眼……
她知道他喜歡看書尤好法家,常服愛穿月白色,最厭韭菜但飯食裡有皺眉也會嚥下,極少去應酬,可常常會忙得忘記早膳,夜裡書寫公文的時候便會時常胃疼;寫的時候他有時會皺眉有時會微笑,無論什麼表情什麼動作都很耐看,她甚至知道他還有個惦記了很久很久的未婚妻,只要得空他就會給她寫信,開頭都是極溫柔的稱呼……
這麼看著看著,她也有些羡慕。
羡慕那個她從來都沒見過的女子,能有這麼溫柔這麼體貼這麼好看的未婚夫君。
然後,直到有一天……
「誒?你在做什麼?」
陌輕塵收了筆墨,抱起林池,簡單道:「睡覺。」
回想起第一晚,林池立刻雞皮疙瘩一地,但礙於關節隱隱作痛,又不敢反抗,只得抗議道:「能不能不脫衣服啊?」
陌輕塵腳步一頓,看她:「你睡覺不脫衣服麼?」
林池:「脫是脫,但是……這不是兩個人嗎?而且你也不用脫這麼乾淨啊……」
陌輕塵微微皺眉,有點不解:「反正都是脫有差別麼?」
林池:「當然有啊!」她回想大師姐說的,「男女有別,男女授受不親,離得這麼近一起睡覺是不對的!」
陌輕塵平靜道:「我見過男子女子一起睡覺。」
林池:「那是夫妻。」
陌輕塵更平靜:「那你當我們是夫妻好了。」
林池:「……這種事情是能當的麼!」
陌輕塵這次終於沒理會她的問題,只說了一句:「我睏了。」
然後又一次順手想要扒掉林池的衣服,林池摀住那條單薄的小裙子,淚奔:「你就不能不扒我衣服麼?」
陌輕塵想了想:「不行。」
林池:「為什麼!」
陌輕塵:「脫了睡起來比較舒服。」
林池:「……」。
話音未落,一個黑影飛快衝了過來,殺氣衝天。
陌輕塵連眼皮也沒抬一下,修長的手指隔空一點,黑衣人定住了。
轉頭,陌輕塵問林池:「你認識?」
林池看了一眼瞼黑得猶如鍋貼瀕臨暴走邊緣的索瞳,抽了抽嘴角。
陌輕塵:「不認識我就殺掉了。」
林池忙舉手道:「我認識我認識!」
陌輕塵抬眉,薄唇不怎麼悅的動了動:「他是誰?」
……怎麼樣才能讓陌輕塵不會對他有敵意又能充分的解釋索瞳剛才的舉動?
林池腦中飛轉,突然之間想起師父的話。
林池:「他是……」
陌輕塵:「嗯?」
林池:「……我爹!」
索瞳:「……」
陌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