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宋嘉甯給郭驍當了七年寵妾,但那七年,她始終住在郊外的莊子上,郭驍沒解釋過原因,她也沒問,總之,京城那些達官貴人們,除了郭驍,她便只在臨死前,草草與端慧公主、新帝打了一次照面。
而這個同船的黑衣男人……
宋嘉寧不受控制地往郭驍的至親身上聯想,因為兩人實在是太像了,如她與母親,外人一看就知道是娘倆。算算年齡,郭驍今年十六,宋嘉甯不清楚衛國公的具體,但想來應該也就是三十五六的歲數。
偷偷地,宋嘉甯再次朝黑衣男人瞄去。
春光明媚,船伕將烏篷竹簾捲起來了,黑衣男人臨窗而坐,正眺望窗外之景。湖風涼爽,迎面吹來,男人側臉冷峻棱角分明,修長脖頸中間喉結明顯,喉結旁邊,有道細長的傷痕,年頭已久,不細看可能分辨不出來。
宋嘉寧的心,撲通撲通亂跳,年齡對上了,而那傷痕,衛國公是武將,難道真的是?
可堂堂衛國公,不在京城待著,怎麼來了江南?
宋嘉寧絞盡腦汁回憶前世,可惜她嫁給梁紹前只是個普通的內宅女子,對官場上的事沒興趣也沒有途徑知曉,等她進了京城,又終日住在幽靜的莊子上,身邊的丫鬟嬤嬤都得了郭驍提醒,只陪她打趣解悶,不該聊的絕對不會多嘴。
或許,衛國公在江南當過差?
宋嘉寧想的出神,忘了收回視線,那邊郭伯言久經沙場,五感何其敏銳,察覺有人看他,他無聲偏轉視線,最先看的是對面頭戴帷帽的女人,確定窺視不是來自帷帽之下,他才注意到女人旁邊呆坐的嬌小女童。
八九歲的女娃,穿著桃紅褙子,臉頰白裡透粉,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水汪汪的漂亮。郭伯言有一個女兒兩個侄女,在他的記憶中,三個姑娘從小到大都很瘦,瘦得纖細優雅,孩子們喜歡,郭伯言卻總覺得不妥,他希望自己的女兒吃胖一點,胖了他才心安,不然總擔心孩子們吃不飽。
就像這個女娃,臉蛋肉乎乎的,又不是特別胖,看著就讓人寬心。
剛上船時郭伯言就注意到女娃偷看他了,小孩子好奇陌生人,他沒在意,現在這丫頭又在看他,看得那麼入神,憨憨傻傻地,郭伯言不由納罕,肅容問道:「為何看我?」
船內一直都很安靜,只聞湖波蕩漾聲,他突然開口,威嚴清冷的聲音立即驚醒了宋嘉寧。為何看他,她當然不能說實話,可一時半會兒,宋嘉寧也找不到合適的藉口,骨子裡又敬畏那位疑似衛國公的男人,出於本能,宋嘉寧縮著肩膀往母親身後躲。
林氏都有點怕黑衣男人,女兒害怕她很理解,一邊儘量擋住女兒,一邊低聲賠罪:「小女頑劣,不敬之處還請官人海涵。」
貌美的女人聲音未必好聽,可林氏嗓音清潤細柔,突然在這四面敞亮的湖中小船中散播出來,便如秀麗江南春景中的一聲黃鶯輕啼,說不出來的婉轉空靈,恰逢烏篷船行到湖中央,風更大了,吹得林氏面前的帽紗翹起一角,露出女人白皙精緻的下巴,如牡丹綻開的第一片花瓣,姿色誘人。
郭伯言喉頭滾動了下,其實單看婦人身邊女娃的容貌,他便知道,此女必是絕色。
微微頷首,郭伯言繼續賞景。
林氏擔心女兒再亂看,牽著宋嘉寧手站了起來:「咱們去外面看魚。」
宋嘉寧乖乖點頭。
娘倆一起往外走,宋嘉寧還小,顯不出身段,林氏迎風而行,裙襬翩飛,不盈一握的纖腰頓顯無疑,那麼纖細柔弱,叫人忍不住擔心下一刻她就會被風吹到湖裡去。船裡兩個男人都被她的曼妙身影吸引,尤其是郭伯言,胸口似有一團火撩了起來。
浮生偷得半日閒,他這個巡撫再有半年便要回京,今日突來遊興出來走走,未料偶遇佳人。生在權貴之家,郭伯言少年期間便見過不少美人,但只憑一抹纖影、一聲「官人」便讓他心癢難耐的,這婦人還是第一個。
可惜,她已為人婦。
郭伯言再心動,也不會染指他人之妻。
船靠岸了,林氏扶著女兒肩膀站在船尾,等郭伯言主僕上岸了,娘倆才不緊不慢地下船。臨行前,秋月低聲與船伕理論,船伕彎腰賠笑:「我的姑奶奶,那兩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小的哪敢吭聲啊?」
秋月哼道:「那你退錢。」
船伕捨不得,哀求地看向林氏。
林氏笑笑,喚秋月一聲,這就去賞花了,故意選了與郭伯言相反的方向。
她們來得早,島上人還不多,林氏牽著女兒沿著主路走,儘量不往偏僻的地方去。
「娘,你看,那朵一半紅一半白,好漂亮。」宋嘉甯想方設法哄母親出門,就是希望母親多看看外面的美景,少想一些父親,故上了島,宋嘉甯便一心尋找別緻景色給母親。
「娘給安安摘一朵。」桃花如霞,林氏確實賞心悅目,摸摸女兒腦袋,她親自過去摘花。一共十來步的路,宋嘉寧、秋月站在路邊等,林氏在樹下站定,回頭看看,對上女兒桃花似的小臉,她笑笑,仰頭摘花。
花枝偏高,林氏不得不踮腳,可就在她努力折花枝的時候,路邊突然傳來一絲動靜,好像有猛虎跳出!林氏大驚,一扭頭,驚見一蒙面男人手持棍棒以雷霆之勢連續敲在秋月與女兒頭上,眼看女兒小小的身子倒下去,林氏心神俱裂,當即便朝女兒撲去:「安安……」
這一刻,她忘了自己也有危險,只想確認女兒的安危。
蒙面男卻丟了長棍撲過來,一手抱住林氏纖腰,一手摀住林氏嘴,火急火燎地往桃花深處走。林氏拚命掙扎,奈何她一個常年幽居的年輕婦人,折根花枝都費力,又怎掰得開男人那雙手,無論手打還是腳踢,都沒有用。
蒙面男正是得了親姐姐消息尾隨而至的胡壯,他惦記林氏惦記了三年多,如今終於盼到機會,胡壯憋了三年的慾火登時燒到頂點,燒得他只想先要了林氏,其他什麼都不管不顧了,計畫是否周密,路邊宋嘉寧兩人被人發現了怎麼辦,他都不管,只想將林氏按在地上先痛快一回!
時間緊迫,沒走多遠,胡壯便捂著林氏嘴將她壓在地上,林氏奮力掙扎,但這掙扎只刺激地胡壯慾火更熾,大手拽住林氏領口猛地一扯,林氏半邊雪白肩頭就露出來了。林氏嚇得忘了反應,胡壯盯著她衣衫裡面的雪青色肚兜,眼睛都饞紅了!
林氏帷帽早已落在半路,看出男人眼裡的獸慾,她臉色慘白,一邊搖頭掙扎一邊哭,混亂間意外扯掉了胡壯臉上的黑巾。胡壯常去宋家,林氏自然認得他,恐懼中立即騰起憤怒,掙得也更用力,口中嗚嗚出聲。
「好嫂子,你就給了我吧,我宋大哥死了三年了,你真的不想?」胡壯一手捂著林氏嘴,一手急不可耐地解褲帶,結實的身體將林氏壓得死死的,無法挪動分毫,說著還試圖親林氏脖子。林氏拚命躲閃,未料一扭頭,竟瞥見一道高大身影,風馳電掣般朝這邊而來!
林氏哭聲更高。
胡壯褲子都脫一半了,剛要扯林氏的,背上突然傳來一股大力,他驚駭後望,郭伯言一拳打在他臉上,曾經率領千軍萬馬馳騁沙場的男人,全力打出的一拳甚至帶著虎嘯,打得胡壯當場昏死過去,被郭伯言隨手甩到一旁。
解決了混帳,郭伯言低頭。
林氏身上的褙子已經爛了,單薄雪白的雙肩都露在外面,如碧綠草地中的兩朵玉蘭。她抱胸埋首蜷縮成一團,一頭淩亂青絲擋住臉龐,只有絕望後怕的哭聲嗚嗚地傳了出來,邊哭邊試圖拉攏破碎的衣裳遮住肩膀。
一個楚楚可憐的美人,既讓人想要保護她,又最容易激起男人的慾望。
郭伯言靜默不動,幽深目光一寸寸在林氏身上遊移,她髮絲下露出的淚臉,她徒勞遮擋的美人肩,她蜷縮起來的蓮花一樣的身子,以及她悲切無助的哭聲,無一不在挑戰他的理智。他聽見了,她丈夫死了三年,她是一個寡婦。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他的長隨魏進,郭伯言迅速脫下長袍,俯身替林氏裹上。
這個動作,說明他沒有色心,至少現在沒有。
林氏看到一絲希望,閉著眼睛嗚咽道謝:「官人救命之恩,我必當重謝……」
「如何謝?」郭伯言扶她坐起,他單膝蹲在她面前,黑眸犀利地看著她眼,雙手緊握她肩頭。
男人掌心火熱,透過衣衫清晰地傳了過來,再感受男人肆無忌憚的審視,林氏心中一驚。余光中見男人手下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抱著秋月走了過來,林氏急了,哭著求恩人:「我家有薄產,只要恩人開口,我悉數奉上,求您讓我先看看我女兒……」
郭伯言並未鬆手,只看了一眼魏進。
魏進放下一大一小,低聲回稟道:「被打昏了,應該沒有大礙。」
林氏稍微鬆了口氣,眼淚卻越來越多,為後怕,也為前途未蔔,惶然之際,忽聞恩人道:「那個收拾了,不可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林氏心跳一滯,收拾是什麼意思,他要收拾哪個?
她偷眼去看,就見魏進三兩步走到胡壯身邊,大手提起胡壯,悄然朝島嶼深處而去。
林氏渾身顫抖,她不在乎胡壯的生死,但,此人竟能視人命為草芥,必是兇殘狠辣之輩……
「在想什麼?」將她的各種情緒盡收眼底,郭伯言低聲問,低沉的話語帶著三分愉悅。
林氏沒聽出來,她只害怕,男人的手還握著她肩膀,心思不言而喻,而他當著她的面展示兇狠,真不是另一種威脅嗎?
百轉千回,林氏垂眸,顫抖著道:「我有五百兩傢俬,想盡數獻與恩人。」
郭伯言笑了,笑得很隱晦,身體靠近,他抬起她精緻小巧的下巴。她抗拒,郭伯言用力扣住,盯著她恐慌的淚眼道:「本國公不缺錢,只缺一房小妾。」
林氏聞言,如墜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