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趙恆:撩完就跑,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郭伯言看上了魯鎮當女婿,但是他不說,只將自己的心思透露給了前院的錢管事。

  錢管事五十多歲了,服侍了兩代國公爺,聽完主子的話就明白了。男婚女嫁,女方主動去男方家中提親,會顯得女方不如男方似的,堂堂衛國公府的四姑娘,當然得男方先開口。回到自家的小跨院,錢管事喊來媳婦,夫妻倆湊在一塊兒合計。

  過了兩日,錢管事的媳婦去採辦針線,「偶遇」魯府一個管事婆子,兩人不知不覺聊了起來。

  「你在衛國公府做事啊?那可是富貴地方,看你這衣裳,多好的料子啊。」

  「你也不錯啊,誰不知道魯大人是皇上身邊的紅人。」

  「什麼紅人,太常寺管陵廟群祀,禮樂儀制,國公爺掌管禁軍,根本沒法比。」

  「說到禁軍,你們府上的二公子也在殿前司當侍衛?聽說他天生神力,國公爺特別欣賞他,跟我們家那口子誇了一大通,我們家那口子喝多了還瞎猜呢,說京城那麼多才俊登門向四姑娘求親,國公爺都沒看上,要是他們有二公子的本事,國公爺早答應了。」

  「……四姑娘?就是新夫人從前面那家帶過來的那位?」

  「可不就是,雖說是帶過來的,但我們四姑娘生的是花容月貌溫婉乖巧,國公爺視為親生女兒,太夫人也當初親孫女似的疼愛,跟嫡出的一點都沒差……啊,我要的針線都準備齊全了,我先走了,改日有空再聊。」

  錢管事媳婦腳底抹油般走了,魯家的管事婆子望著門口,卻把剛剛的話放在了心上,回府便去稟報主子。太常寺少卿魯大人之妻病逝三年,其母魯老太太歲數大了,便將內宅交給長孫媳婦方氏打理。

  方氏最近正忙著給小叔子挑選合適的人家,聽完管事婆子的回稟,她喜上眉梢,趕緊去知會魯老太太:「祖母,那日二弟從國公府回來,嫌衛國公沒事塞他兵書,現在看來,國公爺八成是看上二弟了,有心栽培他呢吧?」

  魯老太太灰白的眉毛挑了挑。她有兩個孫子,老大資質平庸,文不成武不就,連個進士都看不上,兒子想在太常寺給安排個小官都不成,只好在家打理庶務。次孫來得晚,比他哥哥小了整整十歲,但天生神力,如今才二十就進了殿前司,前途大好。

  若這能成了郭伯言的乘龍快婿,對次孫來說便如虎添翼,將來沒準能接替郭伯言的位置。

  只是……

  魯老太太皺皺眉,衛國公府的四姑娘……

  方氏猜得出長輩的顧慮,笑道:「祖母,四姑娘出身確實有點低,但她們娘倆有福氣啊,衛國公寵愛新娶的寡婦繼室,京城誰人不知?那位夫人進府便生了一個兒子,娘倆腳跟站得穩穩的。再說衛國公剛四十,在皇上面前至少還有十年風光,咱們兩家真能結成親,那這十年,可以幫二弟少走二十年冤枉路的。」

  魯老太太終於心動了,說到底,孫子的前程最重要,不然以孫子那憨厚的牛脾氣,沒人提攜,力氣再大,官階也不容易升上去。有了主意,傍晚兒孫回府,一家幾口同聚一堂,商量與郭家的親事。

  魯大人年近五旬,深知自己的官當到頭了,他對兒子也沒有多大期望,但兒子能得到郭伯言的賞識,總之是好事,所以魯大人讚成去郭家提親,唯一的擔憂是怕自家會錯意,被郭伯言給拒絕了。

  魯鎮先是吃驚,然後就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全由長輩做主。他一點都不著急娶媳婦,但長輩們給他安排了,無論是國公府的四姑娘還是普通百姓家的姑娘,只要品行沒問題,長得別太醜,他都願意娶。

  商量好了,魯老太太便托一位與郭、魯兩家都有交情的官夫人去打聽郭家的口風。

  本就是郭伯言設的局,現在魯家來問,太夫人、林氏自然表現出可以商議的態度來。

  魯老太太得到回覆,心中有底了,提出讓兩個孩子先彼此相看相看,其實就是她想親眼看看四姑娘到底如何。魯老太太這要求乃人之常情,郭家這邊再次同意了,然後約好九月初一,太夫人與魯老太太一塊兒去安國寺禮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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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去見魯家人了,出發前一晚,宋嘉寧興奮地睡不著。

  如母親所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與魯鎮的親事基本已經定了。因為是魯家提出要相看的,以郭、魯兩家在京城的地位,相看之後,郭家可以挑魯鎮的錯,魯家卻不敢挑她毛病然後反悔婚事,真那樣,就相當於直接打了衛國公府一巴掌,傻子都不會做。

  可宋嘉寧還是緊張,擔心魯鎮不喜歡她這樣長相的姑娘,擔心魯家女眷嫌棄她的媚。

  宋嘉寧也想長成郭家三芳那樣,要麼溫婉要麼秀麗要麼明豔,奈何老天爺作弄人,明明她比誰都老實比誰都怕招惹男人,老天爺卻非要給了她一副柔媚的長相。萬一魯鎮喜歡五官清秀那樣的女子,怎麼辦?

  翻來覆去,胡思亂想,天亮了。

  林氏昨晚便為女兒挑好了衣裙,上穿淺粉色的妝花褙子,下麵配條白底繡梅蘭竹菊的馬面裙。宋嘉甯臉蛋水嫩紅唇飽滿,只塗了一層保濕的面脂,其他胭脂水粉一概不用。宋嘉寧的頭髮烏黑濃密,別了一枚銀鑲珍珠的蝴蝶髮鈿,再搭朵精緻的丁香絹花,便沒有旁的髮飾了。

  打扮好了,宋嘉寧羞澀地走到母親面前。十三歲的姑娘,這半年個子又長高了一截,身段越發玲瓏有致,該鼓的地方鼓,該細的地方細,除了個頭照她還差一點,若比較女子的風情,林氏都自覺不如女兒。

  模樣好,身段好,人也溫柔乖巧,女兒這麼好,哪個男人會不喜歡?

  將女兒抱到懷裡,林氏輕聲感慨道:「我的安安這麼好,娘都捨不得你嫁人。」

  宋嘉甯靠在母親懷裡,聞著母親身上的蘭花香,她偷偷笑了。她也捨不得母親,但她更想出嫁,早點過上前世最渴望的日子。

  說完貼己話,林氏牽著茂哥兒,送女兒去暢心院。男方她已經相看了,今日就不去了,太夫人一人已經給足了曾老太太體面,正好也讓曾家人看看太夫人對女兒的疼愛。

  暢心院,太夫人也打扮好了,坐在主位同三個孫子一個孫女聊天。郭驍是郭伯言安排的,要他護送祖母妹妹去安國寺。雙生子、雲芳知道今日宋嘉寧要去相人,跑過來起鬨,要一塊兒去看熱鬧,太夫人都給拒絕了,兄妹三人就繼續求。」

  「祖母,叫雲芳去吧。」郭驍突然開口道。

  雲芳大喜,跑過去誇他好。

  太夫人不解,問孫子:「為何叫她去?」

  面對眾人疑惑的目光,郭驍罕見地笑了下,打趣雲芳道:「雲芳貪玩好動,有她趁著,更顯得嘉寧端莊懂事。」

  話音一落,雙生子捧腹大笑起來,雲芳氣得直跺腳,晃著太夫人胳膊要祖母為她做主。

  太夫人倒覺得長孫的話有幾分道理,帶上雲芳這個嫡出姑娘,正好讓魯家人看出嘉甯孫女在國公府的地位一點都不比郭家親生的姑娘差,遂笑眯眯地問雲芳:「你大哥都這麼說了,你還想去?」

  雲芳瞪郭驍一眼,嘟嘟嘴,哼道:「去,四妹妹傻,我替她把把關。」

  她喜歡梁紹,把梁紹當成如意郎君,四妹妹卻從一開始就嫌棄梁紹,雖然四妹妹說那些話是為了她好,但云芳還是覺得丟了面子。今日四妹妹要相親了,她倒要看看,讓四妹妹滿意的男人長什麼樣,看看對方除了家世,還有哪點能比得上樑紹。

  孫女打定主意去,太夫人就不管了。

  過了片刻,林氏娘仨到了。

  一屋子人都看向宋嘉甯,太夫人慈愛地笑,郭符郭恕故意模仿風流子弟都妹妹,搖著摺扇道:「這是哪家的姑娘啊?長得這麼好看,莫非是仙女下凡?」

  宋嘉寧被他們弄得滿臉通紅,快走幾步躲到太夫人懷裡,小聲撒嬌:「祖母你管管他們。」

  太夫人抱住孫女,打發雙生子一邊去。

  雙生子不情不願地走了,宋嘉寧扭頭目送二人,正要笑,郭驍突然道:「不早了,祖母,咱們出發吧。」

  那聲音平靜如常,自從魯鎮登門那日就再也沒有踏出臨雲堂的宋嘉寧,偷偷側目,看到郭驍站在幾步之外,面無表情地肅容而立,除了冷峻臉龐似乎比上次見面瘦了點,彷彿並沒有旁的變化。

  宋嘉甯收回視線,莫名地不安。郭驍對她有欲,他的身體不會騙人,但兩人現在是兄妹,郭驍無法做什麼,他真的會因為這層關係,願意讓她嫁給旁人嗎?

  不願意又如何呢,她自有繼父為她做主,繼父都安排好了,郭驍只能老老實實當個兄長。

  扶著太夫人走出國公府,明媚晨光立即從東邊傾灑過來,宋嘉寧歪頭,感受著那份一直照進心底的溫暖,想到一會兒就能見到未來的老實相公,宋嘉寧由衷地笑了,笑得羞澀甜蜜,燦若花開,隨即與太夫人、雲芳前後上了馬車。

  國公府的馬車走遠了,壽王府門前站在西邊的侍衛,卻遲遲沒有回神,腦海裡全是四姑娘仙女似的臉龐,那麼美那麼嬌那麼媚,沒看他他骨頭都酥了,若是四姑娘走到跟前朝他笑一笑……侍衛不自覺地翹起嘴角,目光呆滯起來。

  「噓!噓!」

  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口哨,侍衛猛地回神,扭頭一看,果然是福公公站在門裡面在叫他。

  「您來了。」侍衛連忙大步跨了過來。

  福公公狐疑地打量他:「笑得跟狗尾巴草似的,想什麼美事呢?」

  侍衛哪敢說實話,低頭裝傻。

  福公公也懶得追究,低聲問:「看清了嗎?」

  侍衛點頭,如實道:「看清了,四姑娘氣色紅潤,上車前還瞅著日頭笑了一下,羞答答的。」

  福公公眉頭立即擰成了一個川字,不甘心地再三確認,侍衛始終都說四姑娘是笑著走的。

  福公公面現難色,原地站了半晌,怕主子等得著急,不得不折回書房。

  趙恆在作畫,見他進來,他暫且收手,眼睛看著桌上的鯉魚圖。

  福公公膽顫心驚的,垂眸道:「王爺,四姑娘被太夫人擋住了,他們沒看清。」

  趙恆偏首,盯著他看了片刻,道:「宣。」

  福公公兩腿一抖,撲通就跪下去了,叩首道:「小的該死,請王爺恕罪,四姑娘,她,侍衛說她上車前瞅著日頭笑了下,狀似羞澀。」

  他與主子都知道,四姑娘今日要去安國寺相人了,福公公還知道,主子心裡有四姑娘,所以他不敢說實話,怕主子得知四姑娘心有所屬後難受,但主子要宣門口的侍衛親自確認,福公公沒轍,只能老實交代。

  她笑了,狀似羞澀……

  趙恆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福公公,目光卻穿過福公公,看到了一個臉蛋肉嘟嘟的小姑娘。

  是她先押他贏的,是她先用那種崇拜的眼神望著他,也是她,先站在這張書桌前,誇他好。

  他一直以為她喜歡他,原來,並不是。

  「不必再盯。」

  福公公大驚,抬頭,就見主子又恢復了原來的淡漠神仙模樣,與世無爭,女人,也不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