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
嘉寧立功,楚王復寵

  楚王不呆了,但記憶卻停留在了兩年前,彼時大周剛順利攻下北面的晉國,但還沒有出兵伐遼,彼時升哥兒才兩歲,宋嘉寧剛懷上昭昭不久,與楚王這次發狂關係最深的是,武安郡王還沒有因為在亂軍中被人擁立而自盡,皇叔秦王更沒有被扣上謀反的罪名。

  病因兩個親人的無辜憾死而起,也因忘記傷痛而恢復神智正常。

  「到底怎麼回事?」發現剛剛圍在他身邊看魚的漂亮小姑娘竟然是弟弟的女兒,楚王后知後覺地才開始反思當前處境。視線轉回來,落到兩個虎頭虎腦的男娃身上,楚王只覺得眼熟,模樣像他的種,可他的升哥兒還不會走呢啊!

  「你們……」

  「父王!」升哥兒已經懂事了,生病的父王呆呆傻傻的,看他的眼神比弟弟還呆,現在的父王眼睛明亮,還喊三叔老三了,與生病前一樣,升哥兒就猜到父王可能變回來了,激動地大聲喊道。

  楚王下意識地抱著魚缸往後躲,他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兒子?

  堂屋馮箏、宋嘉甯聽到升哥兒的叫喊,還以為出了什麼事,互視一眼,一塊兒走了出來。餘光裡多了兩道人影,楚王扭頭,一眼就看到了他消瘦的王妃,楚王大驚,馮箏生完兒子後明明胖了,怎麼變得這麼憔悴了?

  只是一個眼神,一個皺眉,馮箏就知道丈夫記起來了,淚水奪眶而出,捂著嘴站在門前,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似的,狂喜、感激、後怕,各種情緒溢滿胸口,再也說不出話。

  她哭得那麼可憐,楚王一把放下魚缸,大步朝她走去。宋嘉寧還沒反應過來,但還是本能地從馮箏身旁走到自家王爺身邊,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哭什麼?怎麼瘦成這樣了?」楚王向來不拘小節,媳婦哭得這麼傷心,楚王也不管弟弟弟妹就在那邊看著,停在馮箏面前,一手扶著她肩膀,一手幫她擦淚,彎著腰低著頭,聲音又輕又溫柔。馮箏還是哭,一把撲到他懷裡緊緊抱住,哭得更厲害了,誰也無法體會她這些時日的煎熬。

  楚王又著急又心疼,但還是先抱住了媳婦。

  「父王……」升哥兒也哭著跑了過來,從後面抱住父王的大長腿,成哥兒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聽到娘親哥哥都在哭,小傢伙哇的一聲也哭了,追過來,哥哥抱父王,他就抱娘親。都哭,昭昭茫然地眨眨眼睛,瞧見娘親靠到父王肩頭也在抹眼睛,小丫頭也不幹了,搖搖晃晃地跑到父王娘親中間,抱住父王哭。

  兩個王妃三個娃都掉淚,楚王如丈二的和尚般,回頭問弟弟:「到底怎麼回事?」

  趙恆心裡已經有了猜測,但還是確認道:「大哥可記得,今年是哪年,幾月幾日。」

  楚王滿腦袋霧水,沒注意弟弟說了五個字,隨口報出了年份。

  馮箏聽了,驚得忘了哭,宋嘉寧也震驚地望向楚王。

  趙恆及時報出正確的年份,然後在楚王錯愕的注視下,平靜解釋道:「三月春獵,大哥酗酒,落馬傷頭,神志不清,忘了前事。」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馮箏一眼。

  馮箏自然知道丈夫為何得了狂病,此時一經提醒,便瞬間明白了壽王小叔子的深意。生怕丈夫記起皇叔之死再犯了狂病,馮箏迅速冷靜下來,擦擦眼睛,紅著眼圈對楚王道:「是啊,王爺出發前我還叮囑王爺少喝酒,結果……王爺摔了頭,不記得三殿下也忘了我們娘仨,呆呆傻傻的……」

  說著說著又落了淚。

  楚王心疼不已,親弟弟自然不會騙他,他摔傷了腦袋神志不清,媳婦一邊傷心一邊照顧他,能不消瘦憔悴嗎?

  「是我不好,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你別哭了。」楚王急著先哄媳婦,又想幫她抹淚。

  馮箏瞄眼宋嘉甯夫妻的衣角,雖然很想朝失而復得的丈夫撒撒嬌,卻沒有那個厚臉皮,躲開他手,指著底下兩個兒子轉移話題:「這是升哥兒,這是成哥兒,王爺真不記得了?」

  楚王終於想到了兒子,確實不記得長大的升哥兒,但兩個兒子都長得像他,楚王只看一眼就知道兒子們都是他的,高興地不得了,蹲下去,一手抱一個站了起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楚王感覺跟做夢似的,好像睡了一覺,突然撿了個兒子。

  「父王,想死我了!」升哥兒抱住父王脖子,父王一好,他就又覺得父王是最強壯的男人了,三叔排第二。

  「父王,想我!」成哥兒也撒嬌,還不高興地推哥哥,他也要抱父王的脖子。

  「都想都想!」楚王稀罕地不得了,一邊親了一下。

  「大伯父!」

  身後傳來女娃嬌滴滴甜濡濡的聲音,楚王抱著兒子們轉身,就見便宜侄女靠在弟弟腿上,有點害羞地望著他:「昭昭想。」

  昭昭也想大伯父呢。

  那小模樣,楚王心都要化了,抱著兒子們蹲下去,沒等他喊,昭昭自己跑過來,開心地撲到大伯父懷裡。都是自家孩子,而且都是最乖巧可愛的時候,楚王別提多喜歡了,喜歡到忘了弟弟媳婦,繼續領著三個孩子去看紅鯉魚了……

  馮箏望著丈夫爽朗的笑臉,輕聲問小叔子:「三殿下,以後,該怎麼辦?」

  趙恆眉峰微鎖,對著兄長囑咐道:「瞞,全府上下,不得提及……」

  武安郡王、秦王兩個名諱,趙恆沒說出來,但馮箏明白,點頭保證道:「好,殿下放心,王府裡面我會安排好,只是外面……」

  「聽父皇的。」趙恆有個打算,但兄長要如何休養,還得父皇做主。

  宣德帝早就說過,楚王的病情有什麼變化都要第一時間告知他,馮箏、趙恆都不敢隱瞞,也沒有隱瞞的必要,立即就派人進宮去了。宣德帝記得今日是長子的生辰,批完奏摺,一個人靠在榻上休息,閉著眼睛,不知不覺就想到了長子,若是長子好好的,他不會在意一次小生辰,可長子病了,宣德帝就忍不住惦記。

  「皇上,皇上,大殿下好了!」

  外間王恩聽完小太監的傳話,平時穩重再穩重的老太監,這會兒都難掩喜色,小跑著進來報喜,知道皇上肯定愛聽。

  宣德帝豈止愛聽,高興到差點掉下來,伸著脖子問道:「當真?」

  王恩這才交待楚王忘了兩年事的情況。

  那也值得高興,宣德帝立即命人準備車駕,興沖沖出宮去探望兒子了。

  宣德帝一來,趙恆、馮箏都各有擔憂,怕楚王見到宣德帝后會受刺激,未料楚王看到宣德帝彷彿老了五六歲的樣子,誤會宣德帝與馮箏一樣,是單純因為擔心他才憔悴的,楚王撲通就跪下去了,自責地請罪道:「兒臣不孝,叫父皇勞神了。」

  剛剛趙恆帶著福公公先一步去接駕,已經向宣德帝解釋了具體,因此宣德帝知道,長子是忘了武安郡王、秦王的死才重新敬他的,可宣德帝終究太疼愛這個兒子了,親眼見過兒子的癲狂,如今兒子好好的,宣德帝便別無所求。

  「起來起來,康復就好,你這一落馬,豈止是朕一人操心。」親手將兒子扶了起來。

  楚王掃眼妻子與弟弟,慚愧地笑了。

  當天晌午,宣德帝留在楚王府為楚王慶生,一張大方桌,宣德帝叫宋嘉甯、馮箏帶著孩子都坐過來,沒有講究規矩,有孩子們逗人開心,這一頓用的輕鬆愉快。飯後,女人孩子們先下去了,宣德帝摸摸鬍子,語重心長地對長子道:「你這次的病,先是發狂亂打人,跟著痴呆愚笨……」

  「父皇別說了。」楚王咳了咳,不想親爹再提他的丟人事。

  趙恆淡笑。

  宣德帝也笑:「沒想寒磣你,朕的意思是,你這病變了三次,現在忘了兩年,接下來是慢慢記起那兩年,還是繼續忘或是變成別的樣,都難說。任你怎麼變,朕與老三都扛得住,你媳婦怕是再也經不起打擊。」

  楚王收了笑,垂眸掩飾愧疚,是他不好,叫馮箏娘仨擔心了。

  「所以啊,你先安心養病,什麼時候徹底好了,什麼時候再回朝替朕辦差。晉國滅了,還有遼國,等你痊癒,朕派你去當伐遼先鋒。」宣德帝低聲道。

  不叫他上朝辦事,楚王本來有點不高興,一聽後面父皇竟然要伐遼,楚王噌地來了精神,離座,重重地拍了下胸膛:「兒臣沒事了,只要父皇一聲令下,兒臣現在就帶兵出發!」

  魁梧的身體,明亮的眼眸,激昂的鬥志,宣德帝看著這樣的長子,彷彿又回到當年長子三招打翻遼國勇士那日了。長子精神煥發,宣德帝蒼老的心也重新恢復了活力,目光透過兒子,看到了北方被遼國佔據的幽雲十四州。

  「戰事非兒戲,朕需要謀劃,你且留在王府休養,只要你痊癒,不愁上不了戰場。」

  「好,兒臣等著!」楚王一口應下。

  老子哄兒子,兒子也容易哄,趙恆默默地喝茶,心情卻無法輕鬆,隱瞞兄長終非長久之策,但……腦海裡浮現兄長發狂或呆傻的樣子,趙恆並不後悔這個決定。

  散席後,宣德帝回宮了,趙恆也抱著睡著的女兒,與宋嘉寧一塊兒上了馬車。

  「嫂子好久沒笑得那麼舒心了。」宋嘉寧靠著他肩膀,輕聲閒聊。

  趙恆為兄長費心半日,這會兒終於有空陪她,右手抱著女兒,左手攬住她肩,低頭親她眉心:「你的功勞。」如果不是她提議女兒送兄長紅鯉魚,兄長未必會清醒。

  宋嘉寧純粹誤打誤撞的,可不想居功。

  趙恆卻堅持賞她,問她想要什麼。

  宋嘉寧倚著他胸口,謙虛了幾次,最後推辭不了,臉就慢慢紅了。趙恆越發好奇,邊催她說邊親她耳朵,每每都會被她香腮泛紅的嫵媚撩撥。宋嘉寧呼吸漸重,小手無力地攥著他衣襟,他親她脖子,宋嘉寧睜開眼睛,面前是他的耳朵。

  鬼使神差的,宋嘉寧軟軟地告訴了他:「我,我想要個成哥兒。」要個大胖小子。

  溫熱的氣息,吹得趙恆全身發緊。

  李皇后要過升哥兒,現在她要成哥兒,意義卻絕不一樣,趙恆摟緊她,揉著她手臂道:「好。」

  於是當天下午,宋嘉寧自打被壽王抱進內室,一直到天黑,都沒能再出來。

  翌日早朝,因楚王病癒有望,宣德帝大赦天下,如此隆寵,震驚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