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 章
恭王:生屁兒子,你連個蛋都沒有

  睿王妃在壽王府吃閉門羹時,睿王回了自己的王府,想囑咐王妃多給恭王送些名貴藥材補品,卻得知睿王妃出門了,還是去了老三家。

  睿王納悶,想不通王妃去那邊做什麼,陪兩個女兒玩了會兒,睿王妃回來了。

  乳母將兩個小郡主帶了下去,睿王盯著睿王妃,奇怪地問了出來。

  睿王妃抿抿唇,坐在他一旁道:「四弟胳膊受傷,我想跟三弟妹商量商量怎麼寬慰木蘭。」

  睿王皺眉,今日去老四家的路上,父皇還向老三打聽了宋嘉寧這胎,老三道一切安好,然後解釋他暫且對宋嘉寧隱瞞了此事,父皇點頭首肯,一心盼著再得個胖孫子。

  「她臨產在即,這事先瞞著吧,你別去多嘴,真出了事,老三肯定怪咱們。」睿王囑咐道。

  睿王妃不敢直接暴露自己的小心思,扯扯帕子,故意嘆氣試探道:「只希望三弟妹順順利利生個兒子吧,叫父皇高興高興。」

  睿王心中微動。他們兄弟四個,只有大哥生了兩個兒子,都被幽禁南宮。父皇年紀越來越大,心心唸唸盼著孫子盼著趙家子孫興盛,老三雖然結巴,但現在能說五個字了,在朝中行事越來越穩重,父皇也屢次讚譽,萬一老三真生了兒子,抵消了口疾……

  他沒口疾又如何,一直生不出嫡子,便是沒有後人!

  睿王突然不安,也是第一次,將老三看成了威脅。

  他管不了老三媳婦的肚子,但……

  看著對面的王妃,想到陳繡已經懷了身孕,張氏受寵這麼多年都沒能有孕,睿王目光微冷,大白日的,就抱起睿王妃去內室生兒子去了。而且睿王覺得,自己的王妃還是很能生的,只是他以前給的寵愛太少,耽誤了事,如今只剩老三一個威脅,他可不能輸在兒子這種事上。

  整整一天,睿王都陪在了睿王妃身邊。

  連續幾日,睿王妃都是獨寵,過得滋潤極了,平時被陳繡與張氏壓著,現在風光了,睿王妃免不得將陳繡、張氏叫到正院,然後戴上睿王賞的玉簪與兩個妾室說話。張氏的寵愛早給陳繡分走了大半,她漸漸習慣了這種酸楚,默默地忍了下去,陳繡進府時間短,如今又有了身孕,當然不肯被睿王妃壓。

  端午前一日,陳繡藉故肚子不適,將睿王引到了她的院子。

  晚上睿王順理成章地歇在了這邊。

  夫妻同床,陳繡歪靠在睿王胸膛,小手一點一點往下移,睿王最近心事重,陳繡又大著肚子,他沒心情,按住陳繡手,拍了拍道:「睡吧,別累著。」

  陳繡不由失望,不能伺候男人,寵愛就會淡一分。她撐起下巴,青絲披散,美眸靜靜地觀察睿王,見睿王眉頭蹙著,陳繡疑道:「王爺在煩惱什麼?」

  睿王在煩惱儲君之位。他這位父皇,不知是怎麼想的,屬意大哥時,那麼偏心大哥,也沒有下旨冊封太子,輪到他,一來還沒有得到大哥那般的倚重,二來,就是得到了,可能父皇也會像對待大哥那樣,不立儲君。

  一日不當太子,睿王就一日無法安心。

  陳繡想不到那麼遠,但她知道大周這次討伐遼國又敗了,死了能戰善戰的老將軍,還丟了幾座城池。回想戰報傳到京城,自家王爺念叨最多的是怕皇上承受不住,怕百姓都數落皇上,陳繡想了想,輕聲問道:「王爺,是在為京城的閒言碎語勞神?」

  睿王目光偏轉,見陳繡眼中浮動一絲狡黠的光,便道:「是又如何?」

  陳繡笑,枕著他肩膀柔聲道:「我是內宅婦人,不懂朝廷大事,但我記得,上次北伐失利,百姓紛紛指責皇上,是我外祖父替皇上出謀劃策……王爺,滿朝文武,外祖父最瞭解皇上,知道皇上愁什麼,也知道如何為皇上消愁,不如,我修書一封,向外祖父問計?」

  睿王眼睛一亮,對啊,他怎麼把趙溥那老狐狸忘了?趙溥離京,是因為當時父皇諸事順心,趙溥留在京城只會削弱父皇的威望,現在父皇又有所求了,趙溥這個兩朝元老自然又有了立功的機會。只要他在父皇面前為趙溥美言幾句,趙溥重回朝野,會不還他的人情?再怎麼說,他都是趙溥的外孫女婿。

  「你啊你,簡直是我的福星。」抬起陳繡下巴,睿王高興地親了一口。不過,老四初受打擊萎靡不振,父皇內憂外患,怕是聽不進他舉薦能臣,一個不慎還會懷疑他有奚落之意……捏著陳繡柔若無骨的小手,睿王慢慢有了主意,等吧,等老四復原點精神,或是老三生了兒子,他再去提。

  當然,最好是老四振作起來,老三繼續生女兒。

  這一瞬間,睿王終於與他的王妃心有靈犀了一回。

  而被睿王惦記的恭王,並沒有振作,仍然整日將自己關在內室。

  李木蘭什麼都知道,但她滿心悲苦,腦海裡全是慘烈而死的祖父,真的沒有精力再安慰鼓勵家中自暴自棄的丈夫。不過再深的悲慟都會慢慢沉澱,祖父下葬前夕,李木蘭準備好好與丈夫談談。

  夜幕降臨,李木蘭回到王府,卻見上房一片漆黑,沒有掌燈。

  「王爺何時睡的?」李木蘭低聲問管事。

  管事看眼上房,搖頭感慨道:「回王妃,王爺根本不許我們進去點燈,屋裡一直黑著,我們也不知王爺到底睡沒睡。」李家男人先後死於戰場,偌大的將軍府竟沒有一個兒孫守靈,王妃與老將軍祖孫情深,因為守靈遲遲不歸王府,他能理解,只是,王爺實在是可憐啊。

  「王爺可用飯了?」沉默片刻,李木蘭又問。

  「一口沒動。」管事如實道。

  「備膳。」這次李木蘭直接吩咐道,語氣堅定,彷彿篤定恭王會吃飯一樣。

  語畢,李木蘭大步跨進了堂屋,直奔內室。

  屋裡黑漆漆的,李木蘭親手掌燈,一盞一盞,很快房間就亮了起來。放下火摺子,李木蘭抬頭,就見床上只有一個鼓鼓的被團,不見恭王。李木蘭盯著那被團,發現被團規律地一起一伏,痛心如她,卻突然想笑。

  恭王,果然還是那個恭王。

  人死不能複生,祖父死的壯烈,她該為祖父驕傲,繼續沉湎哀痛,祖父在天有靈,不會感念她的孝順,只會罵她迂腐。祖父走了,她無法挽留,但恭王還活著,這個替她擋了一刀替她丟了一臂的男人,是祖父之後,她命裡新的英雄。

  「趙元峻。」走到床前,李木蘭平靜地道。

  被子底下,恭王呆住了。他成了殘廢,他以為李木蘭出於內疚同情,會比以前敬重他,或是出於感動,故意學其他女子那套對他溫柔服侍,即便心裡會嫌棄他廢物沒用,但恭王怎麼都沒想到,李木蘭居然大刺刺地直呼他名姓。

  恭王都記不起上次別人喊他名字,是什麼時候了。

  正出神,身上的被子突然被人掀開,驟然暴露在燈光中,恭王下意識想擋住眼睛,可,他只是晃動了下殘餘的一截右臂,他的胳膊他的手,沒了。全身僵硬,恭王忽的笑了,笑著轉向內側,笑著笑著,戛然而止,閉上眼睛道:「你走吧,我困了。」

  李木蘭沒走,坐到他身旁,看著男人裝出來的冷漠側臉問:「趙元峻,為我擋刀,你可後悔?」

  不溫柔也就罷了,居然還懷疑他的心?他胳膊都沒了,她還懷疑他的心?

  「滾!老子要是會後悔,你早死……」

  恭王猛地坐了起來,紅著眼睛朝李木蘭吼道,然而再怒,終究都沒能狠心咒她死,只重重地喘著氣,胸口高高起伏。

  男人丟了一條胳膊,不吃不喝,曾經意氣風發的俊美臉龐幾乎瘦成了皮包骨。李木蘭險些落淚,但她控制住了,直視恭王佈滿血絲的眼睛問:「既然不後悔,那你不想見我,是怕我嫌棄你?所以在我嫌棄你之前,你先疏遠我?」

  恭王沉默,隨即轉身,背對她坐著。

  強忍的眼淚終於落下,李木蘭飛快抹掉,深深吸口氣,若無其事地道:「我是嫌棄過你。那時你四肢健全,堂堂七尺男兒,武藝不如我,馬術不如我,除了王爺的身份,你在我眼裡連一個普通邊關小兵都不如。」

  恭王攥緊了拳頭,呼吸之重,李木蘭聽得清清楚楚。

  「但從你放棄京城的安逸榮華,與我並肩出征的那天起,我便決定,要給你一個熱血男兒應有的敬重。從你不顧安危隨我去救祖父的那刻起,我便決定,要與你做真真正正的夫妻,同心同德,生死不棄。」

  恭王仰頭,無聲落淚。

  不用她說,他也感受到了她的變化,可,沒等他好好體會夫妻同心的滋味兒,他……

  腰間突然多了一雙手臂,恭王怔住。

  李木蘭抱緊他腰,額頭抵著他肩膀道:「在戰場受傷的男人,是鐵骨錚錚的英雄,受了傷還能意氣風發的英雄,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趙元峻,若你想躲一輩子,我會陪你躲,可我喜歡看你意氣風發,我想我將來的孩子,能大聲告訴所有人,他的爹爹,是男子漢大丈夫。」

  恭王死死地咬著唇,肩膀卻控制不住地抖。

  李木蘭將他抱得更緊。

  恭王一口咬住左臂,不想哭出聲,可他真的忍不住了,不甘心丟人,哽嚥著罵她:「說,說這麼多有屁用,成親三年,養頭豬都能下三窩了,你連個蛋都沒有……」就會氣他,就會說好聽的哄他。

  李木蘭默默地鬆開手,看眼恭王側臉,她扭頭,對著前面的屏風道:「你有就行,別丟了種。」

  啥?

  恭王難以置信地轉了過去。她,她剛剛說啥?

  「我餓了,用飯吧。」李木蘭起身要走。

  「等等!」恭王情急之下要抓她,「有種你再說一遍?」

  他聽見了,她說他有蛋,一個女人,竟說出那等粗話!

  李木蘭已經走到屏風旁了,聞言回頭,面無表情道:「王爺先用飯,飯後我自會與你說。」

  恭王咬牙。

  當天晚上,閉門不出多日的恭王爺,終於出了屋,也大口大口地吃了飯。

  次日,恭王夫妻同去為李老將軍扶棺,百姓們擠滿街道,恭王昂首挺胸,遠望青天。

  李家沒有孬種,也絕不會有孬種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