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一步之遙

我是個喜新厭舊的女人,比如我在街上買到了一雙新鞋子,只要和當天的服裝搭配,我肯定換上新鞋,而把舊鞋放進盒子裡。

而且我從來不戀舊,戀舊這個詞在我腦子裡是不存在的。我沒有東西是從小保留到大的,每次覺得家裡的東西太多時,我最先丟的就是那些最舊的東西。我沒有什麼很舊的東西,只有比較舊但有些記念意義的東西。比如:我初戀男生送我的禮物,或者是小學時最好朋友送的畢業賀卡。小的時候,我覺得這些東西可以保持我們之間的某種情誼,可現在我的想法早就變了。所謂『白頭如新,傾蓋如故』,雙方互不了解,即使交往一輩子,也還是像剛認識時一樣;真正相互了解,即使是初交,也會像老朋友一樣。所以真正的朋友又怎麼會因為幾年的分隔和不聯系,而斷了這份情呢?我丟棄這些東西,並不是想忘記這些往事,只是單純的想讓櫃子裡多出幾分空間罷了。也許是它們對我來說都不夠珍貴?但我很確定,唐凌送我的這條項鏈,我一定會保存很久很久。難道真的是因為貴,對我來說才珍貴嗎?

可唐凌送我的這條項鏈,除了唐凌幫我戴上那次以外,我第一天出門、第二天、第三天……這條項鏈就再沒有一天跟著我。可以想象是為什麼嗎?

我戴著蒂梵尼的項鏈站在家裡的穿衣鏡前,這個落地鏡在買的時候還真的下了一點血本,鏡子是進口的,四周都加了自然光線的鏡燈,站在鏡子前面,臉上和身上都不會出現光線不足的陰影。我是極愛照鏡子的女人,上街前吃飯後;客廳裡廁所裡睡房裡公司裡手袋裡,必定處處都會有鏡子;早午晚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照一照,照完後還會在鏡子裡做出一個漂亮的微笑。或許這種應該稱為自戀?

記得以前網上極紅的一個作家安妮寶貝說:不自戀的人不可愛。因為只有自戀的人才更加會探索自己的內心,了解愛惜自己,不傷害自己,把最完美的自己呈現和發掘出來。自戀就是愛人,就是把自己當成一個客觀對象,來愛自己。愛自己,就是愛自己的一切,愛自己的想法,愛自己的人生觀……不過如果說一個不會愛自己的人也不會愛別人,不過一個太愛自己的人,還會愛別人嗎?

……

由於燈光的照射,頸上的項鏈反射出更耀眼的光芒,還真是星光燦爛。我記得唐凌說過,每當我開心的時候,笑意融入我的眼睛,明媚得很像星星……這是唐凌送給我的是一條星河的理由嗎?

這條項鏈如此漂亮,不需要再加其它配件,只需配一件黑色的小禮服,就能更襯托它的美。我一直認為服飾的美丑,並非在於價格高低,關鍵在於配飾得體。

試了幾套衣服後,我有點無奈地看著脖子上的項鏈。通常來說,每個人買東西的時候是在一個消費層次上的,也就是好馬配好鞍。可現在這條項鏈對於我平時的衣服來說,卻是太華麗了一點,過猶不及,也就是不配。套裝、襯衣還是T恤,哪一樣能配得上這條星河呢?平時沒有人穿小禮服去上班,硬是要配,也只是顯得突兀而已。除了衣服外,這條項鏈也不像我平時收入會買的東西,一個尾數有好多個零的項鏈配上只有幾個零的衣服,能相配嗎?

不管未來如何,這條項鏈一定會是我最喜歡的項鏈之一了。可就算如此,這條項鏈平時看來也不能用了。突然間覺得有點諷刺,原來這份禮物如同送禮的主人一樣,也是這麼得見不得光,這算不算「見物如見人」?

再次低頭看向項鏈,它每個細節散發出來的光都讓我迷醉。抬頭看向鏡中的自己,是因為沒有化妝的關系嗎?我覺得頸上星河的光輝不斷擴大,而我自己卻越來越暗淡無光了。

我的魅力減少了嗎?我急忙摘下項鏈再次回到鏡前,發現早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竟然有一分陌生,而且越看就越平凡起來。記得心理學家說過:心情和自信心不同時,看鏡子對自己的評判都不會一樣。就這條項鏈,竟然還會影響我的心情和自信嗎?我不喜歡低落時的自己,心情是可以自己調控的,自信是自己給自己的信心,兩樣我都可以自己把它找回來。

最快提升自信和心情的方法就是去跳舞。

……

我每個星期至少會有一天來到這個舞蹈室,這裡每天教的舞蹈是不一樣的,課程每個月一變,有時是芭蕾,有時是new jazz,而今天的課程是探戈。

我很喜歡我的探戈舞鞋,是很貴氣的金色,一條細細的皮帶圍繞腳踝,從腳踝延伸到腳背的金色皮帶上面有細小的水晶,能顯得腳很白很纖細。我腰間圍繞著練習用的舞裙,是紅色的透明薄紗,側面高開叉,轉動間隱隱約約的,顯得腿白而修長。

探戈據說起源於情人之間的秘密舞蹈,本應該雙人跳的,但這個舞蹈班並不是專業的國標舞班,所以舞步是為單人改良過的。耳邊響起的曲子是最著名探戈舞曲『Por Una Cabeza 一步之遙』,由小提琴和鋼琴作的配合,那種前後矛盾而又錯落有致的風格都能充分展現探戈的靈魂。

探戈是生命的激情:有著高貴的步伐、傲視一切的態度;優雅與激情、熾熱與張揚混合在一起;像是欲迎還拒,又像是欲望釋放……女人眉眼間是孤傲冷艷和調情放蕩,像罌粟花般美麗,舉手投足都是對男人的呼喚,嬌艷而性感地綻放時播散著某種毒素……

隨著舞步的旋轉,我的胸膛開始輕微起伏,皮膚上布滿細細的汗珠,幾根頭髮微濕貼在臉頰,配合這樣的音樂、這樣的舞步,顯得有幾分情欲的味道。

我一個扭轉、一揚手、一個定點,我對鏡自信一笑,鏡中的我目光像星星……

……

擁有了一條這麼漂亮的項鏈,卻不能讓我的生活改變什麼。我依然如往常一樣,每天上班下班,穿著自己的衣服,唯一的不同就是我的頸上不再喜歡戴項鏈了。我仍然記得第一次摸到這條項鏈時手中的觸感,有時會下意識地摸向頸邊,頸上空空的,手裡也是空的,還真是不習慣。或許這個不習慣,會慢慢變成我的習慣吧。

和別的項鏈待遇不一樣,這條項鏈是放在我的床頭櫃裡。我再也沒有戴過這一條項鏈,就算是晚上出門去玩也是如此,這條項鏈就靜靜地躺在我的床邊,我的床頭櫃裡。我在睡覺前會把抽屜拉開,拿出精美的藍色盒子,打開它裡面閃爍的是星光。拿在手上把玩,這個星河的柔光仍然會讓我陷入沉思……

我原來認為「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這句話有些做作,但現在看來,這話還真有道理。就算是有些不配,不管怎麼說,這串星光仍然是屬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