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共枕

兩天的狼族之旅的收穫就是一條狗,迦默帶著狗狗走進家門,家裡的僕人都嚇了一跳,大狐他們見過,大狗倒是從來沒見過,還是一隻傷痕纍纍,看起來就不善的狗,他們不由地離得遠些,生怕被咬。

「它不會咬人的。」她朝僕人們解釋,但並未取得成效。於是她只好直接帶著狗狗進了房間。她決定給它洗個澡,洗的乾乾淨淨,讓它威風凜凜的。

她到浴室放水,讓狗狗隨意在房間裡轉。狗狗遠離粉嫩的床鋪來到白色的書桌邊,一眼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畫,那是迦默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拉斯的畫像。它的視線久久停留,神思邈遠。

「你也認識犬族的將軍嗎?」迦默放好水走出浴室找狗狗,看到它立在書桌前,凝視著桌面上的畫,說了一句。

並不求答案,她隨即帶著狗狗走進浴室,自己拿了個小板凳幫它洗澡。

因血漬糾結的毛髮被泡沫水沖開,經過暖風的吹拂,黑色的短皮毛重新有了光澤,在浴室暖色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真帥!」迦默的衣服被濺出的水花打濕,手裡還拿著吹風機,眼睛卻盯著狗狗出神。行善積德,她行善,也希望,如果有人救了他,也是如此待他。

父母對於她養狗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讓她把狗狗教好,不要隨處排泄。

家裡沒有狗屋,夜裡,狗狗就睡在她的房間的地毯上,她給它鋪了厚厚的墊子。

又是凌晨,她坐在電腦前沒睡。自從拉斯出事後,她沒有一個夜晚是安睡的。

距離事發已經過去五天,他依舊下落不明,狐族的新聞已經不會有跟進消息了,犬族的新聞每每也是一句話帶過去。

拉斯的父親重新出來坐鎮軍位,她看過記者採訪那位老人,在交接儀式那天還精神奕奕的老人,轉眼間好像蒼老了十歲,在話筒面前也不願意多說。

房間裡沒開燈,只有電腦的頻幕亮著光。她整個人縮在椅子裡,雙手抱膝,頭靠在上面,想,如果他能活著回家,她可以不和他結婚,也可以不纏著他,反正她的愛那麼渺小,她的人也無足輕重,只要……他回來……

電腦微弱的光打在她的側臉上,淚水順著鼻樑滑下。不遠處,面朝這個方向的窩著的狗狗突然站了起來。她的眼睛有一瞬被盈滿眼眶的淚水糊住,眨落淚水後,面前忽然就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他彷彿從地獄中來,衣褲都是破破爛爛的,露出的手上、腿上,甚至臉上,都有傷。他就這麼帶著塵囂朝她走過去,離得越近,她越看得清他的臉,直到——他站定在她面前。

迦默的腦袋早就直立起來,呆呆看他三兩步走到自己面前。「你……是鬼嗎?還是,我在做夢?」她伸手用力抹去臉上礙事的淚水,手停留在半空中,不知何處放。

「不要哭。」他伸手摸摸她的腦袋,也似安撫一隻受傷的小動物,「我沒事。」

他以犬形呆在她身邊三天,她一心撲在自己的世界裡,居然一點都沒發現。今日身體好些,可以變回人形了,又看到她流淚,終是不忍再隱瞞,以人形出現在她面前。

帶著重量的大手放在自己頭頂,敏感的頭皮立刻把感覺傳到神經中樞。

是真實的……她激動得就在凳子上站立起來,張開雙臂朝他撲過去。想要擁抱他,繼續感受那種動人的真實。

凳子被她前傾的反作用力蹬得往後倒,她早就顧不得自己身體是否平衡,因為她已經撲到了他懷裡,他也用手接住她。

凳子砸到地上發出一聲巨響,她整個人幾乎是掛在他身上,雙手勾著他的脖子,雙腿勾著他的腰,腰臀處各被他的手護著。他不僅任由她抱著,並且回抱著她。

兩人默默無言,空氣中只有她停不下來的抽泣聲,壓抑的,猶如困獸。

她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嗅著他身上的味道,心慢慢沉靜下來……

「叩叩叩……」敲門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兩人之間和諧的氛圍。

「默默,怎麼了,是不是狗狗鬧你?」父母聽到響聲,過來詢問。

「沒有,沒事!就是,凳子倒了,狗狗很乖……」她說到一半就停了,因為她的視線所及,狗狗不見了!

父母很快就走了,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下來好嗎?」詢問的語調。

「不要……」她悶悶地說,因為她不想放開。

她哪裡知道,自己穿著單薄的睡衣,裡面還沒穿內衣,胸前兩團柔軟就這麼貼在拉斯堅硬的胸膛上,感覺有多麼強烈。而且他有一隻手為了托著她還放在她的臀上,重力讓他的手陷進去,想移開都不行。

迦默說完那兩個字,突然發現自己很任性,又想起他身上的傷,「你快把我放下來!你身上有傷。」

拉斯把她抱到床邊放下,讓她的腳直接踩到床,床彌補了她的身高,讓她可以和他對視。

「你看到了,我沒事,快去睡吧。」前夜他陪她坐在石頭旁,坐了大半夜,昨夜她躺在床上,無聲流淚,今晚說什麼,也不能再到那麼晚。

她上下打量著他的身體,拉著他的手不放,「我的床很大,分你一半睡。」他都受傷了,她當然不能讓他睡那張小小的沙發,或是地毯。

「不需要。」

「……」

他說得乾脆,她只好再找理由,「我……睡不著,你先上來陪我。」她只要讓他先躺到床上,就有辦法留住他。

拉斯也不揭穿她,順著她的意思躺到了充滿她的味道的床上。

兩人之間隔著半截手臂的距離,相對側躺。

迦默放鬆下來後,心被一種激動的情感操控了,她不停地和他說話。

「所以,我救的狗狗是你嗎?」

「嗯。」

她真慶幸,自己去了西邊。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跳江。」

哦,和專家說的一樣。

「我再給你上一次藥吧。」

「下午已經上過了。」

她給他洗完澡,重新上了藥。

……

她問了很多,拉斯十分有耐心地回答。

最後,拉斯讓她閉眼睡覺,她聽話地閉上,幾秒後卻突然從床上蹦起來,嘴裡說著:「忘了,我忘了,我去偷我哥的衣服給你穿。」她打開房門跑了出去,很快就抱了衣服回來,遞給他。

他有些許潔癖,也沒拒絕,去換上,竟然意外地合身。

拉斯換好衣服又被她拉上床,她說陪她到睡著就可以了。

迦默閉著眼,覺得這一切真的像做夢一樣,他在她的房間裡,躺在她的床上,還讓她拉著手。嘴角不覺勾起,她對自己說:冷靜啊冷靜,要睡覺了。

當身體真的放鬆下來,很快就要沉入夢魘,卻又突然一抽,她驚醒過來,睜眼,看了看身邊平躺的人,還在,還好。

拉斯感覺到她的身體跳了一下,知道她是心有餘悸,安慰了兩句。

迦默迷迷糊糊地小小聲和他說:「你不要放開我的手,我會做噩夢。」

那些夢裡,是他四肢不全,渾身是血的樣子,又或是毫無生氣地躺在某處。真的,很可怕。

「好。」黑暗中,他答應她,把她小小的手包在自己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