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安然到門口的時候,正好遇上江莫承開門拿外賣。
估計酒醒有一會了,頭髮還濕著,滴著水。身上已經清理過了,連昨晚看見的青色鬍茬也剃了乾淨,清清爽爽的。
只是垂著眸子,眉頭微微皺著,倒是一點笑意也沒有。
他簽完單子,順著外賣小哥的視線看過來,看見站在樓梯下的隨安然時,微微一愣,竟有一瞬間不知道要擺出什麼表情來。
隨安然微側了下身讓外賣小哥下樓,見他還杵在門口上前幾步站到他面前,說道:「我有些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
江莫承這才回過神,讓她進屋:「外面冷,你進來說吧。」
江莫承的房間有些亂,沙發上堆著很多雜志,有近期的,也有很久以前的。地面上基本還算乾淨,只東西擺放有些凌亂。
他倒是沒有半分不好意思,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讓她先坐:「家裡很少有客人來,我對生活質量要求也不高,就一直這麼湊合著。前陣子我媽過來,幫我收拾了一趟,現在麼……」
他彎唇笑了笑,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早飯吃了嗎?正好我叫的多,和我一起用點?」
「我吃過了。」說完又覺得這句話的語氣有些不妥,思忖了一下又補充道:「我一般都吃了早飯才出門。」
江莫承不知道是想起什麼,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隨即又緩緩笑開,只是再沒有和她糾結於吃早餐的話題。
「昨天聽聞歌說你工作……」她頓了頓,因為找不到好一點的措辭,沒再說下去。
江莫承倒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在職的時候犯了點錯誤,引咎辭職了。」
話落,他似是想起什麼,問道:「上次去盛遠找你,聽說你休假了。是不打算回去了?」
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很是微妙,以至於這種尋常的話題說起來都還是帶了幾分尷尬。
隨安然想了想,說:「最近有些事才休假的,等過完年又要上班了……那你以後是什麼打算?」
「我?」江莫承想了一下:「我打算回去了,去S市。」
說完這句,他便有些不想深談的樣子,慢條斯理地吃著外賣。也不知道這樣沉默了多久,他突然看向她,眉目灼灼的:「他對你好不好?」
隨安然一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溫景梵,點了點頭:「挺好的。」
「那就好。」他笑了起來。
江莫承本就生的俊挺又陽光,這麼微揚了唇角地笑,但是襯得他那雙眉眼越發俊逸。
他笑著笑著便沉默了下去,透過窗口照射進來的陽光對著她溫和地說道:「其實我沒多大的關系,你不必過來一趟看我,有些不合適的。要是他知道,不知道要怎麼想。」
這種時候就應該一笑而過,不置可否才對,偏偏隨安然腦子一抽,維護的話脫口而出:「不會的,他不會這樣想。」
「他親口跟你說你去吧,我不介意?」他又笑了起來,笑容裡帶了幾分愉悅:「其實是個男人,自己的女人跑去找她的追求者都會有些小不爽吧,何況你家那位看起來是挺溫潤如玉的,但以我的直覺,他其實還是個占有欲比較強烈的人。」
隨安然還就真的默默地想起了昨晚——溫景梵那一句低沉沙啞的「怎麼辦,我吃醋了」。
只是可惜了,當時沒開燈……也沒看清他吃醋是什麼樣子。不過想到後來發生的事情,她又默默在心裡打了一個叉,要珍愛生命啊……
又坐了片刻,江莫承送她下樓。
已經快到中午了,陽光漸暖,還是A市這段時間難得的「高溫天氣」。
他一路送她到小區門口,替她攔了車。等隨安然拉開車門時,他卻驀然抬手握住她握著車門的那只手。
隨安然詫異地回頭看他。
他手上用了幾分力,眉眼間都是執著:「其實我還有一句話……」
馬路上車來車往,鳴笛聲不絕於耳,可這一方天地卻安靜得並未被那嘈雜的環境影響。
他垂下眸子,看她的樣子認真又專注:「我對你從來都是認真的,現在你也結婚了。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要畫下句號了,我挺羨慕溫景梵的,但不可否認,他比我要更適合你。
說起來,你還是嫁給他比較好。求而不得太苦了,安然。」
求而不得太苦了。
是的,很苦,苦得難以形容。
所以她對江莫承始終做不到全然不顧,有這樣一個人在你知道的地方一直等著你,那份感動是時光也抹不去的。
只是她再也不能感同身受,就像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即使始終重復著,重合了過程也重合不了結局。
幸福,從來都是不可復制的。沒有那麼多幸運的人,能夠得到一份屬於自己的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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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安然打車到公司的時候時間還早,天氣實在是冷,哪怕是「高溫」也帶著一份嚴寒,冷得人發顫。
她摸了摸自己涼透的手,想著等會上去他肯定是要先試試溫度,這麼冷,他一定會先皺眉,然後認真地看著自己,無聲的譴責。
這種細枝末節,也只有他會始終堅持著。
這幾日辛姨都給她開小灶,她在家的時候都會煲點湯,熬些阿膠,補血補氣。
雖然效果並非立竿見影,但的確讓她氣色好了不少。
這麼想著,她先去公司附近的奶茶店坐了一會,喝了小半杯奶茶後也把手捂熱了,看了眼時間,這才上樓去找他。
只是隨安然猜到了開頭沒猜到結尾……
前台小姐一臉微笑的又重復問了一遍:「請問您有預約嗎?」
隨安然抿了抿唇,有些頭疼地捏了一下眉心,對她頷首:「你稍等一下。」
話落,她便尋了一處空地,給溫景梵發了一條信息:「那個……你快好了嗎?我在你公司樓下等你?」
溫景梵正在聽助理的工作匯報,一直放在桌面顯眼處的手機一震動他就看見了,打了一個暫停的手勢,他劃開鎖屏看了眼內容,示意助理繼續匯報。
只片刻,隨安然就收到了他的短信:「上來。」
隨安然猶豫了一下,默默地繼續回道:「哦……其實在10樓了……」
助理瞄了眼手機的顯示屏,瞄到了「溫太太」三個字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挑了一下眉,很機靈地揀著重點言簡意賅地匯報完畢,退了出去。
溫景梵看著那條短信,思忖了一下,起身出門。
於是,三分鍾後,百無聊賴地準備打電話的隨安然就看見溫景梵只身一人下了樓來……嗯,接她。
電梯裡有不少的人,溫景梵就站在最前面,長身玉立。
外套已經脫掉,公司裡暖氣充足,他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袖口微微卷起,翻折出一個優雅的弧度。
幾乎是一眼就發現了她,微垂了眼角,靜靜地看過來。
等電梯門徹底打開,他這才大步邁出來,明明是不短的一段距離,他卻幾步就走到了她的跟前。
還真的是隨安然想到的那樣,很是自然地先握了一下她的手,是溫熱的溫度時,眉角一舒,微側過身半攬住她往前走,說出口的話卻沒他表現出來的那麼一本正經:「比我預計的提前了很多時間……要不要打賞?」
隨安然被他攬著本就有些不好意思,加上前台小姐那灼熱探究的視線,唇邊泛起的尷尬笑容還沒維持多久,就因為這句話又抿了回去。
她偷偷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面色自若地說道:「我們之間不用客氣。」
她那點力氣在他那裡實在是不夠瞧的,溫景梵微勾了勾唇角,笑得如沐春風:「溫太太放心,一定不和你客氣。」
說著,便把她帶到了前台。
隨安然沒明白他想幹嘛,剛遞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就聽溫景梵一字一句頗有些交代重要任務的態度,語氣嚴謹又嚴肅:「這位是我的太太,以後看見她,無論什麼時候,在這裡都沒有限制。」
隨安然卻囧得不行,伸手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袖口。
溫景梵這才不多停留,帶著她上樓。
電梯裡還有不少公司的員工,見到溫景梵和她的姿態親密,自然是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但礙於當事人就在眼前,一個個都眼觀鼻鼻觀心的沉默著。
等到了他的辦公室,隨安然面上的淡定徹底瓦解,她捂著臉有些不好意思:「這樣會不會影響不好?」
「為什麼會影響不好?」溫景梵反問。
說話間,他給她倒了熱水,又在辦公桌旁邊加了個軟座,遞了個平板過去:「再等我半個小時。」
「比如對你的形象啊……」她小口抿著水,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聲。
「你不覺得老板是個事業有成,家庭圓滿,愛崗敬業,又能對老婆溫柔體貼一心一意的好男人形象更好?再加上老板娘貌美如花,我覺得在某種程度上也許還能刺激他們的工作熱情……」他微揚了揚唇角,低低地笑了起來。
話語裡那調戲的意味……不言而喻啊。
還有……哪有像他這樣誇自己的!什麼事業有成……好吧,的確是事業有成,家庭圓滿……好吧,的確是圓滿了,愛崗敬業,這個雖然不太明顯,但基本上還是能夠成立的……對老婆溫柔體貼一心一意……
隨安然捧著水杯默默地抿著,一口一口,心裡已經對自己的這個分析無可奈何了。
雖然有誇大的成分,但是還真的是基本存在。
講不過他……就裝死。
奈何,她這邊有退讓之意,對方卻是一點也沒有感受到她的誠意,並未放過她。
只見溫景梵微微傾過身子來,他的位置俯身下來,正正好能把她困在懷裡。
他低下頭,專注地看著她,那壓迫感猶如實質,沉沉落下。
見她緊張,他卻勾起唇角笑了笑,十分愜意:「說起家庭圓滿……我有了夫人,但還差一個……」
他眉目微轉,聲音婉轉低沉,卻聲聲入耳:「但還差一個孩子,溫太太打算什麼時候成全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