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壁,你來說,這是怎麼回事?」傅君悅微笑著看向守房門的照壁。
照壁兩腿打抖,半晌才挪到傅君悅面前,顫抖著跪了下去,低聲道:「聽綠翹說她早起發現自己有一樣東西落在原來房中,想回房拿,敲門裡面沒人應門,她試著推了推,門沒上閂,她以為梅若依起來了,便推門進去,誰料房間地上一堆衣裳,床上……床上有兩個人……」
照壁開始說時,人群便鴉雀無聲,他的聲音雖小,眾人也聽了個清清楚楚,傅君悅卻道:「大聲說,我聽不清。」
「就是……」照壁又說了一遍。
傅君悅哦了一聲,道:「我糊塗了,這間房,不是綠翹的麼?梅若依的房間,不是在北面麼?」
照壁吱吱唔唔看向青霜綠翹。
「大少爺,昨日依依侍寵,非要我跟她換房間,我……我只好答應。」綠翹抖著身體,可憐極了。
「你跟他們說過話沒?」傅君悅話峰急轉,問道。
「沒有。」綠翹猶豫了一下答道,心內暗覺不安。
孔氏皺眉看了綠翹一眼,嘴唇微動要開口,傅君悅已接著開口問話了:「早起你幾點回房的?房中有燈嗎?」
綠翹一呆,結結巴巴道:「寅時不到回房的,房中沒燈。」
燈油燭火易燃,府裡有規矩,下人房中不准點燈火過夜,這個她沒法撒謊。
傅君悅哦了一聲,冷笑道:「寅時不到,天未放亮,沒說過話,你一瞥之下,就知床上是梅若依與掃禾?若說房間是梅若依的房間,據推測一人是她,這也還說得過去,另一人,你又怎知是掃禾?這房間本是你的房間,昨日剛換給梅若依的,為何昨晚就有人摸了進去行苟且之事?」
傅君悅字字誅心,個個問題尖銳刻薄,綠翹聽得傅君悅言語間竟是指向她與掃禾苟且,掃禾或是摸錯房間,或是與她合謀毀人清白,自己竟無一言可辯解,急得臉色慘白,向青霜看去,指望青霜助她,青霜卻匍匐地上不言不語,裝呆作死了。
「太太,大少爺處處護著梅若依,指責綠翹,是與不是,開了房門便知,綠翹若有半句虛言,甘願受死。」
綠翹無法自辯,淚流滿面嗚咽聲聲扮悲憤。
梅若依好生奇怪,自己明明不在房中,綠翹到了此時,卻還以房中之人作殺手鑭,卻是為何?
傅君悅也暗暗思量:房中難道有人?
不能給房中人活著攀賴依依。
「開了房門便知麼?你說我偏怛依依?」傅君悅冷笑一聲,對孔氏道:「娘,房中若真是有人,不拘是誰,與人苟且,淫奔不顧禮儀,請娘將人賜死。」
「啊!」李媽驚喊:「大少爺,這事還需問個明白。」
「有什麼可問的,趁著大少爺不在府中與人苟且,這等事若還不重懲,以後傅府……」傅開家的剛才給傅君悅冷喝,不敢言語,柳大娘卻不怕死的開口了。
「不用說了,雲英。去把我防身用的那毒煙管拿來,照壁,待會你往房裡吹毒煙,把房中的賤人悶死。」
雲英走回去拿藥,四周靜悄悄的,嗒嗒嗒的腳步聲一下一下踩在梅若依心上,梅若依垂著頭站著,手腳僵僵的失了知覺。
毒煙桿拿來了。
「點燃,吹。」
照壁點上火,揍到窗前。
「太太,求太太大發慈悲,依依只是個孩子……」李媽失聲哭了起來,跪到地上撲通撲通磕頭。
「李大娘……」一聲哭喊幾乎要衝口而出,梅若依想衝出去扶起李媽,傅君悅已彎腰去扶李媽,眼睛卻往梅若依處看來。
那是不讓她動的眼色,梅若依捂著嘴,勉強將哭喊吞了回去。
「只是個孩子就做出如此苟且之事,再大些,豈不是……」柳大娘冷諷。
「太太,求太太……」李媽還想再說,傅孔氏冷冷道:「不用再說了,這毒煙吹了這個時間,人早死了。照壁,不用再吹了。」
人群悄無聲息,連喘氣呼吸都竭力地壓下。時間慢慢過去,約一刻鐘後,孔氏比了個打開門的手勢,綠翹站了起來,從腰間摸出鑰匙打開門。
「把人抬出去,扔清風山餵野獸。」孔氏拂了拂袖子,站起來往院外走去。
「啊!」朝房裡探頭的綠翹發出一聲慘嚎。
「嚎什麼,不就兩個死人嗎?」柳大娘走過去喝道。
「娘,是……是凝碧……凝碧……」綠翹悲叫著撲進房間。
傅孔氏前行的腳步頓住,轉身朝房間走去。
梅若依被人群擁擠著前行,看到房中的情景時,梅若依幾乎嚇昏過去。
房間很亂,桌椅分成幾片了,紗帳扯下來了,與片片衣裳碎布一起散落地上,床單到處是沉暗的血跡,
兩個光溜溜的人重合在床上,雖是一眼瞟過即移開視線,梅若依還是看到,底下嬌小的那具身體遍佈傷痕,血跡斑斑,慘不忍睹。
傅孔氏也吸了口氣,傅君悅呆了一下,走上前彎腰拉起床上的人探脈。下一瞬,傅君悅站了起來,攥緊拳頭,利刃一樣的眼光射向綠翹青霜照壁三人,那眼光,生生要將她們分屍碎骨。
青霜綠翹照壁三人嚇得撲地一聲跌倒地上,又急急爬起來朝傅君悅跪下。
傅君悅冷盯了青霜照壁一眼,朝綠翹一步一步逼近。
「大少爺……」綠翹嚇得步步後挪,傅君悅忽而住了腳步,神色平靜下來,對孔氏道:「娘,這個房間本是綠翹的房間,凝碧卻出現在這裡,且與掃禾苟合,孩兒猜測,凝碧本就與掃禾不清不白,綠翹從中拉縴保媒騰了自己房間給他倆,昨日因剛換房間,凝碧不知,仍舊來此苟合。綠翹行止不端,孩兒軒中,決不敢再留這樣的人,請娘將綠翹打發了。」
「不,太太,決無此事,是梅若依與掃禾苟合,只不知她怎麼陷害我妹子的,昨日換房間,掃禾還幫著梅若依搬東西,青霜可以作證。」綠翹磕頭匍匐而行到孔氏腳邊,淒淒道。
「青霜,你說。」傅孔氏喝道。
青霜抬頭看向傅君悅,傅君悅冷冷地看著她,不發一言。
「太太,我什麼都不知道,早起綠翹來跟我說發現依依跟掃禾在房中苟合,拉了我一起去太太那裡的……綠翹,你別賴我……」
「青霜,你……」綠翹憤怒地撲過去抓打青霜,柳大娘湊過去幫女兒,孔氏氣得發抖:「反了反了……」傅開家的忙帶著人過去拉扯,一時亂哄哄的,傅君悅就在這時朝房門口看來,下巴微微使勢。
梅若依會意,趁亂悄悄地後退,出院門時,也沒人注意到她。
「依依,怎麼樣?沒事吧?」采薇娘倆在房中來回踱步,正急得控制不住要前往看情況時,梅若依奔了回來。
「沒事了。大娘,你去朗月軒,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只跟大少爺稟報道我昨晚臨睡下突地不適,過來找你,你怕我有個什麼,留我在你這裡睡,現在還昏睡著,跟大少爺告假一聲,道晚間稍好些我再回朗月軒聽差。」
采薇娘去了不久,很快回來。
「怎麼樣?大少爺沒說什麼吧?」
「孟少爺來了,大少爺正和他說話,也沒跟我多說什麼,只說要我好生照顧你,晚些再回無妨。」
朗月軒裡,砰砰……傅君悅將書房中整張書案掀翻,拿起椅子奮力砸過去,一時見一側的琺琅鎦金大花瓶,抱起高舉狠狠地砸了……許久還不解氣,將紗幔扯了下來,兩手死命扯著,一張臉憋著紫漲。
孟夏從沒見他這樣,呆呆地看著,半晌顫抖著奪了他手裡的紗幔扔到一邊,倒了杯水遞了過去,勸道:「好了,梅若依沒事就行,你還氣什麼?」
傅君悅仰頭把水喝了,將杯子扔了,怔忡了許久,臉色從紫漲變為慘白,忽地抱住孟夏,雙肩抖動,無聲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