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溫少遠幫她把行李拎回她在二樓的房間後,跟辛姨打了聲招呼,這才離開去酒店。

她的房間雖然久未住人,但辛姨是個閒不住的人,心裡又掛念她什麼時候能回來住幾天,偶爾想起來隔三差五地總是會上樓來,這裡擦擦,那裡拖拖的。

所以,哪怕空閒了這麼久,整個房間還是光潔如新,一塵不染。

辛姨一邊嘮叨著溫少遠太粗心,竟然沒提前告訴她聞歌要回來,一邊又「遷怒」聞歌自己也不知道說聲:「不然,昨天天氣這麼好,能曬曬被子去去潮,你蓋著也暖和點。」

聞歌無辜極了,她也是剛進a市沒多久才知道要住在溫家的……

辛姨從衣櫃底層拿出折好的棉被和床單給她鋪床,聞歌幫忙平整四角,幾下就鋪好了床。

正要下樓,聽一樓的客廳裡傳來溫時遷的聲音:「辛姨,是誰來了?」

辛姨應了一聲,把枕頭歸置在床頭,這才回應道:「是小歌兒來了,時遷你上來吧。」

樓下一時沒了動靜,不一會兒,腳步聲由遠及近。

聞歌迎出去,正看見走到樓梯口的溫時遷。裙子有些長,她一手拎著長裙,微低著頭,那長髮落下來,擋住了她的臉。

聽見聲音,她在樓梯上站定,抬頭看過來。淺淺的,彎唇一笑,那雙眼如子夜一般蘊著星辰的力量,流光微轉,明亮動人。

她說:「嗨!好久不見。」

嗓音清亮又溫和,像溪水流淌,水波蕩漾。

那樣的神情,那樣的聲音,實在迷人。

聞歌一時的怔忪,等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小姑。」

溫時遷那雙眸子略彎,頗有些高興。她緩步走上前來,很自然地就挽住她:「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都沒聽大哥講起。」

應老爺子的要求,在家不能再提起長孫,就連稱呼也一併都要改口。溫時遷口中的大哥,指的是溫少遠。

「我剛回來。」她被溫時遷挽著回了房間。

辛姨剛收拾好房間,見兩個人有話要說,便道:「你們先說著,我給小歌兒熱點東西吃。時遷你要不要?」

「要。」她瞇眼笑了笑,目送著辛姨離開了,這才轉頭看向聞歌:「n市離這裡也有一段路,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一會?等辛姨熱好了吃的,我上來叫你。」

這句話裡帶了幾分親近,一下子拉近了她在聞歌心裡的距離。

在未見過溫時遷之前,聞歌對有著這個名字的女孩有一份敬畏和好奇。因為那時候的溫時遷是辛姨嘴上常掛著的「溫四」,是整個溫家幾代傳下來,唯一的女孩。更是老爺子從小寵愛到大的孫女,這種獨一份的喜愛讓聞歌為之好奇也為之羨慕。

但在見到溫時遷之後,因為她的親近,讓聞歌自然而然地把她劃分到了自己的陣營裡。這一個多學期的互通郵件,更是讓原本因為輩分而無形之間產生的距離都磨滅得乾淨。

溫時遷無疑是一個讓所有女孩都羨慕的人,她對於聞歌而言,是像隨安然一樣的存在。美好,也值得所有最好的。

聞歌搖搖頭:「我先整理下,等吃過東西再睡一會。」

她平常都睡到中午才起來,如果不是在車上睡了一會,這會肯定困得在打哈欠了。

「也好。」溫時遷四下看了看:「你這邊缺什麼不方便的話就到我房裡拿。」

聞歌應了下來,等她走後,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要穿的衣服掛進衣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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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出去走親訪友的老爺子也回來了。見到聞歌,老爺子的眉毛一抖,隨即便開懷地笑了起來:「小聞歌來了啊,家裡有得熱鬧了。」

「太爺爺。」聞歌叫了一聲,很自覺地去給他熱茶。

每逢老爺子從外面回來,進門第一件事就是要喝口熱茶。

辛姨正把老爺子脫下來的外套掛上衣架,聞言,說道:「中午過了飯點剛回來的。」

「少遠接來的?」老爺子問了一句,又四下張望了一下:「那幾個小的呢?」

「景梵回來就待在房裡,時遷回來沒多久又出去了。」辛姨回完話,扶著老爺子到客廳坐下:「怎麼也不叫老張扶著你進來,這陰天怕是晚上又要下雪了。你這腿腳啊,還靈便?」

老爺子年紀大了,渾身都是毛病。只是身體健朗,精神又好,平常這些小毛病都隱而不發。一旦點燃了引線,就什麼問題都接踵而來。對於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而言,綜合症是多麼可怕的一個存在?所以一換季,一入冬,全家最緊張的便是辛姨了。

「不礙事。」老爺子歎了口氣,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語氣有些不悅:「時遷是不是跟傅家那小子走得太近了?」

知道些許內情的辛姨,聞言就是一僵,幸好聞歌正端著茶出來,一口一個太爺爺,叫得老爺子心花怒放的,早就轉移了注意力,絲毫沒察覺出異樣來。

辛姨輕歎了口氣,想了想,還是說道:「老爺子,時遷出門前跟我說,晚上帶傅先生回來見您。」

老爺子正喜笑顏開地從聞歌手裡接過茶水,聞言,手一抖,那滿滿的滾燙的茶水溢出,老爺子下意識地移開要避開聞歌的手。動作太猛,一下子晃出了更多的茶水,燙得他「嘶」了一聲,把茶杯重重地擱在桌几上,眉頭瞬間緊皺。

那「砰」的一聲重音,嚇得聞歌一抖,抬眸看了眼臉色已經陰沉下來的老爺子。

他卻渾然不在意,接過聞歌遞來的紙巾擦了擦手,語氣沉悶又低沉:「時遷跟傅家那二小子才認識了多久……不見!」

辛姨皺了皺眉,顯然也是為了這件事情煩心,輕歎了口氣:「時遷喜歡,她喜歡就好。」

老爺子突然低頭看了聞歌一眼。

聞歌意識到接下來的這些話就不該自己聽到了,擦了擦桌子,就悶不吭聲地先離開了。不想上樓,索性去院子裡等小叔回來。

……

a市的冬天傍晚,天色漸暗。

聞歌開門走出來,那涼意瞬間讓她打了一個寒噤。她抖抖索索地走到一旁的台階下,避開風口坐了下來,仰頭看著天空。

在n市,她最喜歡躺在叔叔的躺椅上,看夜空。但因為那座城市工廠太多,空氣污染嚴重,很少才有清晰明亮的夜空,就連星辰都熙熙攘攘的,數不出幾顆來。

a市的天空便亮堂不少,只是從下午開始,太陽就被層疊厚重的雲層遮擋住。今晚自然也沒有什麼群星璀璨讓聞歌能夠欣賞。

入了夜,溫度開始直降。哪怕沒有風吹過來,聞歌也覺得一陣涼意從腳底心躥起,她不停地跺著腳,這隻腳踩完換另一隻,自己跟自己玩了起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天色徹底黑下來,這才看見不遠處有一輛車經過轉彎的路口,筆直地開了過來。

聞歌還沒來得及看清車型和車牌號,那車打著遠光燈,燈光遠射下,強烈又刺眼。這一瞬的對焦,讓聞歌的眼睛被刺得一疼,不由自主地閉上眼,抬手擋在眼前遮住。

老爺子剛回來沒多久,所以大鐵門也沒關。那輛車很順暢地就開了進來,穩穩地停在聞歌的不遠處。

熄了火,溫少遠的推開車門下車。走近了,這才看清坐在這裡的,不是別人,是聞歌。

院子裡的燈還沒開,整片黑壓壓的漆黑。她卻一個人坐在這裡……

溫少遠抬頭看了眼屋裡亮著的燈光,心思幾變,最終只是幾步走近站在她的面前:「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小叔。」聞歌聽著這熟悉的聲音,也顧不得這會眼前還冒著光點。她一手擋著眼睛,一手伸出去。剛碰到溫少遠身上微帶著涼意的大衣時,那隻手就被溫少遠一把握住,握在了他的手心裡。

聞歌一愣,一瞬間的僵硬。她張了張嘴,剛要說話,便聽他又問道:「在這裡坐多久了?手這麼涼。」

那聲音溫軟,隨之而來的,是他用掌心貼上來的溫熱。

溫少遠輕輕捏住她的手,另一隻撥開她還擋在眼前的那隻手,俯低身子看了看:「照著眼睛了?」

聞歌點點頭,勉強睜開眼,又有些不適應地閉上,正要再睜開——他的手貼了上來,正好蓋在她的眼前:「先閉會。」

聞歌「哦」了一聲,眼睛卻不由自主地眨了兩下。那細軟的睫毛在他掌心刷過,微微的麻,微微的癢。

溫少遠忍不住笑了一聲,又重複問起:「怎麼坐在外面?」

「太爺爺和辛姨在說話,我就出來等你了。」她的語氣有些不太自然,手上和眼簾上的溫熱讓她的注意力完全無法集中。

她微微熱了耳朵,一種顫慄從心底猛然躥起,整個人都有些無力起來。

天色幽沉,溫少遠並未看見她的不自然,同時鬆開了她。

要避開她的,應該是溫家的家事了……溫景然今年過年從s市回來了,停留了一個星期便離開了,那老爺子憂心的自然不會是他。相反的,因為溫景然的回來,老爺子這段時間的心情都好得不行。

那能讓老爺子煩心的,只有溫時遷了。

他在離開a市去n市之前就有所耳聞了,並不以為意。

「跟我進來吧。」溫少遠率先往前邁開步子,走了幾步,不知道想起什麼,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悶頭跟著,不知道怎麼的,又高興了,彎了彎唇角,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