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歌在隨安然這裡留宿了一晚,醒來時,隨安然已經做好了早飯,催她去洗漱,一起吃過早飯後,便去學校上課了。
她在安然的家裡也沒事可做,索性睡了個回籠覺,中午從冰箱裡翻出一袋速凍的香菇蝦肉餛飩,丟下鍋煮一煮,填飽了肚子就去她的書房找書看。
全然不知道,溫少遠正在外面翻天覆地地找她。
……
溫少遠從學校出來時,陰沉著臉,神色看上去還算鎮定,但那雙凜冽的泛著冷意的眼睛卻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他抬手,修長的手指壓了壓眉心,拉開車門坐進去。對著駕駛座上翹首以盼的溫時遷虛抬了下手指,示意她先離開。開口時,連聲音都有些疲憊:「沒回學校。」
溫時遷的眉間郁色浮動,有些懊惱:「那能去哪?」
從知道聞歌不在公寓之後,溫少遠便一刻也沒有耽誤,先回了公寓。看見玄關上散了一地的飯菜後,臉色變了變,轉頭問何興:「她昨晚有沒有什麼異常?」
何興知道聞歌「離家出走」後,臉色都白了,哪還敢挑時間,把昨晚送飯過去的經過仔仔細細地重新講了一遍。
溫少遠在聽到「讓小叔不用惦記著給我送吃的了,我自己會管好自己的」這句話時,眉頭就是一蹙,臉上的表情微微變色。
他還沒發脾氣,她還來勁了……不管她?怎麼放得下!
溫時遷在一旁也沒插話,跟著溫少遠去隔壁樓層徐麗青公寓的路上,這才問道:「你和聞歌吵架了?」
「比吵架了更嚴重。」
溫少遠不願意說的,哪怕是威逼利誘也撬不動他的嘴。溫時遷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按照平時聞歌對溫少遠的信任和依賴,以及乖順的表現來看,幾乎沒有忤逆溫少遠的可能性。難道是溫少遠對人家小女孩做了什麼事,導致聞歌連這個小叔都不要了,離家出走?
溫時遷越想越有可能,連看溫少遠的眼神都開始變味了。
「想哪去了?」他邁出電梯,卻連解釋都懶的,逕直邁到公寓門口,在幾步之外,便停了腳步,神色凝重。
溫時遷落後幾步,跟上來見他站在原地再不往前走了,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溫少遠的目光落在幾步外蒙著灰的門把手上,以及擋住鎖孔的傳單,眼底的微光一暗,說不上是失落多一些還是遺憾多一些。
「去學校找找,沒準回去了。」溫少遠鎮定地說完這句,轉身便大步走了回去。
如果她記掛著白君奕的下場,應該按捺不住今天就回去上學了……
可是到學校,依然撲了個空。
溫時遷想了想,商量著說道:「沒準去找辛姨了?我先回去看看,你接著去聞歌常去的地方找找,我們電話聯繫?」
溫少遠沒多想便同意了,兩個人在盛遠酒店附近的路口分開。溫少遠先回酒店取了車,這才往外找。
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輛,擁擁攘攘的街道,他卻突然有些迷惘……
聞歌並不經常出門,他對她的瞭解也僅限於在家裡,和學校裡,而在這些之外,她的生活圈子他卻是一無所知。
此刻看著熟悉的街景,竟寸步難行。
……
溫時遷回去了一趟。
家裡只有辛姨在家,溫老爺子出門去找老友下棋解悶了,小張送過去陪著。回去的時候辛姨正在澆花,天氣漸漸炎熱起來,花園裡的花中午都曬懨了,她去醒醒水。
溫時遷找了一圈沒見著人,也沒聲張,就說是回來拿東西的,匆匆地回來一趟,又匆匆地離開了。
溫少遠在街上找了好幾圈,書店,奶茶店,陪她轉過幾次的小飾品店甚至連網吧,遊戲廳這種地方都去看了看。找遍了所有可以消耗時間,她都有可能去的場所,依然沒有見到聞歌的身影。
「大哥,你公寓回去過了沒有?如果聞歌只是出來透透氣,現在已經回去了呢?你要不要再回去一趟看看,如果還沒有找到人,就不能只有我們兩個在外面找人了。」她從溫家出來之後,連著附近整條街都搜尋了一遍,一無所獲。
溫少遠站在整潔寬敞的客廳,聲音沉得幾欲凝結:「她沒有回來。」
掛斷電話後,他一個人站在客廳裡。陽光從窗口灑進來,卻絲毫沒有一絲暖意。
溫少遠不由自主地想起前幾天看到關於失蹤少女和拐賣案的新聞,頓時心亂如麻。一個個不可控制的念頭不斷地冒出,讓他頭疼欲裂。
他轉身快步下樓,一刻也不敢浪費。
……
白薇有些意外。
父母工作忙,白君奕的事情一向都是她在管。昨天被老師叫到學校聲色皆厲地批評了一頓,才知道這小子在學校幹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
從校長那裡知道被白君奕「騷擾」的女孩子是聞歌時,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一想起聞歌,白薇腦海裡先浮現的卻是聞歌那帶了幾分冷清,面容俊朗又清雋的小叔——溫少遠。
想著這麼個清風俊神的男人因為自家這兔崽子被請進學校來,不知道為何,就是有些想笑。
……
學校方面要追究,礙於白君奕平日裡表現不錯,成績又是一馬當先,捨不得就這麼讓人退學給別的學校佔了便宜,決定給予處分,並寫兩千字檢討書,讓他在家休學半個月。
白薇在學校裡什麼也沒說,先把人領了回來。回家說了沒幾句,看著白君奕一臉的理直氣壯,簡直要氣樂了。
「也許那個時候你覺得自己是英雄,沒準人家聞歌覺得你幼稚透了。」
現實裡哪有那麼多的浪漫?國旗下講話時在全校面前跟女孩子告白,沒被學校勒令退學真是從輕發落了。
早知道白君奕對那個女孩特殊,卻不料這聰明又識時務的弟弟有一天也能這麼衝動,做出糊塗的事情來,連累聞歌也需要暫時請假回家。
這麼想著,便決定先打電話過去道個歉,再約個時間請人家吃頓飯,畢竟這件事白君奕做得……讓她都想一巴掌呼在他的後腦勺上,更別提溫少遠該有多堵心了。
哪還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白薇剛自報家門,反覆斟酌過的道歉才剛說了個開頭,便聽那端磁性又低沉的男聲問她:「聞歌今天有沒有和白君奕聯繫?」
白薇一愣,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正襟危坐在一旁的白君奕,用眼神詢問。
白君奕趕緊搖頭:「沒有啊!」
溫少遠顯然也聽見了電話那端傳來的否認,緊皺的眉頭絲毫沒有要鬆開的跡象。也不管那端還要說什麼,只冷淡地回應了一句:「我這裡有事,改天再說。」便掛斷了電話。
聞歌偶爾和白君奕聯繫時用的就是他的手機,只是並未存號碼,讓溫少遠不知道怎麼聯繫上白君奕。所以接到白薇的電話他一點也不驚訝,甚至是一直在期待著它的到來,來確認聞歌的行蹤。
既然沒有,那就連接聽的必要也沒了。
另一端,白薇握著聽筒有些發愣……這麼隨意?
******
暮色已降臨,整片天空都是深藍色的,能隱約地聽見遠處車輛的喇叭聲,蕩漾在一片水色裡,喧囂得沉靜。
溫景梵不知道從哪知道聞歌離家出走的消息,打電話來問了問情況。
彼時,他的車正停在a大的門口,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問他:「聞歌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在a大上學,你聽她提起過嗎?」
溫景梵聽著他有些沙啞的聲音,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這是他們第一次談論起隨安然。
「聽她說起過,但沒說名字,是酒店管理專業,今年應該大三了。」
確認了隨安然的專業和年級,溫少遠心神微鬆,終於感覺到左側隱隱作疼的胃。他已經一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也沒有喝過水,唇色乾燥。
他拿起放在中控台上的礦泉水瓶,感覺貼在手心裡的涼意,聽溫景梵又說了幾句話,這才掛斷。
把所知的全部信息都編輯成短信發給留在a大任教的師兄,讓他幫忙查一查。做完這些,才擰開瓶蓋,灌了一口水。
那涼意順著他的喉嚨滑下去,一路到心底,冷得他精神一振,又繃了起來。
想著那個小沒良心的,就這麼離家出走了,連個隻字片語也不留,讓他找了整整一天也不見人影。
擔心,鬱結,更多的是對她的無奈。
溫少遠往後靠在椅背上,閉起眼來。這樣暗沉的天色下,才流露出找了她一天的疲憊。
等找到了,非要好好教訓一頓。還沒長出爪子,就想撓人,撓完還敢跑……
他輕呼出一口氣,眉心緊皺。
……
知道隨安然的公寓地址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天色徹底暗沉了下去。
溫時遷過來和溫少遠匯合,一起去隨安然的公寓。這是他們今天最後要找的一個地方,再找不到人,就要另作打算了。
而此時的聞歌,蹭著鼻子打了個哈欠,酒足飯飽正在犯困。
她看了一下午的書,看得眼睛酸澀,不知道是不是後來沒注意光線的原因,眼睛現在都有些睜不開。等隨安然回來一起吃了晚飯,就先蹭了她的大床補個覺。
她剛睡著沒多久,門鈴被按響。
隨安然正在寫論文,秀氣的眉頭蹙起,白淨的臉上有幾分苦惱的神色。她沉浸在絞盡腦汁的文字裡,以至於門鈴剛響的時候她並沒有察覺。
直到門外的人堅持不懈,一直不停的按著門鈴。隨安然終於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眼,有些奇怪地起身去開門。
她剛搬過來沒多久,只有一個比較要好的室友知道她的住址。怎麼會有人來這裡找她?
走到門口,她湊在貓眼裡看了一會,只開了一絲門縫,輕聲問道:「你好,請問你找誰?」
溫少遠低頭看向門縫裡露出的那張臉,從未見過,卻莫名的因為聞歌經常提起,而對她有了那麼幾分熟悉感。
他不禁放柔了聲音,客氣地解釋道:「我來找聞歌,我是她的小叔——溫少遠。」
隨安然拉開門。
門口站著的男人,披著一身夜色,眉間一縷隱約可見的倦色。那雙眼睛卻亮得像是綴著星光,目光沉靜幽然,像是雨後被陽光掃淨的山林,悠遠又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