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珠華當然不至疑心蘇長越在外面有什麼,但她發現蘇長越總打趣她的話沒錯,她醋勁確實挺大的,單是想到那不知名姑娘攔著蘇長越,可能碰觸到他她就滿心不高興了,氣勢洶洶領著青葉往外走。

  青葉力氣大,哼,等她到了,要是發現蘇長越真叫人佔了便宜,就開揍!

  女人打女人可算不得欺負人!

  「公子,求你了,你就幫幫忙吧——」

  蘇家大門前,一個白衣背影跪著,聲音哀婉地哭泣。

  蘇長越站在對面,懷裡抱著個碧綠的西瓜,他一舉步,那白衣姑娘就跪在地上跟著他轉向,伸手想拉他的官服袍角,蘇長越為避嫌,不得不再三停了腳步。

  他沉聲道:「姑娘,你有冤屈,自可去向官府遞狀上告,內子一介婦人,與你的事沒有一點干涉,你來為難她毫無用處,又是何必。」

  珠華聽得這一句,腳步不由慢了慢:什麼意思?來找她的?她看這姑娘身影無比陌生,應當不認識啊。

  便又加快了一點步子出去,繞到那姑娘正面去,見到她梨花帶雨的一張臉面,清麗是清麗,但確實是陌生的。

  蘇長越見到她出來,先是微微鬆了口氣:「珠兒。」旋即又道,「你先進去,這事不與你相干,別讓人衝撞了你。」

  珠華親眼見著那姑娘試圖拉扯的舉動,直接道:「那可不成,我也怕人衝撞了你。」

  白衣姑娘聽得這句,眼淚停了停,頰邊飛上一抹尷尬的紅來。

  珠華轉臉吩咐青葉:「先把大爺抱著的西瓜接過來,吊在籃子放井水裡泡一會,等會晚飯時切了吃。」

  青葉答應一聲,上去接了,又左右望望,遲疑道:「奶奶,我這就進去了?」

  珠華「嗯」一聲,伸手拉了蘇長越空出來的手,把他拉著朝裡走,白衣姑娘下意識有點要撲扶過來攔阻,珠華道:「你碰我一根指頭,我就報官,一個字也不會再聽你說了。」

  她在外人面前氣質偏冷淡,因相貌過美原就和普通人劃出了一道距離感,這一再放下臉來,愈加有種盛氣凌人之意,白衣姑娘窒了一下,動作就不由停住了。

  蘇長越比珠華高了一個頭,他是覺得珠華嚇唬起人來可愛到不得了,一路忍著笑,聽話順利地由她牽進了宅門裡。

  珠華在連珠紋照壁前停下,轉身,這才道:「你找我有什麼事?進來在這裡說罷,我才聽了一句,你像是要找我幫忙,但卻把我夫君堵在門外跪著哭求,讓鄰居們看了,還以為我夫君做了什麼錯事。貴家規矩,都是這樣求人辦事的嗎?」

  她自我感覺架勢擺得很好,很有一家女主人的樣子,蘇長越少見她這一面,十分新鮮,又聽她一口一個「我夫君」,動聽到不得了,很願意聽她多說兩句,原要替她了結了的,此時倒袖起手來,饒有興趣地看她處置。

  白衣姑娘紅著臉爬起來,一邊拿衣袖擦了眼淚,一邊慢慢走到了門裡。

  「我不是有意的,實在是不得已。」

  珠華似笑非笑:「哪裡不得已?我沒看錯的話,你是把我夫君攔在門外吧?你要找我,我家門前又沒得人守衛,你往裡敲門請人通傳一聲就是了,你卻糾纏我下衙回來的夫君,難道他像個門房的樣子?」

  「……」

  白衣姑娘當然是有私心的,她以為男人面對她這樣的落難美人總是比較好說話,尤其蘇長越氣宇英越,她向他下跪求助毫不為難,所以見他正好歸家,才改了主意,先求上了他。

  這時叫毫不留情地點出來,若點出的人容貌普通,她還能再去向蘇長越裝個可憐,然而暮色裡對面立著的是個容光足可碾壓她的真正美人,她這個可憐無論如何扮不出來,同時很覺羞辱,眼淚不禁又流了出來。

  對於有勾引蘇長越嫌疑的小白花,珠華對她的眼淚毫無觸動,道:「你再不說來意,就請你出去,我們要關門落鎖了。」

  白衣姑娘一急,往前跨了一步:「別——我,我娘是忠安伯府的伯夫人。」

  珠華愣了愣,上午才來過一個原忠安伯府的丫頭,當晚伯府的姑娘就找了過來,這要是沒聯繫就怪了。

  「惠香是你的丫頭?」

  白衣姑娘點了點頭,吞吞吐吐地道:「惠香找著我說,勇毅侯府來了人,似乎是邀你過府賞宴,我想請你到時帶了我一起去,我可以扮作你的丫頭。」

  作為數月之前還是金尊玉貴的伯府嫡姑娘,她雖然下跪跪得利索,卻顯然並不真正擅長向人求援,一句話說出來,毫不婉轉,倒有點吩咐人的意思。

  珠華微皺了眉:「你要去侯府做什麼?你家原和侯府有交情?那你自己去就是了,雖然你家遭了難,想來那府裡的主子們也不至於連一面都不允你相見——若真這樣無情,那你跟我混進去也是一樣的結果,憑你想要什麼,人家都不會應了你的。」

  「你不知道,我原和勇毅侯府二房的五爺有婚約——」白衣姑娘說著哽嚥了,眼淚又落了下來,「婚期都定好了,就在明年春天,可是我家出了這樣事,他家不說幫扶,二夫人反而很快找著了我娘,逼著我娘把婚事退了,我不甘心,想親自去問一問。」

  珠華默了。

  就這個遭遇來說,這姑娘還確實挺可憐的,算是被雪上加霜了一把。

  她頓了一下開口:「那你現在找去又有什麼用呢?你有什麼把柄能脅迫著勇毅侯府,讓人家回心轉意娶了你進去?恕我直言,就算你有,你這樣勉強進去,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白衣姑娘抹著淚道:「你想多了,我家都一敗塗地了,哪還有什麼把柄。我、我和曹五爺其實很有情分,我覺得他應該也不願意他娘這樣做,只是我沒機會見他。我想去問他一聲,他要親口也和我這麼說了,我就死了心罷了。」

  珠華嚇一跳,立刻拒絕:「這可不行,我幫不了你。」

  男女私會非常敏感,一個不好就要惹出事來,她亂髮善心給打掩護帶了人進去,到時候不管這兩人什麼結果,是和好還是翻臉,只要鬧出一點動靜,她還怎麼見好心邀請她的侯府二奶奶,連帶著把沈少夫人的臉都丟了。

  白衣姑娘懇求道:「我會小心的,不會害了你,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這麼冒昧找上門來,求你幫幫我罷。」

  珠華堅決搖頭:「你不用多說了,我和勇毅侯府沒有一點交情,託了我一個長輩的面子才得了人家的邀請,沒有能耐幫你這個忙。我至多不追究惠香亂傳話,你不要再強人所難。」

  白衣姑娘失望之極,脫口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冷酷,我都保證了不會給你添麻煩了。」

  珠華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你現在就在給我添麻煩好嗎?你要覺得我冷酷,那隨便你,你去找不冷酷的人幫忙罷。」

  白衣姑娘讓堵得說不出話來,眼淚漣漣。

  珠華看她又有點可憐了,嘆口氣道:「我聽買走惠香的牙婆說,你們家餘下的女眷現在住在城南的一家土地廟裡?」

  白衣姑娘以為有轉機,忙點點頭,道:「是——」

  珠華打斷她道:「你看,一個原本與你家毫無關係的牙婆想打聽你家的住所都可以打聽到,那曹五爺若真有意,可能尋不到你嗎?還要你想盡辦法去見他?」

  白衣姑娘愣住了,臉色慢慢變得慘白。

  過了好一會,她才困難地啞著聲音道:「但我不見他一面,我總不甘心,也許他有什麼苦衷,也許二夫人不許他來見我呢。」

  珠華不耐煩了,道:「他一個大男人,少說也快二十歲了吧,二夫人再管著他,總不能把他的腿打斷,有什麼許不許的?罷了,這個忙我反正幫不了,你還是走罷,再不走等宵禁了,你叫巡城的兵丁看見,就麻煩了。」

  白衣姑娘說了半天,見珠華的口風還是沒有一點鬆動,終於不得不死心,再看看天色,確實不能再拖延,只好慢慢往外走了。

  珠華想了想,叫她:「你等等,你這一路過來,沒吃晚飯吧?我去看看廚下有什麼,給你拿點帶著路上吃罷。」

  白衣姑娘咬了嘴唇:「我不要,我不是要飯的。」

  說著好像真的受了羞辱一樣,加快了腳步走了。

  珠華鼓了臉:「……哎,我真是多餘問她。」

  要不是想著這時代對女子太不友好,她多少有點同理心,才不多這一句嘴呢。

  蘇長越失笑不已,點她的臉頰:「嘴硬心軟。」

  牽著她的手往裡走:「究竟怎麼回事?她先說話有些顛三倒四,我聽得不大清楚。」

  珠華便從頭從早上選丫頭的事開始解釋起,事倒不複雜,走到堂屋坐下時,也就說清了。

  蘇長越明白了:「原來如此。這家伯府的事我倒聽過,處置的旨意是翰林院裡的林侍讀代擬的,我聽他和別人議論朝政,提起此事,說陛下是宅心仁厚之君,忠安伯府那樣多的罪過,讓人一說情,還是留了他家女眷一條清白生路。」

  皇帝登基一年有餘,仍算新君,官員們對他不算瞭解,私下議論幾句新君的施政,揣摩一下聖意,是題中應有之義。

  珠華對忠安伯府興趣不大,但很樂意知道蘇長越上值工作的環境,追著又問了兩句,直到隨後晚飯上來,方食不言了。

  飯後沐浴上床。

  他們晚上歇息時屋裡是不留人的,不單珠華臉皮薄,蘇長越不是那等打從奴僕環繞的豪門子弟,也不習慣他起興想幹點什麼事時叫人聽著。

  此時他吹了燈,摸黑到床外側躺下,默了一會,小聲問珠華:「你親戚走了嗎?」

  珠華「哈」一聲笑出來。

  這個親戚的說法是她教蘇長越的,大前天她月事來,蘇長越不知,抱著她要求歡,她一時情急,脫口把前世的說法爆出來了,蘇長越就此學了去。

  珠華以前從未覺得這個說法有什麼問題,但從蘇長越這個正宗的古人嘴裡說出來,她就忍不住想笑,聽一回笑一回。

  笑完了才答他:「沒有,再過兩天才好。」

  蘇長越不響了,好像嘆了口氣,抱著她親了親,怕走火,蜻蜓點水般,然後老實翻回去躺下了。

  珠華一時沒有睡意,胡想起來,覺得他怪慘的,在船上一直忍著,到了家剛舒緩了不多久,又不成了。

  成親了一陣子,該做的都做了,珠華有點好意思放飛了,她手猶猶豫豫地,搭上了他的小腹。

  蘇長越開始以為她是無意中搭過來的,誰知跟著感覺她在往下移動,動得極其緩慢,但纖指所到之處,火星連成一片燎原,直向下腹衝去。

  珠華隔著薄薄的中衣,覺得手底下的肌肉一下繃緊了,他似有一個屏息,她如被鼓舞,指尖微抖著繼續往下——

  然後被按住。

  蘇長越啞聲道:「珠兒,別鬧。」

  他聲音裡是不容錯辨的壓抑的**,珠華聽得臉上熱氣蒸騰,結巴著道:「我沒鬧,我、我看我壓箱的畫冊有這樣,我借你隻手,你湊合一下罷。」

  ……

  「湊合」過後,珠華僵著發酸的手舉在半空中:「……忘了,我應該選準備一條帕子。」

  蘇長越慇勤地下床:「你別動,我去拿。」

  藉著月光摸到搭在架子上的一條布巾,回來仔仔細細替珠華把手擦乾淨了。

  珠華動動手指,其實還覺得有點怪怪的,不過反正她一點也不嫌棄他,便也罷了。

  蘇長越把用過的布巾信手一扔,重新上床,親親她臉頰,問她:「珠兒,你的畫冊擺在哪裡?我怎麼不知道有,明天讓我看看。」

  珠華:「……」

  她歪了頭,假裝睡著了。

  蘇長越在她耳邊笑一聲,躺正了心滿意足地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