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書生攬住勺子,鐵定變成軟泥癱在地上。
腦袋裡嗡嗡的叫著女媧女媧,青帝青帝。兩人都是上古大神,別說瞻仰是種榮幸,就連低頭看見他們的影子也要敬畏十分啊。
可她竟然……等會,她這是得罪了女媧娘娘,還跟青帝親親了?
她還是……先暈一會避難吧……
努力理順了下書生之前跟她說過的話,勺子大致得出的結論是——當年她身為一株驚天動地的芍藥花,被百花之神青帝知道後,移種到了他的後花園。
後來女媧娘娘要東西煉石,看上了自己,於是就過來討要。
可是青帝不肯將她交出,於是兩人結下梁子。後來青帝要去尋東西替代自己給女媧娘娘,不知情的自己卻因為害怕這兩位大神開戰,於是逃走,結果掉進天洞,沒了修為,沒了記憶,落入凡間,經過幾百年,變成了一朵花妖。
最後青帝找到了自己,然後女媧娘娘又出現了?
勺子為自己在如此場面下還能整理出大概十分滿意,雖然腿還是軟的……
女媧看著兩人都要貼的不能分離的模樣,搖頭嘖了一聲。
勺子豎了豎耳朵,女神,這個語氣詞很破壞形象的好不好!
青帝斜乜她一眼:「如今我已知後事,妳還要硬來麼?」
勺子怯怯問道:「女神,妳當初為什麼要抓我?」
女媧頓了片刻,才道:「煉石。」
勺子咽了咽:「煉石?」
青帝攬著勺子,十分不痛快:「芍藥是六界難得至純至淨的靈物,補天五彩石仍留有污濁之氣,是以她盯上了妳,要把妳種在石頭上面,直至靈氣耗盡。」
勺子完全感覺不到腿在哪裡了,哆嗦:「可、可天不是早就補了嗎?」
「有備無患,說不定哪天天又崩塌了。」青帝冷冷盯她,「我答應為妳尋得替代之物,不過等個幾百年,卻仍是不肯放棄,非要鬧到元始天尊大人那兒去?」
勺子可想明白為什麼當初在東海騎海龜時,書生不肯尊稱她一聲女媧娘娘了。
女媧歎道:「我既沒碰當年的小芍藥,如今的小芍藥不是我殺的,我去到客棧那,她已經死了,客棧也已燒毀。」
末了她又擰眉,「是不是動過一次心思就再也洗白不了了?況且我哪裡知道你這懶惰成性的家伙竟然會和一株芍藥談情說愛,要是知道我根本不會碰她。」
勺子怎麼聽這話裡像是……知己好友間的無情「踩壓」?
青帝又甚是不耐煩看她:「當年妳不知情,我也無從指責。可如今妳回去好好煉你的石頭,別總盯著我家勺子……不對。」
他驀地回過神,終於找到了重點,果然是跟勺子久了重點君也常常被晾在一旁嗎,不對,現在不是吐槽自己的時候,「妳剛才說,十一月一日的勺子不是妳殺的?」
女媧挑了挑眉,無情吐槽道:「你這是三百年懶得動腦子的結果嗎,反應如此之慢。果然絕交三百年沒人吵架完全不在一個調上了。」
青帝真是忍不住暴脾氣:「速速說!」
女媧點頭:「我在九重天察覺到人間有異動,因此來了人間,可沒想到尋到同福客棧,卻見那裡幾乎燒成灰燼,而勺子也已經死了。剛上前,你就出現,還揚言要把我千刀萬剮……我真是比那什麼,比竇娥還冤。」
青帝冷聲:「妳如果問心無愧,那為何要阻攔九尾狐讓我們去十一月一日那天?」
女媧扯了扯嘴角:「我什麼時候阻攔過了,那小妖功力不夠,我助她一臂之力,誰想剛碰到她就鬼哭狼嚎像個蛇精病。」
勺子擰眉,抓緊了書生免得被女神一巴掌扇飛:「可是妳還說掌櫃不放下我,無法活命什麼的。」
女媧默默望天:「我就是不信他那種冷血的天神會真護著妳,如果他當時鬆手了,那足以證明三百年前他對妳也不過如此,他還有什麼臉面跟我絕交。可沒想到他沒放手,那也就是說,確實是我看錯了。即便是妳真能逆改天命活下來,我也不會再打妳半分主意。」
勺子似乎看見了一隻母獅子離自己遠去,腿頓時就有了知覺,齜牙對青帝笑道:「笨書生,女媧娘娘不抓我去煉石了。」
青帝臉上微僵,勺子妳如此天真可愛真的會被抓去熬湯的……他輕歎:「她說不抓妳立刻就相信了,立場堅定些,別忘了妳七萬多年的修為是被誰間接害沒的。」
勺子搖頭:「我不記得以前的自己了,只知道現在的我不想你們兩人吵架。恩怨能化解就化解吧,你好好的就行了,多個敵人不如多個朋友嘛。」
青帝愣神,摸摸她的頭:「傻勺子。」
勺子淚眼汪汪:「我不傻啊……你想想,身為女神的女媧娘娘都開口了,她難道還要對個草木妖撒謊嗎?那樣多掉身份。既然真的放手不抓我了,那你還繼續跟她絕交,傳到別的上神耳邊,就變成了你無理取鬧了。而且……反正我的修為回不來了,倒不如潛心和你一塊修煉,又不用擔心被抓去煉石,對吧。」這麼一說……勺子好像更豁達。
青帝捧了她的腦袋親了額頭一口:「好。」
只是心中仍有一事放不下,如果說女媧並沒有碰勺子,那是誰殺了她?
「嘖。」女媧搖頭,看著兩人又秀恩愛,這麼刺激她真的沒有問題嗎?
「當時你到了客棧前,是什麼情形?」
她想了片刻:「大火熊熊,外面站了一堆的妖怪,我看見小芍藥時,她剛從裡面踉蹌走出來。」
青帝默了許久,當時的勺子確實是身負重傷,元神幾乎全散,想必「自己」還未來得及給她療傷,就已氣絕了。
他驀地想起來:「若元神並非被你奪取,那勺子的元神去了何處?」
女媧眨眨眼:「這我可不知道,對著元始天尊大人發誓我沒拿。」
勺子腿又軟了:「所以說……真凶還沒有找到?」
青帝微點了頭:「嗯。」
勺子心裡咯登咯登的,突然覺得……自己的命好苦,哭泣。
***
後院眾妖覺得最近有點奇怪,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自從那神神叨叨的儒生走了後,天字號又住進了個女人,看起來就是個凡人姑娘,可總覺得那眼眸裡閃爍的光芒很不尋常。
後來眾妖無聊在後院搖骰子,那女子突然跳了下來押了一把大,嚇的眾人愕然。
聽說她是書生的朋友,當即明白過來,肯定又是哪路大神啊,欣然邀她入局。
十月十日,天更冷了。
青帝算好賬把賬本放好,勺子也剛擦好桌椅,兩手被水浸泡的紫紅。
他伸手握住,捂了一會說道:「最近修為有覺得提升了嗎?」
「唔……」勺子提了提氣,沮喪道,「沒有。」
青帝擰眉,心中困惑,按理說這麼久了,修為應當大漲的,問道:「上回不是說精神了很多?」
勺子想了想:「你說的是當時在錦繡客棧那?確實是……約莫是我的錯覺吧。笨書生,是不是你不夠努力?」
鼻腔默默的熱了一下,他欣然點頭:「一定是的。」說罷,抱起勺子往樓上走。
勺子雙手環著他脖子,看著他笑,等快到了樓上,悄聲問他:「你總在客棧陪著我,對你來說,是不是不公平?開心……嗎?」
青帝看她,笑笑:「沒有什麼不公平,以前於我而言,在什麼地方都一樣。如今……有妳的地方就好。說是守著客棧,其實不過是妳在這裡罷了。」
進了屋裡,將她輕放床上,先拿了被子給她蓋上:「我去打水沐浴,等我。」
「嗯。」勺子卷了被子趴在上面,心中甚暖。聽見窗外有聲響,裹著被子探頭看去,就見辛娘他們在賭大小。
等青帝打了水回來,勺子已經去後院玩耍了,他頓生感慨,念念不忘的鴛鴦浴又泡湯了……
坐莊的是搖錢樹,在一旁收錢的是秋菊:「來啦來啦,買定離手啦。」
勺子瞅瞅旁人,詫異:「女神你也喜歡玩嗎?」
女媧意味深長的點頭:「小賭怡情嘛……不過大賭就傷感情了……」
勺子咽了咽,低聲:「莫非他們贏了您很多錢?」
女媧勾勾唇角,笑的和藹可親,非常的——和、藹、可、親。
勺子:「……」
爬爬舉手問道:「老大,妳雙掌合十在嘀嘀咕咕什麼?」
勺子搖頭:「賭這種東西沾不得呀……」
辛娘一把抱住她把她丟到一邊,嫌棄臉:「老大不賭就走開好嘛……話說最近妳重了很多啊。」
胖葫蘆摸下巴點頭:「都快追上我了。」
勺子肅色抗議:「我才沒有胖!」
「嘿嘿嘿。」
「嘿嘿嘿。」
「……友盡!」勺子憤然爬上窗,女媧娘娘你多輸點,輸多點,然後把他們全都拍飛吧,握拳!
爬回屋裡,屋內又霧氣彌漫了。她繞到屏風那,探頭看去,白白的書生在洗白白。挪了挪步子,戳了戳那不帶餘肉的鎖骨,最惹她把持不住的就是這裡呀。
青帝握了她的手,拿了蓋在臉上的熱帕,笑道:「玩的開心嗎?」
「嗯。」勺子蹲身趴在澡桶邊緣,那水潤的大掌暖得很,伸手纏了一會那指骨分明的手,說道,「笨書生,有什麼安全的地方麼?我跟你去躲一躲吧……」
青帝意外看她:「你不是不願意走,要守著客棧麼?」
勺子眼眸也是溢了波光:「嗯,是不願意,可是爺爺說過,只要人在就好。要是客棧沒了,還可以再建,可人沒了,以後又有誰會建一個同樣的客棧呢?」她笑了笑,「雖然再建的和原來的不一樣,但是守護它的心,卻不會變呀。」
青帝怔忪片刻,看著笑的輕柔的勺子,眼淚卻啪嗒在落,伸手將她攬進懷中:「嗯。」
勺子驀地哭出聲:「我不是想丟下客棧……真的不是……」
青帝緊摟住她:「我知道,我明白。」
這或許是勺子做過的最痛苦的決定,可他明白,暫時的放手,只是為了以後更長久的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