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秦霜給她倒了一杯熱牛奶,遞過去的時候她正睜著一雙紅彤彤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

他摸了摸臉,不由好奇,「看傻了啊?」

蘇清音接過那杯牛奶搖搖頭,鼻尖都紅紅的,一張臉埋下去,眼睫垂著一片淡淡的暗影。「禽獸,我們好久沒見了。」

秦霜在她身邊坐下,見她又開始掉眼淚,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又跟伯母吵架了?」

蘇清音點點頭,自顧自扯了他的手過來擦著眼淚,邊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我想留在A市讀新聞專業,但是她不同意。」

秦霜嫌惡的看著自己一堆鼻涕眼淚的袖子,無奈的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喜歡什麼就去做好了,不要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

她手裡捧著牛奶,一邊扯著他的袖子,眼神亮晶晶的,「禽獸,你還走嗎?」

秦霜對於她成年之後就由「秦霜哥哥」改成「禽獸」一直很不滿,但無奈這丫頭才不是任他擺佈的人,當下還是心冷冷的接受了這個稱呼。「不走了,回來了。」

蘇清音的眼神越發的清亮,眼淚珠子還掛在臉上,就笑瞇瞇的摟住他的脖子蹭過去在他的臉上狠狠地咬了一下。

沒錯,是咬的,還是狠狠地一下……

於是,秦二爺覺得善心果然不能隨便發,尤其是這個最能折騰人的小魔女。

秦二爺這時候公司剛上市,忙得不可開交,把蘇清音擱在客廳裡處理好了公事下去時,那丫頭已經捧著空空的杯子蜷在沙發裡睡著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噩夢,一直掉眼淚。

他就鬼使神差的站在沙發旁看了好久,這才想起來打個電話給蘇家人交代一聲。

哭得那麼慘,應該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吧——

***

秦二爺找到蘇清音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他坐在駕駛座上,看著縮在噴泉池旁邊的蘇清音,沒由來的就想把人吊起來狠狠打一頓。

他在車裡靜坐了片刻,這才緩過神開門下車。

蘇清音正面對著噴泉撈硬幣,整個手臂浸在涼涼的水池裡,她卻自得其樂一般,一邊念叨著什麼,一邊伸長了手臂去抓。

他皺了皺眉,二話不說拿了件外套披在她身上,一把就把人拽了出來。

他這才看見蘇清音已經很乾脆地把腳都伸進去了,估計已經泡了好一會。

秦二爺看她旁邊疊著的一塊錢硬幣,突然就頭疼了。「你拿這些幹嘛?」

蘇清音沒料到他會來,愣了一下這才說,「我總得拿錢才能坐公交啊。」

「這麼晚你打算去哪裡?」他皺眉,按著她坐下,直接把她的腳放在膝蓋上蹭乾。

蘇清音驚訝的眼都瞪大了,縮了腳防備的看著秦霜,「禽獸,你幹嘛。」

秦二爺才沒有那麼好的耐心陪她吹冷風,二話不說按住她的腳蹭乾,兩三下穿好了鞋一把拎起這個小丫頭就往車裡塞。

「睡你。」他咬牙切齒。

蘇清音更恐慌了,扒拉著門口就是不願意上車,「我不要,禽獸,放開我……」

秦二爺冷哼一聲,笑得越發的陰險,「放開你?」

蘇清音被他的語氣嚇得都快炸毛了,卻聽他輕緩的說,「你做夢!」

話音一落,他一點一點掰開她的手指,乾乾脆脆的就武力壓迫著把人塞了進去,「老老實實待著,不然真把你賣進場子裡。」

蘇清音雖然不信秦二爺有那麼大的膽子,但鑒於這起碼是秦二爺說出來的威脅,所以她也就安安風風的自己扣上安全帶,不動了。

秦二爺顯然是很滿意她的這些舉動的,落了鎖控,油門一踩就在蘇清音的尖叫聲中奔馳而出。

蘇清音見路不是往大院去的,這才鬆了口氣,軟綿綿的轉了個身看著秦二爺抱著座椅有些不甘心,「我的硬幣還沒有拿。」

「那不是你的。」他乾脆利落。

蘇清音撅了撅嘴,發現面前這人心情似乎挺不好的,這才閉了嘴。

她安靜了片刻,秦二爺不習慣了,瞄了她一眼,「能耐了啊,又離家出走。」

蘇清音溫吞吞的回答:「提高一下存在感。」

秦二爺被這回答氣得反而笑了起來,側頭掃了她一眼,陰森森的。「是不是你媽又訓你了?」

蘇清音其實特喜歡秦二爺跟她這樣說話。

蘇清澈會問她,「是不是你又跟媽吵架了?」。

蘇爸會問,「又不聽你媽的話了吧?」

但到了秦二爺這裡,他就說說,「是不是你媽XX你了。」

這讓蘇清音很受用啊,有種有人無條件站在自己這方的滿足感,當下就沒心沒肺的咧了嘴笑,「這你都知道?」

「哼。」秦二爺輕哼了一聲,有什麼事是連他都不知道的。

蘇清音見他又傲嬌上了,不屑的「嗤」了一聲,「你呢,我爺爺怎麼就放過你了?」

秦二爺的身子明顯一僵,很不是滋味的看了蘇大小姐一眼,「放過我?他就沒打算放過我。」

這下,蘇清音來了興趣了,忙追問,「啊,你是被踹了還是踢了還是怎麼的?這都算輕的了。」

秦二爺險些沒這個小沒良心氣死,但轉眼一看見她那張臉還是有些氣遇不平,「等你畢業了就訂婚,這輩子都擺脫不了你了。」

這回蘇清音傻了。

雖然蘇清音喜歡秦二爺,但她其實也知道秦霜是不喜歡她的。

這次很意外的滾了床單,她卻從來沒想過以這個要挾他來和自己在一起。

蘇清音從小在蘇老爺子身邊長大,骨子裡都是血性,都是不服輸。她寧願是秦霜自己發現她的好喜歡他,而不是這種方式綁住他。

但此時此刻,她心底除了一點小雀躍之外,卻是越發濃重的失落。

在秦霜的心目中,她現在一定是很可惡的吧……

見她不說話,秦二爺皺了皺眉,不樂意了,「我還沒來得及委屈呢,你就委屈上了?」

蘇清音看了他一眼,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你很委屈?」

秦霜沒發現她沉下來的語氣,哼哼了一聲,反問她,「你覺得呢?」

不就是睡了一覺麼,就被綁的結結實實,他秦二爺一生放蕩不羈還沒真正開始游離花叢中就被困住了,他能不委屈麼。

蘇清音撥了撥垂到眼前的頭髮,垂了眼。

一路寂靜。

秦霜把人帶到了自己在「帝爵世家」的小別墅,見她還抱著座椅不下來不由無奈的撫了撫額,「到了。」

蘇清音背對著他好一會,這才轉過身,看都不看他一眼,飛快的滑了下來。

秦霜見她莫名其妙的發脾氣,也不在意,直接拿出一串鑰匙遞給她,「以後要是沒地方去,可以來我這裡。」

蘇清音看著他手裡的鑰匙半晌,卻一點接的意思都沒有,「呦,這回就有特權了。」

秦二爺見她又擺上譜了,冷哼一聲直接把鑰匙塞進她的手裡,「拿著。」

別墅門口正開了一盞小燈,光線昏黃,他正好站在光線之內,臉上一層朦朧的光。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雙眸黑沉沉的亮的驚人。秦霜其實很優質,他繼承了秦母驚人的美貌,這樣站著,俊美,清冷,很乾淨的氣質。加上他出身優越,自有一股子的貴族之氣,讓人趨之若鶩。

蘇清音一時迷了眼,癡癡的看著他轉身開門,微俯低了身子,眼神專注。

這個男人,她從15歲開始,整整喜歡了七年,一直到如今的21歲。

她和他中間隔著一整個五年,從他少年起她便一直在他的身後看著他,追著他,一直到現在她還是站在他的身後,仰望他。

從五歲那年遇見他起,從小一起長大。

他寵過她,縱容她,甚至是不惜一切的護著她。

雖然他也會欺負她,抓著她的小辮子扯著她的衣服說她是小笨豬。雖然他也會惡劣的帶她爬上樹然後把她一個人留在樹枝上。雖然他也會在知道她被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但畢竟他對她的感情和她對他的是不一樣的。

她一不小心就喜歡上他,無法自拔,一直停留在他的世界裡。

但他的世界,蘇清音只是一個從小一起長大需要他照顧的小丫頭,一個匆匆過客。

直到那一晚,她在他耳朵身下綻開,她才隱約覺得,好像有些東西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她原本小心翼翼,即使喜歡也不想讓他知道。

但如今,好像真的藏不住了。

而且,她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想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