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意識的時候,只覺得口乾舌燥,睜開眼.看到有人坐在帳外。
「安懷?」我叫了一聲。
謝安懷將帳子撥開掛到床邊的金鉤上,溫柔的問道: 「睡好了麼?」
「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睡夠了吧,來吃點東西。」
「我怎麼不覺得餓?」好像只覺得骨頭酸了。
「給你准備的粥。」
謝安懷起身,幫我端來一碗粥和四樣小菜,我看了看,還是一點吃的欲望都沒有,「對不起,給我一杯水就好了,實在吃不下。」
喝完水,我把碗遞還給他,就著燭光看了看他的臉色。
謝安懷表情平靜.但明顯很疲累的樣子。
「宮裡………」
「都還好。」
「那跟我說說我失蹤後的事情吧。」我輕聲道。
謝安懷沉默了一下,「你現在就想聽?」
「要不然還什麼時候聽呢。」我道。
「那天我追出來時,你們已經走遠了。我帶了人沿路追了上去,半路上就看到了煙花,你知道,天安閣用來聯絡的煙花和平常種類不一樣,安豐昏過去前點著了車裡預備好的響煙。」
「然後呢?」突然覺得好冷,我抱緊被子繼續聽。
「幸好那人抓走你的時候沒再下毒手,我們到的時候,安豐已經昏了過去,但他昏過去前吞下了保心丹,在自己的傷口處抹上了大量他隨身帶的金創膏,可能是小翠給他的,並且死死的咬住了那顆珍珠
不放,所以他並沒有失血過多,只是心脈受了重創,小翠守了他三天,才把他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你失蹤後,我派人將他們送出城外了。」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
「那幾名死去的侍衛,身後事都已經辦的妥當了,我知道你心裡懊悔,等你精神好了,再來想這件事情吧,或是出錢、或是掃墓,我都由著你。」謝安懷輕聲道。
「好。」
「你失蹤後,我立刻派人去往各個城門,四下裡查看,可是我一開始追查的方向就錯了,後來還是齊磊提醒了我,我們派人去調查復山的來歷,派人潛進成王府,這才發現不對,但已經知道的太晚了,
你派人送信來,洛王緊急進宮,我則立刻去安排人手,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我強笑道:「天師兄說我有牢獄之災,看來這是注定的,躲也躲不過去,你病急亂投醫,難道沒去問問明照大師麼?」
謝安懷苦笑:「他閉關入定,怎麼求都不見。」
「看來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己。」我歎口氣,把地宮裡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謝安懷聽的直皺眉頭。
「你做了毒膳?」
我歎氣,「嗯,但是我沒有照毒仙給我的那本書上來做,依我看,成王也無心在這毒膳上面取皇上的性命,似乎只是為了折磨我一樣。」
謝安懷起身拿來一本黃皮冊子,「你看看裡面。」
我狐疑的接過,打開看了起來,才看了幾行就覺得渾身發冷,「這是......」
你看的沒錯。」謝安懷從我手中將冊子拿了回去,「其實在幾個月以前,御膳房裡呈上的菜餚裡.就已經有了這種屬性相沖的毒膳。」
「這和他給我看的不一樣!」我驚道,「這是什麼意思?」
「你做的那些菜被換給了韓王。」謝安懷慢慢的道:「你一直以為這些菜是成王要自己端給皇上享用的嗎?」
「我竟然從來都沒往這方面想過,沒錯.他那麼用心的策劃,怎麼可能犯這種錯
誤,我說嘛,名醫那麼多,非要找我做這個毒膳干什麼......」我這才恍然大悟。
謝安懷語氣輕柔的道:「眉兒.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你靜下來聽我說。」
不好的預感,我看著他,害怕的道:「你說吧,是謝家出事了嗎?」成王代表了謝家的勢力,他謀反,謝家自然逃脫不了干系。
「不是,眼下沒有人會去追究了。」謝安懷苦笑了一下,「我給你看那本冊子,是因為我想告訴你,皇上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你只在地宮待了幾天,誰也不知道明帝吃了多少你做的菜,而成王在很久以前就開始在御膳中下毒。」他停頓了一下,面有猶豫之色。
我心裡越來越害怕,「皇......」
「皇上駕崩了,但這和你完全沒關系。」謝安懷輕聲道。
「駕崩?」我的心怦怦的跳了起來,「怎麼會!什麼時候的事?」
「昨晚送你走後,皇上便說自己不舒服,凌晨時去的,太醫說是氣急交加,毒血上攻心脈所致,不是你的錯.你別怪自己。」
我喃喃道:「我知道...可是皇上駕崩了,誰來繼位?如果是韓王,那麼謝家……」
謝安懷歎了口氣,「這你可以放心,皇上臨終前寫了聖旨,立洛王為太子,繼承皇位。」
「克少爺?可以嗎?他不是沒有外戚...」我突然恍然大悟,「謝家會做他的後盾,對吧?」
「沒錯,洛王本來就是我姑母的養子,這次成王謀反他護駕有功,這樣正好,畢竟復山是前任的長孫宰相救下的,長孫家和謝家都難辭其咎。」謝安懷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你病了,額頭好燙。」
我這才覺得自己的身體有點不太對勁.但是已經有了心理准備,在陰冷的地宮待了那麼多天,不敢洗澡不敢脫衣睡覺,精神時刻緊繃不敢放松,再加上永明宮中那一場變故,身體早已經吃不消了。
「快點睡下。」謝安懷急道,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倒了一顆藥給我,「把這個吃了。」
「我不想睡了,睡得夠多,把我的那幾本自己寫的冊子拿來吧,我看那個解悶也比睡覺好。」我抗議道,突然想起一事。「對了,老劉還給我綁著藏在床底下呢,你千萬派人去救他。」
謝安懷冷笑道:「有這必要麼?他嗜吃人肉,冷宮裡肯定不少人都遭了他的毒手,就讓他死在地宮吧。」
「不,還是救了他吧,關起來還是怎麼樣都行.是我綁了他的,他如果死了我心裡不安,而且......記得把關我的那個房間裡的首飾盒給我拿回來,那裡面有不少珍貴的飾物,變賣了可是一大筆錢,被關了那麼好幾天,不拿點東西我心裡實在不爽,對了,我的銀刀呢?我醒來的時候它不在身上,也沒在老劉那裡找到它。」
「在我那裡,你放心吧,你被掠走時.它被拋到地上了。」
「公子,時間快到了。」外面傳來流雲的聲音。
「我得走了,眼下很多事情要做,你安心睡吧,我會派人暗中去地宮查訪的。」謝安懷扶我躺下,仔細的幫我蓋好被子,「快睡吧。」
「貴妃怎樣了?」我輕聲問道。
謝安懷沉默了一下,低聲道:「還是抱著成王不撒手,我去見她,被她發瘋一樣的罵了出來,她說自己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謝家人了。」我沉默了,「換子」是這一切的源頭,成王和謝安懷都因為這個。
而開始懷疑自己而成王更是越想越深,走上了邪路,如果沒有這件事,或許而大家過得都會輕松點。
睡吧,能不想就不想了。
沒想到的是,這一場病來的氣勢洶洶,等我從高燒中醒來,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天了,一切都已經成為了定局。
我一口氣喝下那碗藥汁,忍不住懷念銀翹片和黃連素,畢竟藥片有糖衣,不會那麼苦。
「吃顆梅子吧。」謝安懷把碗接過去,微笑道:「還是喝水?」
「要水,梅子壓不住的。」我歎息道,喝了一碗水,我皺著眉躺下,看著他,「事情都結束了?」
「嗯。」
「登基大典......」
「後天就是了,國不能一日無君。」謝安懷淡淡的道,他臉色很不好,我病了三天,睜開眼的時候他總不在,實在是忙的夠了。
「我還是不能想象他當皇上。「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我伸手拿下自己額頭上的冷毛巾遞給謝安懷,「你能想象麼?」
「能。」謝安懷微笑道。
「為什麼?」我瞪大眼睛看他。
「因為你只看到過他沉醉花叢,談笑無心的時候,而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說到治國的手段和魄力,洛王不比任何一個人差。他來做這個皇帝,也許是最好的。」
「政治真深奧。」我把手伸過去給他把脈,「劉內侍和那個...老劉...怎麼樣了?」
「劉內侍那邊我已經重謝了,老劉被我關了起來,這次他是真的要在冷宮裡待一輩子了,也不能再害人了,至於你惦記的那盒首飾,那畢竟是屬於武皇的飾物,拿給你總有些失禮,我另外買給你吧。」
「也可以。」雖然有點心疼,但我還是故作大方的道:「你說的沒錯,總要對先帝有點尊重才行,而且那麼繁復貴重的首飾我還真不太喜歡。」
可惜了,成色那麼好的首飾......
謝安懷笑了笑,他看看窗外,笑道:「你睡了三天,今年的第一場雪你沒有看到。」
「真的,下雪了?」我爬起來看向窗外,果然,淺黃色的窗紙晶白的發亮。
「今年我漢有做鹿肉火鍋。」我沮喪的道,往年的第一場雪,我都要收集雪來泡茶、還要煮一次鹿肉火鍋,這已經成了慣例,很多天安閣的堂主們都惦記著來家裡吃這一頓。
古代的雪晶白透徹,可以直接舀在口裡來吃,我以前經常在臨睡前,在外面凍上一大杯水,第二天早上起來打破它,喝一口,冰涼涼的,胸中的熱燥一掃而光。偶爾收集三碗清潔的雪,將果子醬倒在上面權充刨冰,也很好吃。
「等你好了再做也不遲。」謝安懷笑道。
「新鮮的鹿肉、野豬肉丸子、鵪鶉、菜絲、豆腐......」我躺在那裡數手指頭,「可惜今年龍少爺不能來吃了,他已經是皇帝了......你睡著了?」
謝安懷猛的抬頭,「你說什麼?」
我歎了口氣,將被子揭開一半,「脫掉你的外衣,上來睡一會兒。」
「太不了我叫你!上來吧!」
謝安懷脫掉外衣和靴子,上來躺下,我起身將帳子放下,笑道:「一看你的臉色就知道你這兩天睡得不好,來,枕頭給你。」
「你也躺下。」謝安懷看著我道,「難道你要坐著看我睡麼?」
這個......當然不,我自己也還頭重腳輕的呢。
「你睡吧,我睡了好幾天了,眼下一點也不困。」我對他道,臉上突然發熱,哎雖然更親密的事情也做過,但是蓋一條被子躺在這裡,咳咳,還是有點窘。
「我可是很困了,你失蹤的時候.我全靠酒和茶撐著,根本就睡不著。「謝安懷輕歎一聲,我轉過頭去,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睡得好快......不過他頭發還沒解開......算了!
才過了半個時辰,我剛欣賞夠了身邊人的美色,心滿意足的要睡著了,房門突然被人敲的山響,流雲一頭闖了進來。
「公子...那個...啊,你們...對不起......我走啦!」
謝安懷醒了,坐起身苦笑道:「這些莽撞鬼,改天我一定要好好的......小眉...你怎麼了?」
「你別攔著我!就算我死了我也咽不下這口氣,為什麼每次都這樣!刀在那裡?沒有刀就給我花瓶!我再也受不了了!怎麼每次都被這些家伙看到我們親熱啊?死流雲!你給我站住!花瓶!給我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