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小院子卻有著一人來高的大圍牆,翠兒透過院門的縫隙,看著這座孤零零的坐落在半山腰上的院子,還有裡頭低矮的三間土坯房。哧啦啦漏風的窗紙隨著風瑟瑟發抖,還有門口呆愣著看著翠兒的拖著鼻涕的黃毛小丫頭……
翠兒微微皺著眉頭,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眼前的情景讓她還是沒有來由的心裡頭發酸,這就是自己以後一段時間要過日子的地方?
翠兒在現代的時候,雖然算不上是什麼金領女強人,卻也有著穩定高薪的工作,從小爸媽就寵著她,雖然翠兒一直沒有孩子,被丈夫和婆婆厭棄,但在生活上卻幾乎沒有吃過什麼苦。
在翠兒的記憶裡,別說是這低矮的土坯房了,就連住在磚瓦平房的日子都少之又少,只有小學時候媽媽身體不好的一段時間,翠兒跟著姥姥姥爺住在農村的時候,才住過平房。
翠兒的視線從眼前破敗得看不見一片瓦的土坯房,轉到那坐在房門口小板凳上的黃毛小丫頭。那看起來五六歲的黃毛小丫頭似乎也發現了翠兒,她吸了吸鼻涕,便咬著指甲愣愣的看著自己。
夕陽透過高大的門板照在那小院兒裡頭,翠兒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抖,她有些被眼前這低矮破舊的房子,還有那院子帶著的灰敗蒼涼的感覺給嚇到了。翠兒心中一時之間翻湧著無數的念頭,糾結萬分的想不出是應該冒名頂替的繼續留在這裡,還是該拔腿就跑才好。
翠兒有些慌張的想要回頭看看來時的方向,恨不得立時拔腿跑了,遠遠的離開這散發著破敗氣息的院子才好。短短的一瞬間,翠兒還沒有想明白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替她做了決定,轉頭,抬腿,跑!
等到翠兒真正回頭的時候,她的心卻陡然涼了下來……哪裡是之前來的地方,翠兒早已經辨別不清方向,而且就算辨別得清又能怎麼樣?那個方向只有一眼看不到頭的群山,還有不知道從哪就能冒出來的野獸。
眼看著太陽已經西斜了,翠兒的眼前卻只有一條曲曲彎彎的灰土小路,延伸向遠處的群山之中。
翠兒顧不上看那群山疊翠是有多美,也顧不上看曲徑通幽的意境,只看著那慘淡的夕陽下,山的後面還是山,一層層的仿佛永遠沒有盡頭一般。山沒有盡頭,自己想要憑著現在的狀況走出這大山去,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遠處傳出一聲不知道什麼動物的嚎叫,悠長而淒涼,翠兒聽到這聲音,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這是狼嚎吧?或是是什麼其他的野獸!
翠兒的心裡如擂鼓一般,緊著向那院子沖了幾步,來到那厚實的門板前,看著那門板上有個插銷,翠兒想都不想的把手伸進門裡頭,把插銷拔開,開門,進院,關門。
翠兒的動作一氣呵成,她背靠著門板狠狠的喘了幾口氣,狂跳的心這才松寬了些,她再也不敢想自己一個弱女子,怎麼能夠走出這大山了。
「還是活命最重要……」翠兒輕輕的拍了拍胸口,轉頭將那門插銷給插好了,心中的恐懼又微微小了些,有這一人來高的院牆,有這厚實的門板子,還有一間土坯房,應該可以抵擋得了大多數的野獸了吧。
「咕嚕嚕……」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放松了的緣故,翠兒的肚子忽然咕嚕咕嚕叫起來,她自嘲一笑,這身體還真是好養活,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照餓不誤。
回頭望了望那沒有盡頭的大山,夕陽已經要墜落到山裡去了,翠兒歎了口氣,管他條件如何,還是活命最重要,自己還要好好的創造新生活呢,就先在這院子裡頭避避風頭吧。
翠兒一陣風一樣沖進院子的時候,原本立在門口呆呆的黃毛丫頭,也被翠兒嚇了一跳,她小小的身子激靈了一下,便猶如小兔子一般的鑽進屋子去了,臨進了屋子,還不忘把門推上,發出砰的一聲。
「咳咳咳……大妞,你怎麼了?是有人來了?」屋裡頭忽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然後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來。
「爹……」被喚作大妞的黃毛小丫頭,蹬蹬蹬的跑進屋子裡頭去了,仿佛跟那男人說了什麼話,但距離遠了,翠兒只能聽到她喚了一聲爹,便再也聽不清其他的聲音了。
翠兒看著那被關上了的屋門,也是極其厚實的木料,想來應該也能抵擋得了野獸的襲擊。但……翠兒想到那叫大妞的小女孩,怯怯的還帶著無限戒備和敵意的眼神,忍不住緊了緊身上的衣裳,捏了捏包袱裡頭的兩個半饅頭,咬咬牙轉身就想要離開這院子。
嗷嗚!
遠處一聲清晰的狼嚎傳進翠兒的耳朵裡,成功的止住了翠兒的腳步,不行,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在這滿是野獸的山林裡頭,如何能夠走得出去?
「不過是一個孩子,總不能因為孩子的敵意,就退縮了吧?」翠兒有些黯然的說道,她沒有孩子又渴望孩子,所以一個來自於小孩子的敵意,對別人來說許是什麼都不是,但對於翠兒來說,卻是很有殺傷力的武器。
翠兒抬頭看著眼前這高高的院牆,雖然是土夯的,卻十分的結實,她猶豫再三,求生的渴望還是壓過了其他。
翠兒深吸了一口氣,緊緊的攥著手裡頭的小包袱,伸手拉開了那扇被小丫頭關上的木門。
木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以後,映入翠兒眼簾的,便是一個灶台,灶台很大,上頭並排放著一大一小兩口鍋,鍋邊亂七八糟的放著碗盆一類的,灶台邊還有些凌亂的柴火,雖然是廚房,卻沒有半點兒熱氣。
灶台旁邊有扇門,門裡頭有動靜,翠兒知道,裡頭那說話的男人,便是崔娘的買主,而那被叫做大妞的女孩子,應該就是崔娘嘴裡頭的拖油瓶了。
翠兒歎了口氣,雖然冒名頂替一點都不光彩,但想要在這深山裡頭活命,就要在這家留下來,不管前面是什麼困難,都得闖過去。不過……翠兒並沒有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屋子裡頭的人身上,她將腰間的包袱拿了下來,看到門口有個扣著的破籮筐,便將那包袱塞到籮筐底下,看著外頭看不出來,這才又站起身來。
翠兒深吸了幾口氣,才鼓足勇氣進了屋子,饒是翠兒做了心理準備,卻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不大的屋子昏暗的很,夕陽剩下的一點兒余暉落在牆角上,照在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身上,留下濃重的剪影。那男人身邊趴了一個小男孩兒,無聲無息的躺在那,他的身後躲著剛才的那個黃毛丫頭,一臉怯怯的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