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許是旅遊淡季的緣故,雍和宮此時的人比平時少,香是警衛員拿的,也是他點的,遞到陳碧手裡,她不好意思,這忒麻煩人,朝他尷尬的笑笑,跪在蒲團上,四面都是佛,都說佛有眾生相,她難得虔誠一回,跪在那裡,動也不動。

「首長還在等著,得走了——」

不知道是過了多長時間,她手上沒表,顧不得看時間,此時站了起來,偏又聽得對她身後似乎傳來聲音,低沉雄厚的笑聲,從身後不遠處傳來,這熟悉的笑聲,彷彿從她心底裡竄出來,讓她魂不守舍。

警衛員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跟魔怔了一樣盯著不遠處,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沒有什麼特別的人,也就是幾個遊客虔誠地跪在佛前。

「衛嗔——」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居然大叫了,清靜的大殿叫她的聲音成了回聲,晃蕩在整個大殿裡,而她的人,已經瘋一樣的追出去。

她這麼一追,後邊的警衛員連忙跟著追,人要是不見了,他拿什麼回去跟首長交待,趕緊地追,追到外面,他才算是覺得有不對了,剛才進來根本沒有什麼,都是遊客,現在外邊清空了一樣,黑色卡宴停在最中間,再往外一整列的黑色卡宴。

「衛嗔——」

陳碧在喊,喊得撕心裂肺般,衝著最中間的卡宴過去。

車子開走了,沒有停一步,沒把她當回事,整整齊齊地開走,訓練有素。

警衛員深感不對,看著陳碧往前一直追,看車子跑得老遠了,還在追,那追的態度,叫他太為難,他這出來是幹嘛的呀,得把人帶回去給首長,總不能讓人這麼情緒快到崩潰般的回去吧?

「衛嗔——衛嗔——」陳碧越追越慢,全身的力氣都花光了,軟軟地站在原地,看著車子早在眼前沒了影子,她兩眼茫然,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嘴裡只喃喃地念著惟一的名字。

「陳碧?」警衛員試著輕輕叫她的名字,想把她叫醒過來,衛嗔難道是她情人?這可壞了,首長的女人另有情人?不行,不行的,得把萌芽消滅了,就算是大樹也得消滅了!

誰知道,他突然被撲了個滿懷,那雙手呀,尷尬地負在身後,他可不敢輕易抱住人,那是首長的女人,他碰一下都不行,更別提安慰性質的擁抱,所以他著實給嚇了一跳,「陳碧?」

還沒等他聲音全從嘴裡出來,陳碧跟六月的天一樣善變,已經把他推開,整個人似乎都變了樣,神情淡漠,「回去吧。」

警衛員那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愣愣地去開車,開的還是軍用吉普,瞅著很普通,那車牌子到是不怎麼普通,一路從東直門那邊走,打道回葉家。

回到葉家,天色都晚了。

陳碧變臉快,情緒回的也快,她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許是她看錯人了,她就這麼安慰自己的,烏龜性格又竄出來,讓她把自己藏起來,藏得妥妥的,不叫任何人發現。

首長同志的書房,此時沒了人,也就首長一個人站在書房的窗口,瞅著外邊進來的車子,眼裡多了點柔色,整個人顯得清雋逼人,即使是已經四十歲的男人,歲月並沒有太虧待他。

「報告首長,人到了——」警衛員的聲音中氣十足,把他念著的人帶來。

陳碧幾乎被推著入書房,人還都沒有站穩,身後的門就關上了,不同於葉老六住處的小樓房,葉茂這邊全是北京地道的四合院,歷史沉澱下來的底蘊就擺在那裡,此時葉茂站在窗前,沒有轉身,身上的軍裝還是妥妥地穿在身上,便是一粒扣子都沒解。

他高大挺拔,光光是站著就能給人壓力,那是天生的氣場,時間的沉澱只能叫他氣場更足,「跟年輕人一起,好玩不?」他沒轉身,問得輕巧。

陳碧原先有些糾結,被他這麼一問,像是被打了臉,高高的細鞋跟踩在地板上,大踏步地朝他前進,「你把衛嗔弄到哪去了?」一出口,便是質問聲。

「衛嗔?」葉茂終於轉身,瞅著她氣得微紅的小臉,那雙眼睛閃閃發亮,跟夜空裡的星子一樣亮,「怎麼提起他了?」他問得漫不經心,點起一根煙,指間夾著一點火光,輕輕吸一口煙,白色的煙霧從他鼻間出來。

「你把衛嗔弄到哪去了?」她不止問,眼淚還衝動,流了她滿臉,「你把衛嗔弄哪去了?」嘴上到是還記著重複這個話,頗有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模樣。

可憐樣兒,叫葉茂心軟,就是這點心軟,叫他心裡不順,為了個別人在他面前哭得難看,他哪裡還能樂意了?到底是首長同志,這麼多年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過來了,現在也是不動聲色地掐滅煙,將煙丟入煙灰缸裡,輕輕地摟住她,「衛嗔,人都沒了,你還惦記著人幹嘛?」

「人沒了?」她喃喃自語,猛然又抬起頭,神經質地搖搖頭,「沒,沒有,我看到他了,你哄我,你一直在哄我,他根本還在,你把他弄哪去了?」她的聲音很大,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心裡頭像是奔騰著一頭凶狠的獸,快要從身體裡竄出來。

葉茂不慌不忙,天生有種氣度,能叫人信服,妥妥地看著她,看著她快失控,低頭湊近她的唇瓣,「他沒了,世上再沒有另外一個叫衛嗔的人了,即使有,那也是別人,不是他——」

話音剛落,他低頭吻向她的唇瓣,陳碧還沉浸在她自個兒的幻想裡,幻想著衛嗔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就像當初一樣,朝她笑笑,笑得矜持且克制,沒有丁點兒距離,她恍惚地想,猛然間唇瓣傳來尖銳的疼意。

她的呼痛聲都被葉茂的薄唇擋住,妥妥地堵在嘴裡,沒能發出一點聲兒,全部被吞入他濕熱的嘴裡,他的雙手摟著她,比剛才的手勁要大,剛才那是溫柔,現在已經是強勢,強勢地像要將她嵌入他的身體裡頭。

滑膩靈活的舌頭長驅直入,她嘴巴微張,更讓他得勢地在裡頭狠狠地攪弄,身子更被他強制地按住一邊的書櫃,背部貼著光滑的書櫃壁,他一反平時的溫柔,動作變得迫切。

她試著推開他,腦袋裡全是他的話,讓她頭疼欲裂,卻又是雙目惶惶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分明那是他,他死了,她親眼所見,就死在她的面前,從東方明珠塔上跳下去,即使新聞被封鎖,她還是知道他死了——

她的衛嗔,淚水從她眼裡湧出,如潑天的雨水一般,她承受著他的吻,心裡脆弱的經不起一絲風雨,推拒的雙手慢慢地緩下來,試著摟住他,羽絨服的拉鏈給拉開,裡面薄薄的毛衣,他的手從毛衣角鑽入,貼在她微冷的肌膚上,他的手燙,像是一下子就將她的肌膚煨熱了——她忍不住顫抖——心裡的獸慢慢地伏在原地,再也起不來。

「哭什麼,我在這裡呢——」 葉茂哪能捨得叫她哭一下,更不能見她為了別的男人哭,彷彿在心中刮出深深的傷痕,永遠留在他心底,永遠都好不了,「小傻瓜,人都沒有了,你哭什麼勁,人家又聽不見——」

他安慰她,春風細雨般,還帶幾分戲謔地瞅著她缺氧的模樣,舌頭到是不肯放過她,從她的唇角慢慢地往下滑,滑過下巴,再滑到鎖骨,一絲絲的滑過,品嚐著他最珍惜的人兒。

那動作,是親密的叫人臉發紅,卻叫她發了癢,全身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揪起,高高地懸在那裡,她雙手攀住他,試著將身體貼著他,全力感受著他的溫度,雙手的灼熱,叫她從唇瓣逸出細細的聲音。

「真沒了。」她低低地說,眼淚流過她的臉頰,從下巴處滑落,都叫溫熱的舌尖細細地舔個精光,「真沒了。」她喃喃地念著這個話,像是回不了神。

然而——

葉茂卻是突然間發狠了,一手攫住她的下巴,將她的下巴抬得高高,瞅著她滿臉的淚水,從她的鎖骨間抬起頭,湊近她的臉龐,這時,他們之間的距離僅有0.55公分,非常近,近得幾乎要貼在一起。

卻是疼——真是疼——不是那種搔癢癢似的疼,是真疼,疼得她瞪大眼睛瞅著他,眼裡還帶著濕意,那是為別人哭的——

「小四兒,你說我對你怎麼樣?」

對著她露出笑意,卻是這麼問,臉上的笑意絲毫不褪,溫柔的叫人快要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