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給我賬號,等會就給你轉。」那頭的人也乾脆都沒問她這麼三更半夜的找他拿六萬要幹嘛,六萬數目也不大,他確實不怎麼在意,她開口就是了,臨了,到是眉頭略一皺,還略壓低聲,「夠不夠?」

「你要是沒有,也別勉強呀,同治……」錢是她三更半夜找人拿,話她又這麼說,叫人真無力,握著手機的手都有點緊,許是房裡太暖,手心裡都有點汗,她還是頭一次跟人要錢,被他那麼一問,差點就把事給說了,也幸虧她腦袋裡還有根弦,緊要關頭把她給拉住了,「夠了,六萬就夠了。」

她心一跳,跳得老快,生怕叫手機那端的人聽出來自己的緊張,索性不想多說,剛要掐斷通話,「別掛——」

溫柔又執著的聲音,叫她的手指瞬間縮了回來,呼吸不自覺地重了起來,她握電話的手更加緊,越緊像是越容易從她手裡掉出來,她卻不自覺,不由地放柔聲音,「怎麼了?」

她開了床頭燈,燈光不是太亮,朦朦朧朧,隱約地見到她的臉正羞怯地微紅,簡直都叫人難以置信,沒聽手機裡再有聲音傳來,她都有點急了,剛才的事都叫她丟到腦後了,腦袋裡就巴巴地想著就一個人——

方同治。

再沒有任何三個字比這三個字更重要,她滿心滿眼都是他,一打電話,除了開頭的話,她幾乎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嘴裡乾燥得很,嘴到是快了,「怎麼了?」再補問了一句。

方同治其實剛從外頭回來,公事上的事兒,那他應盡的職責,只是沒想過會這麼大的驚喜,比縮頭烏龜還烏龜的人,居然曉得電話他了,那心情真是沒得說的,靠在床頭,他仔細地聽著她的聲音,都能想像出她急切的模樣,不由爽朗地笑了笑。

「明天跟我走,嗯?」他問,手一抹過頭髮,人往被子底下鑽了鑽,昨晚溫香軟玉,前晚溫香暖玉,這兩夜都是孤伶伶的一個人,都叫他的身體疼。

他到是想問她有沒有受驚,就怕他一個問,她就能把羞得把電話給掐了,也許還不是羞,更多的是縮頭烏龜那本性,保準一碰這話題就能叫她縮回去了,可他不問,能代表他對這事兒無動於衷?

那不能,絕對不能!

他更多的是細心等待,總有他得手的時候,「明兒個一早直接出門,到北邊兒的角落裡,那裡有車子接你,仔細聽了沒?」

聲音不輕不重,聽在陳碧這耳朵裡,就能聽出纏纏綿綿的意思來,讓她連著耳根子都快紅了,向來腦子缺那麼一環,根本不問他是不是自己那事兒,人家沒問,她樂得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去幹嘛呀?」她裝不懂,這時候到曉得裝了,明白的邀請擺在她耳朵裡,到是開始裝了,「什麼呀,你要接我去哪裡?」有時候瞅著腦袋裡缺一環,有時候到是精了,明明是心動了,嘴上到還「矜持」呢。

她能「矜持」得起?

真沒有答案,隨她一時興起,真沒必要太上綱上線,她向來沒心沒肺,人都說她是養能熟的白眼狼,葉茂養了她多年,她也就一句話「我媽想嫁人」把人的一片心都傷了,傷了還不給補,愣是跟個沒事人一樣。

「咱們這麼多年沒見了,你就不想跟我聚聚?」方同治嘴上說得和軟,軟的語調兒都能軟到人心裡,到底是擺脫不了他骨子裡的強勢,「誰也別說,就小半個月,就咱們兩個人一起?咱誰也不想,好不好?」

聽聽,這話都能把陳碧的心都軟得跟爛泥一樣糊了,哪裡還能有什麼別的念頭,要不是電話那端的人不在面前,她準能吻上他的唇,不僅是吻,吻都是輕的,她得咬這麼個壞傢伙。

「好好,明天幾點,明天幾點,你說,你說呀……」她幾乎是催促著他,心兒砰砰跳,分分鐘都是激動的,什麼都不想了,哪裡還記得起別人。

「十點,記住,別跟任何人說。」

電話已經掐斷,即使沒有她的聲音,他彷彿還能聽到她的聲音,就在他耳邊,巨大的幸福感把他給吞沒了,拉上被子,蓋住堅實的胸膛,都說「明天會更好」,這句話都爛大街了,可他還是相信了。

張放,那個混球,他會讓他在醫院待長點時間,簡直就是昏了頭了,敢這麼撞上去,得到出事的消息,他頭一個念頭就想跑過去看人,可到底,沒去——

他是不敢,天曉得他有多想去,可那裡有秦女士,他要一去了,別人還按捺得住?要說他的陳碧最怕人知道事兒,秦女士在那裡守著,他沒敢去,真的,他什麼都不怕,要說軟肋,也就陳碧了。

明天得早起,是有任務在身,安保演習,不對外公開,他還是負責人,身邊還跟著政治部的葉則,這一行,得小半月,沒有小半月真是回不來,零零總總的安排與正式演習,這都得時間。

他睡了,放心地睡了。

剛掛了電話,陳碧滿面春風,手都快捨不得把電話放下了,巴不得將電話貼在自個臉頰邊睡覺才算滿意,可當她一攤手,手心裡的十一個數字立時叫她糾結了起來。

為了十一個數字,她都沒洗手,生怕把號碼洗了,也就她能做得出這麼個事來,也不想著把號碼再抄一次,就想著不能洗手,手一洗,這字兒就得全消了,趕緊撥電話過去——

結果,反覆撥了兩三次,電話都沒人接。

再重複撥三次,還是沒有人接,這才叫她悻悻然地睡覺,既然晚上沒人接電話,她想白天總有會時間,總得把人給找著,把錢給他。

陳喬,怎麼就叫陳喬了呢——

她到是想把人當成衛嗔,那個人終不是衛嗔,她能認得出來,認得清清楚楚,就一個背影也能認出來,但——她清醒的,陳喬終究不是衛嗔,即使長了張幾乎找不出什麼不同處的臉,她還是能認出來。

這真不是衛嗔,她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就算是衛嗔還活著,她寧願相信紀念堂裡排長隊裡的人,那個人的背影更接近衛嗔——事情就這麼奇怪,明知道不是,一想到陳喬頂著衛嗔那張臉做那什麼事時,她心裡就難受,難受得不止一點點,是非常難受,心都疼得一揪一揪,恨不得立時就拿了錢給人,叫他別再幹了。

看看,她其實很清醒,知道這個人不是衛嗔,做的事又不清醒,兩極的極端化,叫人都看不明白,你想既然這個人不是衛嗔,理他做什麼?偏她要理,她還要幫,跟一腔熱血的志願者一樣,非得把人揪到正道上去。

可真揪到正道上,她又沒有這個本事,人有多大能耐才能戴多大帽子,這話她是懂的,給錢,這做法那是簡單粗暴,她想得很美好,於是睡覺了。

睡覺是那麼容易的事?

也不想想她隔壁住的誰,那是葉則呀,一直在陽台,他回來得也晚,也是公事兒,跟方同治一塊從總參辦公廳出來的,回了家,整個一片兒都是靜悄悄的,連點聲息都沒有。

但——他到陽台那麼一看,她到是在打電話,深更半夜的打電話,床頭燈亮著,微弱的燈光,不怎麼顯,能看清,也不怎麼能看清,到是叫他意外地瞅見她那個表情,「思春」似的表情,叫他妥妥地噎著了。

他與讓方同治已經達成初步的意向,達成歸達成,暗地裡他也沒打算給方同治太配合,要配合的時候配合,不配合的時候,果斷不配合,他還在想她這是跟誰打電話呢,這念頭剛上來,就讓她嘴裡叫出來的名字「同治」兩個字,讓他頓時暗了臉。

沒進,他沒像沒頭腦的妒夫樣直接衝了進去,他冷靜,還抽了根煙,等她掛了電話,也不知道是再給誰打電話,估計電話沒人接,瞧她一臉失落樣,更叫他心裡窩火。

終於,房裡燈都關了。

陽台的門其實也就是虛掩,根本沒關,住在葉家裡根本不需要擔心什麼,要真能有什麼小賊闖入葉家,那簡直就是笑話來的,再說了,要是葉家人真上門來,她也沒必要鎖了門,反正人家進得來,鎖都是費事兒。

可他剛有了動作,手剛往門那裡推,猛然間都聽到聲兒,到不是怕敵人,就怕是情敵,瞪著聲響處,烏漆抹黑的夜色裡,陡然出現個黑影,身高與葉則差不多,往夜光下那麼一瞅,碰到葉則連躲的動作都沒動。

「睡了?」

聲音嚴厲。

恰恰是葉蒼澤,昨兒個差點難得燉回肉,結果剛喝了口湯,肉就差點給毀了。

葉則的手在門上,不往裡走,那姿勢更像是擋在門前,目光鄙視地瞪著厚臉皮的葉蒼澤,「管不住你那玩意兒,還讓小四差點給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