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張磊看著她跑,那氣就從鼻孔裡哼哼,也不自己親自動手,後頭自有跟著他的人,一個眼神,身邊的人就能懂他的意思,趕緊地執行起來。

這裡離葉家太近,做事嘛,那是得快狠準,別等葉家有了發現追上來,張磊就打著主意,把人帶回去,好叫他家那個不省心的東西給他消停點,中了別人的慫恿,他到還有臉在那裡耍橫。

前面、後面、左邊、右邊都是人,把她的所有去路都堵了個正著——無處可逃,陳碧終於認清事實,再沒有動一下,站在原地,看著那些人上來,她被擠在中間走,最終走到張磊的車邊。

「跑什麼呀,這不是純累得慌?」張磊坐在車裡,人往後靠,一派大赤赤,取笑的意味很明顯,一點都沒想掩飾,見她坐在角落裡還儘管地貼近車門,讓他笑得更放肆了,還伸手試圖拍向她細弱肩膀,還沒拍下去,他自然還能想起她不是他那些戰友,細皮嫩肉的,還是小心輕放為好,「真是個小沒良心的,怎麼就從出院出得那麼快,連張放都不去看看?」

陳碧見他的手縮回來,才算是鬆上一口氣,這位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要是他真一下子拍下來,估計能叫她疼出眼淚來,認識的所有人中也就這位最護短,一想起那些曾經經歷過、或者是聽人說過的事,她就感覺腦袋一抽一抽的疼。

「我會去看,我會去看的——」她趕緊保證,只差沒有把話刻到自己的臉上顯示自己的誠意,「張放哥哥,我真會去看的,你先讓我下去好不好,我真有事兒——」

別人一聲這話,還以為她是在叫張放「哥哥」,其實她叫的是張磊——張放的哥哥,簡稱張放哥哥——都多少年沒叫了,如今都一大把年經了,再把年少時的稱呼拉拽出來,她低頭沒敢看他。

張磊沒讓她的稱呼給糊弄過去,瞅著老實,其實骨子裡最狡猾不過,不狠狠地揪住她,估計等會就讓人跑了,他還想出手時就得看到得成功,比如直接拉走人,這舉動雖然粗暴簡單,但完全有效。

「選日不如撞日,今天不就是剛好,弟妹?」他老神在在,說得也好聽,直接把她冠上另一種身份,還朝她伸出手,表示出他的友好,「他在醫院裡疼得半死,老念叨著你名字,念著以前的情分,你怎麼著也得去看看人是吧?」

以前的情分——

淡淡的五個字,都叫陳碧幾乎從車裡跳起來,那神情都震驚無比了,就是那張小臉都快刷白的沒有半點血色,兩手在自己面前使勁地搖搖,「別、你別亂叫,張放哥哥,你別亂說——」

「亂說?」張磊到是露出疑惑的表情,從上衣口袋裡掏出紫紅色的本子,還作勢翻開來看了看,又看看她顯然快要跟被針扎過一樣的震驚表情,好心地將紫紅色的本子遞到她面前,「是我不識字嘛,你看看,這上頭的兩個人是誰?」

他能不識字?那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這麼做,無非是要斷了她的任何念想,乖乖地跟著他去醫院看張放那個不省心的小子才好。

紫紅色的本子——結婚登記證,上頭清清楚楚地登記著兩個人的名字:張放、陳碧。

如果說名字還不能說明事實的話,那麼上面兩個人腦袋與腦袋貼在一起的雙人合照,更能說明問題,除非世上還有雙胞胎這種玩意在,也不可能性那麼巧的事,兩個人都有雙胞胎。

她確實是結婚了,猛然這麼一想,她望著張磊,那表情都是不知道怎麼了,矛盾的都叫人說不出來,她沒敢去接結婚證,更不敢再看第二眼,生怕自己多看一眼,自己的身體都叫粘在上面。

「我、我當時喝醉了——」她囁嚅的為自己辯解,抬起頭,似乎想要證明這個完全不是出自她本意,話說到一半,她頓時又萎了下去,沒有半點氣勢,「我現在真有事兒,能不能等我把事兒辦完了再去看張放?」

張磊把紫紅色的本子收起來,朝她露出滿臉笑意,讓他那張方方正正的臉顯得比平時多了點親和力,「這話你得同他講,同我說沒用,我又不是苦主,你說是不是?」

明明是笑著說,表情也很到位,卻讓陳碧沒由來的一顫,嘴裡都發苦了,張放哪裡是苦主來的,分明她才是苦主好不好,要不今天看到這個東西,她都記不起自己做過什麼了。

如今證據往她面前一放,她才記得自己做了這麼個二B的事,都說自己釀的苦果自己嘗,現在到是讓她嘗了點苦果,嘴裡就苦得都想吐了,她的手捏緊了又鬆開,捏緊了又鬆開,反覆好幾次,都沒能讓自己好受點。

「哪裡、哪裡的苦主,你說這話不對……」她愣了老半天後才擠出半句話,擠來擠去,後邊的話又沒有跟上,那表情跟便秘了幾個月一樣難看。

張磊自認做人挺苦逼,自己親生弟弟是個不省心的也就罷了,來了個弟妹更是個不省心的,他這輩子到底是哪裡得的幸運竟然還有張放這種弟弟,更捎帶上陳碧這種更不省心的弟妹,簡直叫人無語了。

他大手一揮,「我說了,這話不應該對說,苦主如今在醫院裡頭,你有話也得對他說,現在——」他說到這裡,故意止住話頭,看著她滿眼期待的眼神,有點殘忍的提醒她,「因為你,他假斷肋骨也成了真斷肋骨……」

頓時,陳碧無語,難得湧起那麼點愧疚感,神情黯然。

現在才七點半,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兩個半小時,她一咬牙,終究是決定去看看張放,張磊在身邊,她不得不去,反正都要去,還不如自己識相一點兒,等會也好湊著點兒往回趕。

她想的很好,一直是那麼想的,誰知道,這去醫院的路叫她看得不明白了,分明不是往軍總醫院過去的路,離葉家的方向完全是相反的,讓她都覺得莫名其妙了。

「不是去軍總?」當然,她還是要問的。

張磊睨她一眼,「難不成再等著你那些男人再來斷他幾根肋骨?」

俗話說,打人不打死,張磊這話真是直接打人臉了,打得她不止臉疼,那是全身都疼,疼得她都想詛咒這坑爹的世界了,轉過頭,不想理他一分,心裡到是埋怨起那些人,要不是他們,她今天哪裡能讓人這麼打臉……

遷怒的性子真是一點兒都沒改,她挨著車門,與張磊離得遠遠的,好似張磊身上有細菌,離他越好越好。

張放居然在私人醫院裡,這多少讓陳碧有些吃驚,看慣了軍總那氣勢,走入私人醫院,她跟在張磊身後,沒敢逾越一步,人家往左前走,她也往左走,人家搭電梯,她也跟著搭電梯,總之是亦步亦趨,一步也不落下。

「人在裡面,你自己進去,還是怎麼樣?」

終於,張磊停了腳步,指著緊閉的病房門,讓開前面的道兒,那架式就是讓她一個人進去,態度很明確,甚至都不容她拒絕。

真到地兒了,陳碧遲疑了,腳步沉得跟灌了鉛一樣重,重得都快抬不起腿來,瞅著張磊那副她不進去就能跟她在這裡耗時間的狠樣,她到底是沒扛住,推開病房門,自個兒一個人進去了。

張放一身病號服,病號服都是天藍的,人躺在床裡,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病房裡都顯得有點空蕩蕩,這情形無端端的叫她眼角發酸,是真酸,來之前還有點抗拒,現在到是心情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哥把那東西給你看了?」他躺在床裡,連動都沒動一下,眼神到是直勾勾地瞅著她,少平時的壞意,竟是多了點歉意,「我都說了,叫他、叫他……」

結果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到是氣使不勁兒,話到嘴邊,怎麼也說不出來,那動作,叫她哪裡還站得住,連忙上前,「你說什麼呀,都是真的東西,又不是假的……」她說的是實在話,就想把人勸好了。

「那、那是你醉了,我拉你去的。」他說得很吃力,臉漲得通紅,好半天才把話擠全,整個人倒在床裡,想要大口呼吸,一大口呼吸,肋骨處又疼了,讓他少得通紅的臉色都變得青緊交加。

要是平時,陳碧早就同意這說話了,現在一看他這副弱模樣,她哪裡還敢說半句不是,生怕就讓他下口氣就喘不過來了,趕緊地對他說,「我是自願的成不成?」她回得到好,那都是哄他的,哄得一時是一時。

她就這麼苦逼的命,前頭說自己是喝醉了,叫張放拉著去登記了,現在人家那麼說了,她到是改口了,這都是苦逼的命了,逼得她沒處可去,只能這麼幹。

「真的?」

躺著的人聞言幾乎都坐起來,要不是真斷了兩根肋骨,還真要坐起來,這一激動,臉色變了變,疼是疼,可到底誰得的最多,誰知道,如今他有用勝券在握,便不將別人看在眼裡了。

陳碧還能怎麼樣,話都是她自己說的,只能是把苦果往肚子裡咽,能怎麼辦,總不能跟個斷了肋骨的人計較吧,她就這麼個想法,別的一時都沒往她腦袋裡湧。

兵行險招,苦肉計什麼的最傷身體,卻是成果最為卓著,再一次的對決,張放完勝,勝的毫無懸念。

結果,他躺在床裡,她坐在床邊,抽不得身。

張放動了,所謂人有三急,一動,就疼得很,即使不疼,在她面前也得裝出十分疼來,他這麼會算計,人要是留下的,不叫她走,走出去了就走出去了,能不能叫得回來都不知道,得一時就保得一時,這才是硬道理——

「你要幹嘛?」她想把他按回去,又怕動到他傷處,兩手在那裡糾結著,不敢亂動一下,兩眼烏溜溜的瞅著他,「你說呀,你要幹嘛呀?」

張放才動了一下,就疼得氣喘吁吁,手指向衛生間,「方、方便——」

她頓時臉紅,兩手躲在身後,沒敢上前相扶,「呃,那你去吧。」

「……」他沒動了,兩眼巴巴地瞅著她,一個字都沒說。

陳碧那心真軟,經不起一點兒小考驗,眼看著平日沒少嚇她的張放成了這個模樣,一切都握在她手裡的莫名自滿感,叫她一下子就雄心萬丈了,哪裡還管得想別的什麼,把人給撐了起來,拖扶著他,走向衛生間。

男人方便,那是得把褲子往下拉,放出那玩意兒才能方便,他現在一動都疼,根本不能動,跟隨時就會掛點一樣,這話雖然有點過,可張放看上去就隨時倒地的弱模樣,哪裡能不讓人起了憐惜之心,更何況陳碧這腦袋裡不知道藏著什麼東西的軟心腸。

「你按著我肩頭……」她下命令了,感覺太好,想著張放完全沒能力自主,都由她來安排,都有點得意忘形了,「別彎腰……」

把他的褲子往下一拉,那物事兒就與她來了個照面,她頓時不淡定了,連忙站起身,不敢看那裡一眼,側過頭,人往後退,退在他身後,不敢往前看。

張放雙手自然是聽話地按在她肩頭,低頭瞅見她扒拉開他的病號褲子就往後退,活兒做得很粗糙,讓他就這麼方便——

張放差點黑了臉,「等、等會你替、替我換褲子?」

她頓時低頭,瞅著軟噹噹的物事,沒有支撐物,此時就掛在病號褲子外,要真這樣子方便,非得把病號褲全弄濕了不可,看看都臉紅得跟燒火一樣,現在他擺明是讓她把那個握住,好讓他方便,頓時,她的臉不止是燒紅了,是血得都快能滴出血了,殷紅嬌艷的花朵般。

她急得半死了——遲疑了老半天,她終究是豁出去,閉上眼睛,根本不敢看他那裡,兩手就憑著印象,把他那裡給握住,天鵝絨般滑膩的觸感,讓她更加不敢睜開眼睛了,耳朵只聽見那一點聲兒,催得她兩腿發軟。

簡直要了命了,要了她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