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推開門,見病房沒人,還以為他那個作孽的弟弟拉著人幹嘛去了,又一想他那個弟弟肋骨斷了兩根,估計是有心也無力,索性往衛生間那裡一瞄,結果——
便是他這樣的自認是見過無數風浪的人來說,都瞬間瞪大眼睛,由著他這邊看過去,陳碧那小手正擼弄著他弟那玩意兒,他那個作孽的弟弟,褲子都半褪了,掛在大腿間,那看向陳碧的目光,深情的都能叫他這個做哥的頭皮發麻。
「搞什麼,你想再斷兩肋骨?」
身為大哥,自從家裡二老當甩手掌櫃後,這個叫人頭疼的、腦袋裡不知道長了什麼東西的弟弟就夠他煩了,這人生都是暗無天日的,腦袋今天這個想法,明天那個想法,他就一直在後邊收拾爛攤子——
哎喲喂——他的親弟喂——確實是親弟,好歹這裡是醫院,要不要這麼就上手了,還用手,他都怕長針眼好不好的喲——誰都不能理解張磊心頭上跑過的千萬頭草泥馬,踩得他那心都快碎了!
他這邊糾結,就是離開一下子,也能叫他看到這事兒,趕緊都移開視線,甚至都轉過身,生怕再看到這種叫他的心臟都快受不住的畫面來。
但是——
他那話音兒一落,「啊——」
慘叫聲瞬間響起,驚得他汗毛都豎了全身,終於不淡定起來,到是還記得沒轉過身,「怎、怎麼了?」他背著身,沒敢往後轉頭。
「呼呼呼——」
那聲兒,更讓人的神經都緊繃了,像是在忍痛給自己呼氣,想讓自己別那麼疼——確實呀,人疼了,疼的是誰?除了張放還能是誰?
張放從來沒覺得有這麼疼過,疼得都鑽心,肋骨斷了時,他都沒擠落眼淚,這會兒,他真想哭,一這麼想,兩滴男兒淚就從眼眶裡滲出,「吧嗒」一下落在他的手臂間,此時,他的雙手正摀住雙腿間受創的部位,到是想彎下腰夾著腿兒少那麼點疼,那也得能做得這麼個高難度的動作才行呀,胸帶固定在那裡,根本彎不了腰。
他疼得兩腿都打顫了,冷汗從面頰滲出來,細細密密,牙齒重重地咬著薄唇,把薄唇都咬得沒了血色,下一秒,薄唇竟然紅了起來,破了皮,叫他給生生咬破的。
這作孽的雙手,上一秒讓她的雙手給握著,他都不由自主地往硬了硬,精神頭剛起來,被他親哥那麼一聲打斷,結果個縮頭烏龜手裡一縮,硬生生地捏得他疼——他是真疼,疼得都說不出話來,只能是重重的「呼呼」。
罪魁禍首呀——低著頭,露出那脖子,白皙的一截子肌膚,剛好落在他眼底,還杵在他面前,沒敢說一句話,叫他給硬生生地氣著了——好歹也說句話哄哄人是不是?
偏她一句話都沒有,兩眼就盯著自己的腳尖,恨不得找個地方把自己給埋了,視線慢慢地收起,盯著自個兒作孽的雙手,剛才還握著那裡,那裡慢慢地硬起來,都叫她不敢再握了,誰曾想,偏就張磊那麼一出聲,她給嚇得半死,手裡一子就沒了輕重——
陰差陽錯,身上的傷還沒好,又添新傷,肋骨都好說,不是那種最嚴重的,主要叫他疼,現在這個才重要,疼得張放那個男兒淚「嘩啦嘩啦」流,就怕自己不行了,這男人最怕是什麼,最怕自己不行——
醫生來了,同情的意味很明顯,「有些事嘛,得禁一禁,不急這一時的嘛,小伙子就是血氣方剛呀,為了以後也得忍著點嘛——」
這話讓陳碧臉紅得都快燒著自己了,一直躲在衛生間不肯出來,在裡面聽到醫生說沒事兒,疼過就沒事的結論後,她才從裡面慢吞吞地走出來,走得叫一個慢的,一步能走成十步的時間。
張磊站在床邊,瞅著跟蝸牛一樣出來的陳碧,到是沒說什麼,身為大伯子,雖然是最近才曉得他莫名其妙地升級為大伯子,可又看看如今躺在床裡蔫了吧嘰的張放,心裡才覺得舒坦一點。
果然是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兩個人到真是投一塊兒去了,他決定當甩手掌櫃,這都結婚的人了,他不管了,有什麼事兒,他們兩個人商量著玩就成,他這多少天沒回家了,估計老婆都得抗議了。
「人你照顧著,我回家——」
他說得直白,也沒給人家拒絕的時間,走得那叫一個瀟灑的,頭也不回,走得還老快,生怕他家那個作孽的弟弟腦袋不知道會湧起什麼鬼想法來連累他。
陳碧剛張了張,抬眼一看,人家都走了,要追上去跟張磊理論一下到底誰來照顧張放這個事兒,她估計也是不敢的,沒那個膽子,訕訕然地湊近床,想看他,又不敢看,心裡那個不安的勁兒叫她老糾結了,更糾結的是時間過得快。
「疼、疼不疼?」最最是個沒眼力界的人,這個份上了,她還這麼問。
她兩手垂在身前,不知道要放哪裡好,那個心糾結的,想著要走,這裡又走不掉,瞅著這病房裡就他一個,連他哥都走了,頓時腦袋裡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覺得人家挺可憐的——
這腦回路得有凶殘去了?
她自己到是沒覺得,反而是糾結自己的心思,嘴巴問他,心裡到是想走,又狠不下心來硬走,沒個主意,又突然間有了主意,「你要不疼,我就走了啊——」
她腦袋裡的主意就跟六月的天一樣善變,上一秒還覺得人家可憐,下一秒,這話都能叫老天狠狠給她劈道雷下來,最好劈得她灰頭土臉。
張放本來就疼,給她那麼一問一說,感覺那處疼得更厲害了,但凡醫生怎麼說沒事,他還是認為有事,也許以後他就是他媽的個太監了?他到是想說話,那氣一急,更加說不出話來,兩眼死愣愣地盯著她,連個眨眼都沒有。
陳碧還不算是太笨,被他那麼一直盯著,粗大的神經難得有了點反應,至少知道他不高興,非常不高興,怎麼看都認為他那眼神都是怨毒色,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試圖拉遠點瞅他,「你想說什麼??」
離得都有好幾步遠,她居然還能是一副殷切的表情問他,差點沒讓張放的喉嚨底湧上血腥味兒,那個氣悶的,那個氣脹的,都讓他恨不得當時就把她給撞沒了,大不了他陪著一起去了就得了!
但是——
估計是表情太陰狠了,表現得太明顯了,陳碧那個心呀跳得跟什麼似的,瞅瞅他如今動彈不得的模樣,她那個小得不行的心眼到是動開了,反正張磊不在,張放如今動不了,跑還不是容易的事兒?
都說她腦袋裡的東西都跟跑偏了一樣,什麼想法都能冒出來,這會兒,冒得到是好,一冒出頭就有了主意,當下笑得一臉諂媚,也不計較他那個壞臉色,「你想不想吃什麼?」問得那叫一個柔情蜜意的,還是頭次這樣子,都讓她自己都要吐酸水。
張放受的刺激實在太大,根本不想理她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就算有心裡有話想質問她,也得他能開得了口不疼,最近真倒楣,倒楣的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了,瞅她眼珠子亂動的怪模樣,就知道她肯定在動什麼主意。
他是力所不能及,想攔也攔不住,索性癱平在床裡,「跟、誰、有、約?」他這個人就是能對自己狠,狠得都沒得比,就算是疼,也忍得一時之疼,咬著牙問。
「沒、沒有,沒有的事。」心事被他看穿,陳碧連忙否認,一點都不肯承認,心裡到是「咯登」一下,怎麼就叫他看出來了,她下意識地用雙手摀住臉,鴕鳥一樣的認為擋住臉他就再也看不出來,「你亂說什麼呀。」
她嘴上否認,心跳得更厲害,生怕叫他看出來她是要跟方同治一起走,時間都快來不及了,她得趕緊走,走得越快越好,萬一趕不上時間,她怎麼辦?
點點頭,他算是相信她,眼神更涼,伸手到是拍拍肚子。
陳碧以為過關了,也沒去細想,一看他那麼吃力地拍到肚子上,那動作輕得差點又叫她心軟了,可還有那麼一點理智,腳步起了就不肯停了,走到門口,到還知道回頭一看,「你等一會,一會就把東西買來了。」
張放根本沒看她,像是放心她出去,心裡完全是另一種苦逼的天地。
一出病房門,她就撒開腿跑,生怕跑慢了,等她的人就走了,當然,沒忘記叫人送吃的東西到張放那裡去,她個神經叨叨的,剛才也沒說是她非得把東西送過去,只要把東西送去就行了。
哎喲喂——她這麼個想法,真夠凶殘的。
從醫院到方同治說好的地兒,她路上死催慢催的,這時候打的不如地鐵,打的真有可能擠在路上了,還不如地鐵,緊趕慢趕的跑到指定的地兒,真有車子停在那裡,看到車子時她就忍不住想到一個事兒,早知道問清方同治這人的聯繫方式,也不用她趕得那麼急。
「小姑姑,你媽叫你回家吃飯呢。」
冷不丁的,她剛要上前過去會合,肩頭給人一拍,拍得她都快腿軟得慫了,那臉色都驚了,一回頭,就看到葉蒼澤站在身後,話說得到有幾分幽默感,可表情實在看上去不怎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