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眼前,遠在天涯」,八個字突然就閃入陳碧的腦袋,從來沒覺得自己有這麼詩意的一天,結果她今天突然詩意了,都有點為賦新詞強作愁的感覺,愣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是要跑還是不跑?
還沒等她糾結出結果來,葉蒼澤已經摟她入懷,下巴抵著她的頭頂,「看過張放了,我是不是動手太輕了?」
她動彈不得,滿鼻眼都是葉蒼澤,屬於他的氣息那叫一個強的,強得叫她都想跑,像是給禁錮住一般,她那點力氣與他相比,根本就是上不得檯面,整一個不得脫身,「你斷了他兩肋骨?」
臉都讓他擠在胸前,差點連半絲空隙都找不著,就是講句話,都讓她困難重重,擠出去的聲音全讓他胸膛給擋回來,鼻息間全是自己呼出的氣兒,熏得她都快嫌熱,頭一次覺得外邊居然還不怎麼冷。
肯定是打開的方式不對,她默然了,兩手垂在身側,腦袋使勁地掙出他的胸膛,被他用手一按,又徒然無功地倒回去,被按得服服帖帖,心裡一片懊惱。
「心疼了?」葉蒼澤瞅她那樣子,不由得加上句,還一手抬起她的臉,仔細地盯著她的臉,不肯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嫌我打重了?」
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讓她壓力瞬間節節遞升,一下子竄升到最高處,嘴上到還知道輕重,知道這話不能認,再說他都從哪裡看出來她是嫌他打重了?這不是隨便往她身上潑水的嘛?
「沒、沒的事。」她否認,當然不能承認,不對,分明就沒有的事,不會承認,不能與不會那是相差多了去,她在心裡改口,眼角的餘光試圖瞄向那停在不遠處的車子,那目光一滯的,車子沒了影子,頓時,她腦袋裡都空白一片了。
車、車?她幾乎要踮起腳尖,兩眼都快茫然了,頓時都覺得天昏地暗了,自怨的想法一下子就湧上心來,感覺天地間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要平時,她都會覺得這想法叫人都蛋疼,現在到是真真切切能地表現她的苦逼了,事多,一早起來咋就事這麼多?都叫她快沒了方寸,兩手重重地欲要推開葉蒼澤,卻叫葉蒼澤抱得更緊。
大街上的,男男女女摟在一塊兒,這都是常見的事,人愛現恩愛,路人到是無話可說,只要不過分,也不會有什麼,最多叫路人多看兩眼罷了,現在這男的摟住女的,那女的分明還想掙扎,都讓人腦補了——
莫非兩人鬧脾氣了,男人在勸哄女人,女人不領情?
「我還以為你心疼了呢,大清早地就跑去見人。」張放給張磊換了醫院,他是知道的事,原想著今天去看一下,看那傢伙是不是夠疼,沒想到在醫院門口就見到她,自然是一路過來,見她行動都有些詭異,明明離葉家都很近,又不是想回家的模樣,「怎麼了,都急成這樣子,要去見哪個相好的?」
他問得可犀利了,一語中地,把她的心事一下子戳了個正著,她向來承受力不太好,臉色頓時就白了,光白也就夠了,還加上被風吹的青菜色,真有夠難看的臉色,眼珠子轉呀轉的,一直沒轉得出什麼靠譜的話。
「我哪裡有什麼相好的。」她說的話真沒有幾分真實性,偏她說得真誠,烏溜溜的眼睛瞅著他,說謊成自然了,她沒有半點心虛,一張嘴就是大話精,「不是說我媽叫我吃飯嘛,我回家吃飯去。」
她索性拿他的話當借口,試圖擺脫當前的窘境,最好一個人溜開,什麼事都不理,跑得無影無蹤才最好,想著跟方同治約好的事,她想哭的心都有了,她容易嘛,她容易嘛,怎麼就一個一個的都跟她作對了!
「就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當真?」
葉蒼澤那語氣都沒有什麼平仄,一貫這樣子,別人聽多了真沒覺得有什麼,到是他用這樣的語氣說他在開玩笑,到是讓人嚇一跳,他到不覺得自己有嚇到人,大大方方地將人塞入車裡,自己則繞到另一邊上車,見她緩慢地反應過來想下車,他已經快一步地發動車子,不給他一點機會。
他越說是開玩笑,越讓她全身不自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被鎖關在車裡,手還緊緊抓住車門那裡不肯鬆手,目光掠過自己的手錶,都已經是十點半,到是想哭都是沒淚了。
「你就非得同我作對?」她咬咬牙,索性直起腰板,手也鬆開了,放在膝蓋,十指都絞在一起,烏溜溜的眼睛頓時瞪大,怒氣滿眼,「葉蒼澤,你幹嘛非得在這裡出現,你攔我的路,你知不知道?」
葉蒼澤難得笑了,嚴肅的臉露出一絲笑意,「怎麼呢,還跟我發脾氣了?」他確實是心情好,來得正是時候,把人擋了個正著,原先沒這個念頭,現在看她這個模樣到是真確定了,「到底跟誰約了?葉則還是方同治?」
「我約……」你妹呀——
她剛想這麼口無遮攔地把話咒過去,一對上他瞄過來的眼神,那眼神利得跟刀鋒一樣,叫她的話到舌尖都給狠狠地嚥了回來,還馬上改口,「約什麼呀,你胡說什麼。」她就死鴨子嘴硬,這時候還說謊。
他也不戳破她,讓她在那裡說謊,騰出一隻手按住她絞在一起的十指,難得表現出幾分溫情之態來,「既然沒約,我今天約你能不能行?」不跟她廢話太多,直接切入主題,這才算是男人本色,嘰嘰歪歪的什麼最討厭了。
她能怎麼說?一時間,她緊張萬分,這一天的心都跳得太快,都是給嚇的,遲早有一天她想她會得心臟病的,再這麼給嚇下去。
「我困了,想回家睡覺。」索性耍賴。
他抽回手,手心裡瞬間失去那光滑的觸感,有那麼一種叫做失落感的東西湧上心頭,他為人向來嚴肅,有一說一,沒有的事,也從來不會說出口,原先覺得沒有什麼,昨晚跟葉則那麼一對上,要說他心裡沒急,說出這話誰都不信。
「我明天就走了,今天就當作陪我一天?」他得到好,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哪裡不對,面孔上的那點笑意就收了起來,「不行嗎?」
這哪裡問她意見,分明是定了結果,沒容得她回拒。
陳碧忍不住想吐槽,心裡再難受不過,好端端的一個半天,怎麼就過成這樣子了,她於是遷怒了,「當然不行,你以為我是誰呀,你說陪就陪你?」她只差沒拿雙手去捶他,心裡氣得不行了,「你很討厭你知不知道?」
「你約了誰?」他眉頭略皺,固執地問,「肯定不是葉則吧,是方同治吧,他們兩個人今早一起走,方同治叫你跟他走了?」
明知道他說中事實,她的小臉皺成一團,「他們有沒有一起走,與我有什麼關係。」她違心地說,不想去想其中的深意,到底是知道一點兒,點到即止,不肯再多想,「我就跟方同治一起,怎麼了?」
最後一句,她到是挺直胸膛,頗有點豁出去的情狀,烏溜溜的眼睛都多了點氣勢,整一個挑釁的模樣。
葉蒼澤將車轉向右邊,對她挑釁的態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更沒有什麼情緒表露出來,反而還是那副鎮定的態度,「是沒能怎麼了,」他眸光銳利地掃過她一眼,「就不怕衛嗔半夜來找你?」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陳碧所有的叛逆念頭瞬間都梗在喉嚨底,嘴唇顫了顫,樣子好不可憐,看了都叫人心疼!
就這副可憐樣最叫人恨,他也恨她這個表情,像是他欺負了她,分明她欺負了他才是,一到這裡都多少天了,他真是還沒能真正見過與她單獨一起過,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兒,讓他都沒能成行。
「擺這表情給誰看?」他冷冷問道,「葉茂不在這裡,沒有人護你。」
「不許提他!」
誰知道,就這麼一句話,竟然讓陳碧突然間跟暴跳了一般,原先熄滅了神氣兒的眼睛頓時就晶亮了起來,裡頭蓄滿怒意,臉色漲得通紅。
「怎麼不能提了?」他表情都冷了,那表情比葉茂還要嚴肅,至少葉茂在她面前還有幾分溫情,而他除了嘴上有幾次同她說些叫人意外的話之外,簡直就是冷心冷肺了,他將車子停下來,自己先下車,繞到另一邊,拉開車門,把手遞給她,「下車!」
她不肯,兀自坐在車裡,似乎要與他扛上了,誰這時候同她提葉茂,她都不樂意聽,還生葉茂的氣呢,明明知道不應該生氣,還是生氣了。
葉蒼澤也不管她是不是氣著了,伸手將她抱出來,也不管她是不是掙扎了,扛著她就往裡走,根本將電梯裡走出來的人都無視了,待一走入電梯,就把人給放下,見她跟兔子一樣跳到角落裡躲著,心裡竟然是大好。
「同他生氣了?」他說話的時候,還脫下大衣,裡頭竟然只是白色的襯衫,除了襯衫,裡面居然沒穿什麼,薄薄的襯衫,輕易地顯現他堅實的胸膛,小小的電梯裡,一下子將她的身影全都擋住,將大衣掛在肘間,他到是不朝她靠近,背靠電梯內壁,「怎麼他還能有惹惱你的一天?」
陳碧那心情都不知道怎麼形容,一方面愁得自己沒能同方同治一起,又因為自己為這個發愁而對不起衛嗔,那個心裡的糾結怎麼都捋不直,可被人提起葉茂,心裡更難受,跟被螞蟻咬過一樣,千頭萬緒的,都說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了。
「大侄子,你煩不煩?」她一貫是弄不清自己的人,想法太多,想得她都煩,索性什麼也不想,當作自己在做夢,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個勁兒地說服自己,嘴一撇,「問來問去的真煩,我最討厭你們這個,明明都知道,非得一個個的問,問得人真煩,我都不好回答。」
她的煩惱,就這麼簡單,想不通,就索性全都不想了。
葉蒼澤眼神一暗,還點點頭,「這說的也是,我知道方同治把你賣了,他如今到跟葉則好了,你還想同他一起?同他們兩個人一起好?你對得起衛嗔了?」
「不會!」她瞪他,心一抽一抽的疼,自怨自艾的情緒頓時湧上來,她怎麼就跟這麼壞運氣,一個個的都跟神經病一樣,前頭葉則還挑唆了張放,張放吃了方同治的虧,結果葉則到是同方同治攪一起了?
她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
「怎麼不會了?」他反倒是提醒她,此時,卻是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順勢攬住她的腰肢,從身後將她貼了個密密實實,聞著她身上的味兒,薄唇有一下沒一下地觸碰她的耳垂,挑逗的意味都沒想掩飾,「葉則是什麼人,方同治是什麼人,難不成你比我更不清楚?」
她雙手反抱住他,仰起臉,親吻上他的面頰——
就是太清楚了,她是太清楚了,才能相信他的話,眼淚從她的眼角滲出來,濕了她的臉,「你們都欺負我,都欺負我!……」
真真切切的哭喊,她哭得好不委屈,整個人都軟在他懷裡,怎麼都不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