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說的還像是人話。」葉則下了個結論,一手放在她腿上,自然感覺到她想躲,便是不肯移開手,就那麼放著,「我最近有空,難得有空能陪你,你不會說沒有時間吧?」
他問得輕巧,那態度跟吃飯一樣自然,她彷彿就得陪他。
她一滯,哪裡敢答應,當著他的面,又不敢不答應,這都叫兩難的,心裡忍不住埋怨起來,這一個一個的,一出手人都多,尤其是這葉則,剛才那架式都快讓她驚著了,「我、我還得回去醫院,張放還躺在裡頭呢。」
聲音很輕,輕得跟蚊子的聲音一樣了,她瞅著他的手,那隻手就搭在她腿上,明明就是手,還隔著短裙,可是——她卻覺得燙人,有種燙意,燙著她那裡,渾身都不對勁,想下腿——
才剛一動,腿間的肌肉一抽,就讓她疼得把這個想法給打消了,而他的手勁更重了,重的讓她有那麼一點壓力,巴巴地瞅著他,就是指著他能高抬貴手一回,讓她早點回去算了。
「哦,還惦記著張放呢,這心意挺好的,挺叫人羨慕的——嘖嘖——」他微微搖頭,還咂咂有聲,半側著身子,兩腿悠閒地交疊在一起,有那麼一點坐沒坐樣的微微搖晃,還拉過她的手,將她的手指分開,硬是讓自己的手指與她的手交纏一起,微黑的手,與她嫩滑的手,對比感太強烈,「不、是嫉妒,我嫉妒了呢,你說怎麼辦?」
他嫉妒了怎麼辦?
她的心都跳得更厲害了,跟沒個主心骨一樣,別人要是聽到男人這麼說,估計得高興,或者是有點虛榮感,她是一點點都沒有,那點精氣神都被他的話弄蔫了,莫名地覺得害怕,那目光都是戒備的,都怕他了,生怕會突然間蹦出什麼嚇人的玩意兒一樣。
「別、別呀,」她一開口,連嗓子都跟著啞了,聽上去粗粗的不怎麼叫人清楚,目光謹慎地落在他交疊在一起的雙腿,那腿可長的,也就平常不過的衣著,沒有軍裝加身,還是能讓他顯出一種氣度來,讓她更不敢看他,就連自己嘴裡那些明明白白的話,聽上去都覺得不對味,「我真得回去。」
張放那脾氣,上次就那麼不管不顧地就撞上來,幸好都沒出什麼大事兒,可多多少少都讓她受了點影響,一想那天的事,就心神不安,他的性子,真是鬧起來,她就是有十個膽子也扛不住。
「我好好跟你說話,你聽不進去是不是?」葉則冷不丁地強制地按住她,讓她的腦袋貼在他自個胸前,那動作都是叫人看得兩眼冒星的,「一晚沒回去,你還差這幾個小時?」
「幾個小時?」她內心有種狂喜,又怕不是自己耳朵聽到的那樣子,趕緊按住他的手,「你說真的?」迫不及待的追問。
這種樣子,把人的心都刺得難受,葉則把手給抽回來,往褲袋裡那麼一插,似乎是想與隔斷所有牽扯一樣,「陪我吃個飯?」他側頭看向車外,外面車水馬龍,「吃了早飯再回去?」
讓他一說,她還真是肚子餓了,剛才真沒有感覺,都讓緊張的感覺給佔滿,手一摸自己肚子,餓得更厲害了,「好呀,就近點吧,別去什麼地方了——」不說還好,一說就更餓。
她想的也是簡單,就當作最後一餐,事到這麼一步,總不能讓她再想別的了,想好跟張放好好的過,也就好好的過。
葉則沒反對,算是同意她的說法,收回落在車外的視線,微微再側回頭,瞅著眉眼間多了點輕鬆之意的人兒,不由得將她的想法全都猜出來,她的想法再好猜不過,隱隱的為她的輕鬆而忿然。
真的是忿然,那一絲絲的都往他心上壓過來,壓得他幾乎爆發——
也許他沒想過他與她會走到哪一步,但也從來沒想過她會是別人的妻子,腦袋從來就沒有那麼個念頭,就算是方同治,他都沒往人家身上想過,誰知道最不可能的就是她與張放先登記了。
他壓著火兒,面上似乎很輕鬆,很縱容,縱容她的一舉一動,縱容她的一意孤行,「以後恐怕不能再像以前了,算是給我幾個小時,吃早飯後,咱們走走,再回去?」
她到底是戒心沒那麼重,被他軟話一說,那點剛硬起來的決心瞬間就跟飄走一樣,不給幾個小時,好像跟得了重罪一樣,哪裡還能說不肯,嘴裡跟心裡都是肯的,也就幾個小時,都晚了一個晚上了,再多幾個小時,也沒什麼的。
她一下子就讓葉則說服了,也不管剛才人葉則幾乎是堵她來了。
還真是吃早飯,要說呀,葉則還真是瞭解她,那早餐不見得多豐盛,都是她愛吃的,小籠包、生煎包,再來個濃香的豆漿,就那麼配著吃,一口包子,一口豆漿,吃的簡單,吃的上口。
她都吃了大半飽,見他連動都沒動過筷子,烏溜溜的眼睛有點疑惑。
葉則坐在那裡,點了根煙,並不吃早餐,大清早地他面前還放了支酒,酒鎮在冰桶裡,他嘴裡叨著根煙,一手撈起酒,往自個兒杯子裡一倒,那動作流暢的跟畫兒一般,叫人看得不忍移開視線。
「飽了?」見她沒再吃,他問了句。
她搖搖頭,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想讓他別喝酒,話到嘴邊又給嚥回去,實在不知道怎麼辦了,她的事兒就跟爛泥一樣,自己都說不清,現在一時半會的更是扯不清了,其實她想跟誰都扯得清,扯得清清楚楚,一點疙瘩都沒有。
可誰容不得她扯清了——
現在就是這麼一回事,他沒開口,她走不了。
「走吧——」
葉則都喝了半瓶酒,終於開口放她,也就兩個字。
叫人聽了不舒服,讓她的耳朵像是給堵住一樣,莫名的有點心酸,戰戰兢兢地站起來,越平靜,越讓她不敢放心,眼睛不著痕跡地溜過去他身上幾眼,人到是往外走,走得萬分小心。
門一開,外頭有點吵。
她的腳步停了,就怕他突然叫住她,或者是想等著他叫她,實在是搞不清自己的內心,又或者是兩者都想佔全了?
就像是一場夢,真正的一場夢,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平靜了,她的生活裡只有張放一個人,就連那個晚上與首長的親密,彷彿都是她的夢。
白天去幼兒園報到,晚上就回醫院,與張放一起,兩個人的小日子過得很平靜,平靜的都讓人覺得是不是風雨欲來了,可還真的是沒有,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首長還是依舊時不時地在七點新聞裡頭。
幼兒園那裡,她一次也沒有與柳東澤碰過面,葉蒼澤那邊,自從她被柳東澤拽著到了北京,那是連面都沒有露過,人還在另一個城市裡——
方同治——
幾乎要烙印在她心頭的三個字,三個字的主人一直沒有出現,彷彿所有的事都成一場夢,從年少到現在,她經歷的都不過是夢,眼睛一閉,等眼睛再一睜開,所有的事都跟泡沫般的消失了。
辦酒,按她那邊的規矩,男女各自辦酒,如今是新社會,新風尚,還不如一起辦酒,也省得太繁雜。
陳碧沒有插過手,也就跟著去試試禮服,所有一系列的結婚禮服,張放也是,壓根兒沒忙過什麼事,醫院一出來,就跟她膩在一起,啥事也沒去幹,恨不得天天跟人膩在一起,上下班接送,要怎麼熱情就怎麼熱情的來。
沒過一個星期,也就放假了,幼兒園大門一關,就等著上半年開學。
都說結婚前一天不能見面,早早地,張放就把人送回葉家,沒辦法,總歸是娘家,秦女士是她媽,兩方都說了,新郎到葉家來接新娘,所以,前一晚,她得回葉家。
秦女士心裡還是不痛快,不是張放不夠格做她女婿,而是她眼裡的好女婿壓根兒不是張放這樣的,一點都不靠譜,年少時就把她女兒給拐了,這點那是相當耿耿於懷的,「晚上早點睡,這樣子明天上妝才好效果。」
她都不讓張放進門,一到家門口就讓人回去。
張放到是想再跟人多待一會兒,秦女士那眼神,真叫人不喜歡,張放這個人臉皮厚,愣在葉家吃了晚飯再走人。
葉家,靜得很,就好像只有葉老六這邊才有人,但是葉老六這邊也少了個葉則,像是與陳碧錯開一樣,葉老六都據說在加班,沒回來。
葉蒼澤,不用說了,也不見人。
首長呢?
事忙,沒回。
登記那會,陳碧都沒有什麼印象了,就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再加上當初是喝了酒,真記不起是感覺了,現在真要辦婚禮了,她到是不安了,緊張了,生怕自己當天敬酒出錯兒——
原來她當過伴娘,陪著新娘給賓客們敬酒,結果那新娘沒走好,踩著婚紗下擺就摔了下,還差點摔流產了。
聽秦女士那麼一說,她滿心的糾結,回頭看看自己伴娘——張玲玲,也就這麼一個她熟得很的伴娘,明天真要陪她身邊的伴娘不止張玲玲一個,「對了,你幫我把手機卡弄好了沒?」
張玲玲是特意趕過來參加婚禮的,至於陳碧結婚的人是哪一個,她一點都不好奇,也不好奇到底哪個才是陳碧的真命天子,她從包包裡拿出個手機交給陳碧,「給你的,還買了個手機。」
一直以來,陳碧都用的是張放的手機,一貫不記號碼的她哪裡記得住別人的號碼,都是往卡裡一存就算了事,現在補回卡,她迫不及待地一開機,結果短信好幾條——
最顯眼的是那條:錢呢,怎麼還沒打過來?
是陳喬的。
她跟做賊似的一看張玲玲的方向,見張玲玲往浴室走進去,才算是稍稍放心下來,趕緊給陳喬回了個短信,「後天,就後天,還是老賬號吧?」
一發完,還沒等陳喬回復,她就關機了。
六萬塊錢,她都沒想過,最近都沒想起過這事兒——想著想著——還是睡著了。
「啊,怎麼這樣的,黑眼圈,我的姐姐呀,我的姐姐呀,你要不要這麼興奮的睡不著了?」一大早的,張玲玲幾乎就尖叫了,幾乎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拉著還沒有清醒的人到鏡子前,「你今天是結婚耶,結婚耶!」
陳碧反應還慢吞吞的,還沒有真清醒過來,瞇著眼睛往鏡子那裡一瞄,還不太雅觀的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別緊張,又不是什麼大事,等會遮一遮就好的,你讓我再睡會,再睡會——」
也就她,反應這麼遲鈍,真沒放心上。
張玲玲白她幾眼,合著是她白擔心,「睡什麼呀,都睡了快十個小時了,還睡!」她拉著人到衣櫃前,一把拉開衣櫃門,「隨便找個穿穿的,人家都等著把你收拾好,還不快清醒一點……」
陳碧沒法子,讓張玲玲拉著走了,一臉欠睡的模樣。
這都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