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以為是錢的事,是錢叫人泯滅了良知與親情,孰料到,結果竟然是這樣子,一個個的都真是沒了話,瞅著人怒氣衝天的出來,還一副不肯饒過他們的架式,手裡拿著個掃帚,還真有那麼幾分強勢。
「還不快把我弟送醫院去?」
她吼,眼裡哪裡能還見到別人,一個個的,都不看一眼,就沒見著人似的,一逕吼著,就為了趕緊去醫院,再不去醫院,她都沖人吼了,那眼神,個個地看過去,誰要是敢說一個「不」字,估計她就能翻臉了。
趕緊的呀,——把人往車裡抱,軍車一開,她都不要人陪,自己一個人就跟著上車了,車門一關,連離車門最近的葉茂都沒看一眼,臉上的表情都是僵硬的,哪裡還能看得出來婚宴上那笑靨如花面。
車子一開,後頭的人立即也跟著上了車,這回不再是幾個人擠一車,都是分開來了,誰都不再樂意跟人擠一車,頓時,所有的人都消失了,眼瞅著那些軍綠色的車子影子,看大門的人都要以為是他自己在做夢了。
青天白日的,不對,天才剛亮,應該這麼說,天才剛剛亮,夢估計還沒醒。
人送的是什麼醫院?
軍總醫院,直接去的,後頭的車隊真能讓人驚著了,到這時候,還真是青天白日了,那架式,叫人都以為出大事了,結果從裡頭被抬著出來個人,瞅著還成,卻是送往急診室的,跟緊急發病急需急救一樣。
要說陳景和疼不疼?
還真是疼,但沒傷著,皮肉疼,筋骨一點都沒事,也就是疼。
急診一過,還真沒到那地步,原先沒病房,也不過是十分鐘,就整理出來間病房,讓人直接住進去,有首長在呢,什麼事還不都是一句話的事,再說了,這也不止是首長同志一個人,那後面的幾個人,長眼睛的人都認得出來。
都說首長昨天辦酒了,陪著那「病人」來的人都是一身婚紗,乍一看,也能叫人猜得出點事來,沒事也能捕點風點影的,私底下有點好奇,當然,誰也沒敢真說出嘴來,最多也就是想想這病人與新娘子是關係,難聽的猜測那是不會出嘴的。
「你們都出去……」
跟護著自己的孩子一樣,陳碧一步都不離人,從進入軍總醫院開始,急診室門口蹲著,人家讓她坐下,她都不肯,非得蹲在門口,就等著裡頭的人出來——結果人出來了,沒事兒,她又不放心,非得做各種檢查——一檢查完,人就在病房了。
她一回頭,見人在都她身後,他們站的位置,有前有後,那目光都是不贊成,首長是首長同意,嚴肅著臉,眉頭那麼皺著,似乎是有點不太高興,「出去做什麼,難不成你要待在這裡?」
還真是難得,首長同志這麼強勢的話也能說出口,問的真清楚。
「也是,你要待這裡?」這話是葉則接的,他就站在首長同志右後邊,也就半個腳的距離,那眼睛一瞇,透著那麼點犀利,「這人不都沒什麼事,你待在這裡做什麼?」
這問的更清楚,都絕了,問她待在這裡做什麼,也是,人都沒事了,她要待在這裡到底是做什麼事,難不成還成天到晚地陪著?
葉蒼澤沒動嘴,剛對上方同治的視線,眼神裡多了那麼點自嘲的意味,什麼弟弟,不過是同父異母的弟弟,一年都不會見一次面的人,也值得她這麼放心思?
這麼一想,誰都心裡頭不樂意,擺明了這人比他、他們都重要,他心裡頭那個心思呀千轉百回的,不得不咬牙承認,此時沒有一個他,而他們的他們,同時成了不重要的存在,想法太直白,直白的讓他都接受不住。
「你說,是不是有點過分了?」他沒說出口,到是方同治把他的話接下來,深幽的視線瞅著她,瞅著她不怎麼高興的臉,那臉上都是緊張,他的手一指過首長同志,那速度很快,連帶著也指過自己,順便把葉蒼澤幾個都指了過去,當然,柳東澤是他最不樂意指上的人,還是略略地那麼帶了一下,「陳碧,你說你有沒有良心的??」
「對,她哪裡有良心的?什麼有的良心,我怎麼都沒聽說過!大半夜的找人,只差沒把這塊地都翻過來找了,他媽的,還讓人出去?」柳東澤氣的不行,這幫人中,他最氣弱,別人都是陳年的舊事,輪到他身上只能是新事,心裡頭隱隱地有種不好的預感,生怕自己是頭一個叫人放棄的,手一摸頭,頭髮剛長出沒多少,頂在頭頂,跟刺頭一樣,頂著他手心,「都站在這裡做什麼,人家不待見我們,難不成還要留在這裡叫人嫌棄?」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五個男人一起,也能叫人頭疼。
陳碧被他們說中心病,話到是不說,也不理人,根本不理人,就看床裡的人,即使床裡的人壓根兒沒事,——
沒事就好的,偏陳景和還雪上加霜的來一句,「姐,我全身都疼——」
這一說,叫她還真是上綱上線來了,一手就要扶起他,「我們不待這裡,我們換個地方,姐帶你走……」那架式還真要把人撐起來,憑她的小身板要把陳景和這個大男人給弄出病房。
幾個人的話,都抵不過人家輕飄飄的一句話,叫人真是氣往心口湧,湧的他們都來不及壓下,看著人把陳景和那個「禍首」給撐著出病房,偏那「禍首」還得意地看看他們,讓他們更是差點從喉嚨底湧上一絲血腥味兒。
完全是吐血,他們幾個都不值一提了,人家眼裡只有那個「禍首」弟弟,他們幾個,不管她心尖尖的太子爺也好,還是能叫她迅速地接受一起辦婚宴的首長同志也好,還是能讓她跟著人一起同居好幾天的葉蒼澤也好,又或者是連那點自尊都不要的能跟首長同志一起的葉則,更有那個滿身邪味的柳東澤——
這麼一溜子人,誰都沒入她眼底,她眼底就一個人,她弟弟,為了救她的弟弟。
竹籃打水——一場空,跟看戲一樣,結果真是這樣子,沒有別的結果,誰也不知道自己就落入這樣的境地裡,一個個的看著人走出去,誰也沒攔——
「誰他媽的要是攔了,誰就是王八蛋!」
柳東澤在後邊低吼,跟受傷的狼一樣,真是見鬼了,怎麼就跟沒長眼睛似的,怎麼就看上了這麼個人,都以為現在重逢,這都是開始,哪裡想得到這個沒心沒肺的人,真真叫人恨,真是恨上了。
「你他媽的才是王八蛋,你不攔,行!」
葉則哪裡能讓人落跑了,當著他們的面,不把他們當一回事,這哪裡成,再說了,幾個人中間他最是RP不濟,還讓她用掃帚趕出來,忒沒臉,他就追上去。
他這一動,方同治的動作比他快,兩個人跟較勁一樣,就算是追人,那速度都跟百米競賽一般,起步慢一點的人是葉蒼澤,也就遲疑那麼一丁點,反正他不放手,誰也甭想叫他放手!
「給我站住!」
首長同志發話,比起那幾個要麼追要麼不追的態度,他的態度更鮮明,深沉不見底的眼睛染上一抹厲色,輕輕地發話,可那話卻是讓聽見的人覺得有千斤那麼重,壓在他們的心口,壓得重重的,讓他們快喘不過氣來。
腳步停了,個個的都停了,不甘心也停了,回頭看著後邊的首長同志,一如往常,首長同志還是首長同志,臉色都沒變,依舊是那麼面孔,像是天塌下來,他也能給他們頂著,但是——誰都看得出來他平靜面孔下的怒意。
「讓她走——」他的聲音低沉。
而他們,似乎以他馬首是瞻,難得的,都幾乎意見一致了,也都聽話了。
可她沒停,依舊往前走,彷彿後面的事與她沒有半分關係,那後邊的人,她也是一個人都不認得,吃力地撐著人走,跟個女強人一樣,凡事都能靠她自己了,可誰不知道她就是個嬌嬌呀,哪裡真是能撐得自己的天!
一進電梯,厚重的門一闔,她就跟散了架子一般,小臉蛋都是蔫蔫的,看著靠在電梯內壁的人,居然還歎氣,跟在外頭完全不同,那手呀,還拍拍自己的腦袋,很傷腦袋——「我得罪大了去。」
陳景和是真的皮肉疼,醫生說的一點兒都沒錯,表情都有點訕訕的,那幾個男人的目光,都讓他心裡頭打鼓,跟要剜他的心,喝他的血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做錯了,還真的弄不明白,「這麼多人?」
他都不好意思問,哪裡有這樣的事,簡直都不敢相信了,想著出動那麼多人,他自認見識的事也多了去,哪裡能想得到出動國家機器的事,個個的那架式,真讓他不淡定。
她反而瞪他一眼,都說了她是做出來事,卻不太樂意自己說起這事的,面皮薄,「小孩子管這事幹嘛呀,不該你管的事,你別管。」
「……」他真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組織了一下話,才把話擠出來,「我記得我只比你小幾個月,用不用一副我比你小很多的樣子?」
「誰叫你是我弟?」她索性反問,不容他再說別的話,一切由她做主。
身為人家弟弟,陳景和表示他壓力很大,想的事沒成,做的事也沒成,自然一切都消停了,那些人,他想,就算他真成了,估計也放不了手,還是他想太多了?「回去見見爸吧,他想你的,就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
「回去做什麼呀?」她樂得他轉移話題,可不樂意聽他說這種話,眉頭就那麼皺起,跟糾結了什麼煩惱一樣,「我現在挺好……」話一出口,她就心虛,好像話說的不太對頭。
他頓了頓,「我媽那邊,你別太當回事,她就那樣的,」又覺得那個畢竟是他媽,話也不能說的太過分了,「爸真的挺想你的,回去見見吧,他出院了,回家了,你要是想的話,今天我們就回去。」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慢慢地點頭,真的邁出這一步。
姐弟要好,看著真好,家庭倫理劇的最佳典範。
但是——
她真的回了?
要是事事都能如人意,那世上也不會有這句話了——悲觀的人常說世上不如意事之十八/九,她有時候覺得這話還真扯蛋,有時候覺得這話也有道理。
等她在機場見到秦女士怒氣沖沖的過來,她就知道這話是非常有道理了,有道理的不能再有道理了,跟醒世名言一樣了。
陳景和就在她身邊,見到秦女士,自然而然地站起來,禮貌地叫了聲,「秦阿……」
「阿你個頭!」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讓人打斷了,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秦女士,陳碧昨夜裡失蹤的那一段事,她並不知道,只曉得這個女兒現在要跟王滿女的兒子一起回去,一想到這個,她就怒不可遏,口氣都不想控制。
「媽——」陳碧也跟著讓站起來,拉長了音,懇求的姿態就出來了。
可秦女士不理呀,兩手交橫在胸前,退給葉老六後培養出來的那種姿態沒有消失,就一個眼神,那種輕蔑的意味流露無遺,下巴微揚,「別亂認親,我可不認得你這樣的人,」目光一掃向陳碧,「還不跟我回去,你想讓我難受了?」
問的陳碧那心肝兒都顫的,一個眼神一個問話,讓她被架在火上烤一樣,機場的貴賓候機室,本來就暖意十足,給秦女士咄咄逼,讓她覺得更熱了,後背就能感覺到滲出汗來了。
「……」
她剛想說,話還沒出口,秦女士一個手勢讓她閉嘴,她訥訥地閉上嘴,早些時候在軍總醫院擺的那個不理人的態度,早就沒了,在秦女士面前,她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兄,沒辦法,誰讓這是她媽,她惟一的媽。
秦女士這是擔心了一晚上,生怕婚宴上張放跑出來,把事情鬧得一團亂,都說她不介意葉茂那年齡那是騙人的,但是——年紀大能疼人,這話她還真是信,可陳碧與張放領了結婚證這事兒她也曉得的,以前是沒有女婿,現在一來就是兩個。
一個是領了結婚證的,另一個是辦婚宴的,要是多事的人來弄,那就是重婚罪了?秦女士一想到這個就忐忑,昨晚還差點睡不著了,愁死人了,誰家女兒跟她女兒一樣這麼叫人愁的?
「還不跟我回去,回頭跟張放快把手續給我辦妥了。」秦女士還真對張放沒好感,一出口就認準了葉茂,瞄過陳景和的眼神都是不屑的,根本沒把人當成蔥,見人還杵在那裡,她還伸手拉人,「還不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