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書上的報到日期是9號,顧飛的意思是提前兩天過去可以先熟悉一下環境,但蔣丞一直也沒表態,因為他說了他來買票,顧飛也沒老催著。
拖到最後再不買票估計就買不上了,他才頂著買了8號的票。
看著發到手機上的訂票信息,蔣丞心裡不怎麼舒服,分別的難受勁兒這會兒跟爆發了似的把終於能去自己想去的學校的喜悅壓得死死的翻不了身。
「丞哥,」顧飛站在衣櫃前,把他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你衣服你真不自己收拾?萬一我給你收拾了哪件你不喜歡的……」
「我才不管。」蔣丞盤腿坐在床上,拿了顧飛的手機玩著弱智愛消除,這麼長時間他也沒怎麼幫顧飛玩,李炎已經超過去不知道多少關了,遊戲都更新了三回新關卡了。
「那你到時衣服不合心意別罵我啊。」顧飛說。
「嗯,」蔣丞看了他一眼,「把你那件寫了個FUCK的傻逼T恤給我帶著吧。」
「那件傻逼T恤很舊了啊。」顧飛說。
「我睡覺穿。」蔣丞低頭繼續玩遊戲。
「行吧,一會兒我回去拿過來。」顧飛笑笑。
「還有你那條帶槓的運動褲,黑的那件衛衣,」蔣丞說,「對了還有灰的那件外套……哦還有那什麼,你要不再拿幾條……你的內褲給我帶著吧。」
「這樣吧,」顧飛扶著衣櫃門看著他,「這兒就不收拾了,您上我家拿去吧?」
「就這些了,」蔣丞想想也笑了,「你別管我了,你也不缺那幾件衣服。」
「您點的那幾件都是我天天穿的。」顧飛說。
「喲,」蔣丞斜了他一眼,「那算了,我拿走了你就該果奔了吧?」
顧飛笑了半天:「煩死了,還有什麼要的嗎?一會兒回去都拿過來了。」
「顧飛。」蔣丞說。
「嗯?」顧飛看著他。
「顧飛。」蔣丞說。
「啊?」顧飛又應了一聲。
「顧,飛,」蔣丞說,「你怎麼突然智障了?」
「……哦,」顧飛笑了起來,「我知道了。」
他走到床邊,在蔣丞腦門兒上親了親:「顧飛不用專門帶著,本來就是你的,擱哪兒都丟不了,都是你的。」
蔣丞迅速抬頭一口咬在他下巴上。
「操,」顧飛在他腦袋上彈了一下,「你這毛病改改啊,也就我……」
「不然還有誰?」蔣丞嘖了一聲,「我咬潘智麼?還是咬李炎王旭啊?」
顧飛笑著回到衣櫃前繼續收拾他的衣服,收拾到內褲的時候,顧飛拎出來一條:「怎麼這條都破洞了?屁崩的嗎?」
「那天洗澡的時候掛勾子上,扯下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就掛著了,給撕了個洞,」蔣丞說,「你怎麼不說是你捅的啊?」
「我沒這麼牛逼,」顧飛笑著說,「要不晚上試試。」
「對了,」蔣丞看著他,拍了拍床板,「我想起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兒。」
「什麼?」顧飛問。
「這幾天也沒什麼事兒,走之前抓緊時間翻雲覆雨吧,」蔣丞擰著眉,「要不去了學校,再有時間就得十一了啊。」
「……果然是一件很正經很重要的事啊。」顧飛點點頭。
翻雲覆雨這種事,做起來是沒個頭的,累了睡,醒了做,年輕人火力壯,感覺身體被掏空睡一晚上又自我感覺生龍活虎了。
「丞哥,」顧飛躺在床上拿著他的手機,看著那天發來的訂票信息,「明天上午我們就要去車站了,為了能按時起床,翻雲覆雨的大業就暫時告一段落了吧,主要是潤滑劑套套什麼的都快沒……」
「你怎麼這麼不要臉,」蔣丞轉頭看著他,「說這種話的時候你都不會不好意思嗎?」
「……你做都做了十萬八千次了你想說你不好意思?」顧飛樂了,「喊起來聲兒不也挺……」
「你大爺!」蔣丞撲過去摀住了他的嘴,「做了二十一萬六千次那也比不上你這麼來回說的臉皮厚!」
顧飛在他掌心裡一通樂,眼睛都笑瞇縫了。
「說,錯了沒!」蔣丞惡狠狠地瞪著他。
顧飛含糊不清地哼了幾聲。
「好好說!」蔣丞繼續瞪著他。
顧飛沒出聲,舌尖伸出來在他手心舔了一下。
「靠,」蔣丞頓時感覺心裡有一百個裝死兔在蹭著,毛絨絨軟趴趴的一片,他鬆手在顧飛唇上也舔了舔,「我現在就想你想得要命了。」
「我有空去看你,」顧飛摟住他,「不用等到十一。」
「嗯。」蔣丞趴到他身上,臉埋到他肩窩裡。
晚上他倆也沒出去吃,把顧淼帶到店裡,一塊兒弄了點兒東西吃。
顧淼不知道蔣丞要去上學的消息,顧飛的意思是不要讓她知道,她可以很長時間不跟蔣丞見面,但如果說了蔣丞要走,會很久見不到,她就無法接受,會生氣。
「如果她對你,」蔣丞輕輕嘆了口氣,「也能是這樣的態度就好了。」
「我畢竟是她親哥。」顧飛笑笑。
蔣丞沒出聲。
那顧淼還有親媽呢,也沒見因為見不著親媽就生氣啊。
但他也知道,這就是句廢話。
顧飛對於顧淼來說,絕對是不一樣的存在,在顧淼的世界裡,大概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哥哥,一種是哥哥以外的人。
她自小生活的這個地方,和她自小唯一的依靠,不能改變,不能失去。
顧淼拉過蔣丞的手,在他手背上畫了個綠色的小兔子,然後把顏色都塗得滿滿的。
「真好看。」蔣丞說。
這個表揚讓顧淼心情不錯,在他手上挨著又畫了一隻一樣的,照樣塗滿了。
準備畫第三個的時候,顧飛在旁邊攔了一下:「哎,油性筆,你丞哥明天怎麼出門。」
「挺酷的。」蔣丞看了看手背。
晚上顧飛把顧淼送回家,蔣丞先回了出租房。
這房子他不打算退,畢竟放假了他還得回來,平時顧飛想一個人呆著的時候也可以過來。
他拉開抽屜,拿出一個信封,抽出了裡面的錢點了點,然後拿個紅包裝上了。
上回他跟顧飛說了拍照的錢先不用給他之後,顧飛一直幫他存著,前兩天都取出來給他了。
他留出了八千,準備給顧飛。
這點兒錢不多,多了顧飛也不可能要,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留錢給顧飛。
也許就是捨不得顧飛,也許就是想著能為自己男朋友做點兒什麼,分擔點兒什麼。
他打開衣櫃,把紅包放到了顧飛一件外套的兜裡。
想想不知道哪天顧飛穿了這件外套然後發現這個紅包時的樣子,他對著衣櫃傻樂了好半天。
顧飛怕第二天起不來床會誤車的這種擔心,事實證明是非常多餘的。
他倆肯定不會誤車,因為這一夜,他倆基本就沒睡著。
顧飛一晚上翻了多少回身,蔣丞差不多都能數出來了,半夜還好幾回翻過來輕輕摸他的臉,他一直努力咬牙堅持著沒太動,他怕顧飛發現自己睡不著會擔心,就像他知道顧飛這一夜都沒睡就心疼得厲害。
天快亮的時候蔣丞實在熬不住了,翻身過去一把摟住了顧飛。
「醒了?」顧飛輕聲問他。
「嗯。」蔣丞哼了一聲。
「再睡會兒吧,還沒到時間,」顧飛拍拍他的背,「到時我叫你。」
「嗯。」蔣丞閉上眼睛。
天亮的時候他終於睡著了。
但感覺也就是剛一閉眼,顧飛就把他晃醒了:「丞哥,起床吃早點。」
起床,穿衣服,洗漱,吃早點,檢查行李,出門。
全程他倆都沉默著,哪怕是知道顧飛會跟他一塊兒上車,一塊兒下車,一塊兒到學校,但蔣丞還是心情低落。
顧飛只能陪他兩天,明天他報到完,後天一早,顧飛就要回來。
一個人坐車回來。
蔣丞一想到那個場景就有些不能忍受,兩個人去,一個人回來,他不敢想像顧飛的心情。
車站的人挺多,這個破舊的,看上去永遠都在髒亂裡透著落寞的,似乎永遠都不會有變化的火車站,因為開學而變得熱鬧,車站裡裡外外,很多拖著行李箱的學生。
身邊的這些學生裡,臉上都寫滿期待。這個時候,無論是考得好還是不好,去的學校是合心還是不合心,都已經淡去,大多數人心裡已經被即將到來的未知的新生活填滿興奮。
去學校的車程不算太長,蔣丞買的是坐票,其實就算是車程很長,他也想買坐票。
兩個人坐在一起,可以挨著,胳膊碰著胳膊,腿碰著腿,可以一歪頭就枕在對方的肩上,臥鋪的話,這些事兒幹起來就沒有這麼自然了。
兩個不同鋪的男生非得擠一塊兒挨著,一看就非常不正經了。
在鬧哄哄的車廂裡找到座位,把行李放好,他倆坐下,長長舒了口氣。
到這時蔣丞才有些後悔自己之前買票買晚了,早點兒買說不定能買到兩人座的,現在是個三人座,他倆還不靠窗。
「這就不錯了,」顧飛靠過來把胳膊跟他貼著,「咱倆沒隔個過道就謝謝天了,你看前面那倆。」
蔣丞順著往前看了一眼,前面有一對小情侶,一看就跟他們差不多,男生送女生去學校。
過道兩邊一邊一個坐著,手伸到中間拉著,有人過來就鬆開,人一過去又馬上拉上,不厭其煩地一遍遍重複著。
「咱倆要那麼坐著,拉手嗎?」蔣丞問。
「有點兒矯情,」顧飛說,「我們可以用目光纏綿。」
蔣丞看著他笑著。
「不是麼,」顧飛看著他的眼睛,邊樂邊說,「就這樣,四目交會,我看到你的想念,你聽到我說,我會在你身邊……感謝收聽顧飛飛情詩小喇叭節目。」
「滾,」蔣丞笑得不行,「別學我。」
「蔣丞選手你這樣是不對的,你不能搞壟斷。」顧飛一本正經地說。
他倆一直樂到靠窗位置的大姐過來了,才總算是停下了。
蔣丞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站台上的照片發到了朋友圈。
很快就有一堆回覆,各種祝福和道別。
王旭第一個回覆,十一回來,吃餡餅。
蔣丞笑了半天,把手機放回了兜裡,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沒過多久,車上的廣播提示馬上要開車。
蔣丞睜開了眼睛,車輕輕一動的那一瞬間,蔣丞的心跳有些卡殼。
他迅速看向窗外,站台上已經沒有人,景物一點點往後退著。
車真的開了。
車窗就像一塊屏幕,跑馬燈一樣變幻著內容,車站很快消失,接著是一片片破敗的小房子,遠處有些高樓。
最後房子越來越稀疏,漸漸消失了,窗口開始綿延著一片片農田。
蔣丞的心裡也跟著有些空落落的。
當初他一個人拖著行李過來時的心情,跟眼下的心情完全不同,他甚至沒有往窗外看過幾眼。
這個他根本不願意多呆一天,一心只想著要逃離的小小的城市,現在消失在身後時,他卻開始戀戀不捨。
雖然他依然堅定的不肯留在這裡,也不可能留在這裡,但這裡卻有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忘掉的珍貴記憶,和他拼了命也不會鬆手的人。
一直到手機響了,他才收回了視線,掏出手機看了看,是潘智。
這傢伙真像高考之前說的,雖然考得不怎麼樣,但硬是讓家裡拿錢砸了個跟他在一個地方的學校。
「潘智吧?」顧飛問。
「嗯,」蔣丞接起電話,「他非得去接……」
「我要真不去接,你就說你會不會很失望?」那邊潘智聽到了他的話,非常不滿,「丞兒不是我說你,你現在對我的態度,非常像一個渣男。」
「你一個正宗渣男,」蔣丞說,「居然能大著臉指責你爺爺渣?」
「不能嗎,我對你一心一意,你挑得出毛病嗎?」潘智說,「你下午才到,我現在已經在你們學校裡邊兒轉悠了。」
「等等,」蔣丞說,「你說的接我,是在車站接,還是在校門口接?」
「當然車站啊!怎麼這麼不瞭解我,還是不是哥們兒了,」潘智嘖嘖兩聲,「我現在就是來參觀一下,你們學校,美女很多……對了你有沒有跟顧飛說了我要去接?」
「提了一嘴,」蔣丞說,「怎麼了。」
「沒,我就是想告訴他,這個燈泡,他只能先忍耐一下了,畢竟你一個暑假都對燈泡視若無睹彷彿從來不認識,」潘智說,「不過我也挺體貼的,你倆想拉個手親個嘴的我也不會圍觀……」
蔣丞把手機貼到顧飛耳邊讓他聽著,顧飛聽笑了:「那要給你頒個最佳大燈獎。」
這一路他和顧飛沒怎麼說話,就那麼挨著,倆人都閉著眼睛。
蔣丞確定自己和顧飛都睡著了,而且都睡得東倒西歪的,好幾次他倆的腦袋都磕到一塊兒,睜開眼睛對視一眼又繼續睡。
車到站很準時,還有差不多二十分鐘的時候,車廂裡很多人就已經拖著行李走到車門邊去等著了。
「丞哥,」顧飛打了個呵欠,活動著胳膊,「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沒睡好?」
「沒,挺好的。」蔣丞揉了揉臉。
「剛睡得都打呼嚕了。」顧飛說。
「放你的……」蔣丞說了一半又轉過頭瞪著他,「真的?」
「假的。」顧飛說。
「靠。」蔣丞鬆了口氣,無論在哪兒,形象還是很重要的,一個帥哥,張著嘴在火車上打著呼嚕,絕對是顏值也無法挽救的悲慘事件。
裡面的大姐也拖著行李往車門擠過去了,蔣丞站起來一條腿跪在座位上前後看著。
顧飛很隱蔽地把手伸進了他衣服裡,在他肚子上摸了摸。
正要把手拿出去的時候,蔣丞往椅背上一靠,把他的手壓在了自己肚子上。
「很囂張啊?」顧飛看著他。
「現在就是色膽包天的時刻,」蔣丞笑了笑,「反正也沒人認識我。」
顧飛沒說話,手指輕輕動了動,在他肚子上摳了兩下。
車廂裡的人都走空了,他倆才拿著行李下了車,往潘智等著他們的那個出站口的方向慢慢走過去。
走了沒到一半路,潘智的電話打了進來:「爺爺!你就說你倆是不是在報復!你們這趟車的人都他媽走光了!你倆到底還出不出來!」
「馬上到了,」蔣丞笑得不行,「誰有工夫報復你啊,剛人多不想擠而已。」
「趕緊的,」潘智說,「我都開好房了,一會兒放了東西就吃飯去,桌我也訂好了。」
「開房?」蔣丞愣了。
「你倆晚上住橋洞啊?還是你住宿舍,顧飛住橋洞?」潘智問。
「不是,我自己開就行啊。」蔣丞說。
「我求你了爺爺,讓我表現一下吧,戲都快讓顧飛搶沒了,」潘智說,「我們男二……男不知道幾號的日子不好過啊。」
「一會兒給你加戲,咱倆好好擁抱一下。」蔣丞說。
「你先問一下男一號這事兒能不能幹。」潘智說。
感覺也沒有多久沒見著潘智,但出了站看到換了新髮型,打扮得一看就是個花心渣男XXL的潘智時,蔣丞還是忍不住發自內心地揚起了嘴角。
「爺爺!」潘智非常激動地吼了一聲。
「孫子!」蔣丞也吼了一聲。
四周的路人紛紛看了過來,見證了他倆祖孫相見。
潘智衝過來抱住了蔣丞:「我靠,我是真想你了。」
蔣丞笑著在他背上拍了拍。
潘智鬆開他,轉身又抱了抱顧飛:「好久不見。」
「你比上回見又帥了八個檔次啊。」顧飛說。
「好眼力,」潘智衝他豎了豎拇指,然後一揮手,「走走走,坐地鐵直接能到。」
「你是不是提前了挺長時間過來的?」顧飛問。
「那肯定啊,」潘智說,「跟我爸媽在一塊兒憋了一個暑假了,必須趕緊逃,我都過來半個月了,一天天的游手好閒的到處逛就等你倆過來呢。」
潘智對所有的路線都已經很熟悉,帶著他們坐地鐵直接到了學校,訂的房就在旁邊的酒店。
「你倆先收拾收拾,半小時以後樓下大堂見,」潘智說,「別晚了,我訂的桌超時就取消了。」
「嗯。」蔣丞進了房間,關上門,坐在床邊,看著顧飛把行李靠牆放好,又進浴室看了看沒有熱水。
見到潘智的喜悅,好久不見一路聊過來的舒心,在進了房間之後慢慢平復下去。
再看著在房裡走來走去的顧飛時,心裡這一瞬間湧出來的那些不捨,頓時撐得他感覺自己要爆炸。
今天一晚,明天一天。
後天一早顧飛就要離開了。
而他就要開始一個人的生活,新的環境,新的人,新的生活,身邊沒有顧飛。
很長一段日子裡,他和顧飛只能通過雖然無處不在卻又絕對無法排解想念的手機來聯繫。
想要抱抱顧飛,想要親親顧飛的時候,他只有一個屏幕。
這種想法一旦開始冒頭,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顧飛。」他開口叫了顧飛一聲。
「嗯?」顧飛在浴室裡應了一聲,人卻沒有出來。
蔣丞站起來,走到浴室門口,看到顧飛正站在洗手池前,撐著檯面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聽到他過來,顧飛迅速擰開了水龍頭,低頭潑了一捧水到臉上。
「顧飛。」蔣丞又叫了他一聲,心裡擰成了一團。
「嗯。」顧飛偏過頭衝他笑了笑。
眼睛有些發紅。
「你哭了,」蔣丞走過去,說話聲音都有些顫,他捧著顧飛的臉,把他臉上的水輕輕抹掉,「你是不是哭了。」
「嗯,」顧飛應了一聲,閉了閉眼睛,「丞哥,我很想你,就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