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凜走出去的時候,李陳安蹲在樓道裡頭抱著自己的保溫壺,突然傻傻的笑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傻笑些什麼。
嗯,總而言之……大概是覺得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吧。
……
當天晚上李陳安吃完晚飯,早早的就上了床,她猶豫了一下,然後還是戴上了眼罩,努力讓自己睡過去。是啦是啦,昨天的經歷確實是有點糟糕——被男神洗了個澡什麼的確實讓她羞恥感爆棚,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特別想以小狗安安的視角——去看顏凜……?
才不是因為她懷念被顏凜抱著摸毛這件事情呢!
幸虧李陳安的睡眠質量一直特別好,特別是在她開始穿越之後,她幾乎都沒有失眠過,眼罩戴上之後,她很快就睡了過去——眼睛睜開的時候,她就聽見顏凜的聲音,他語調微微上揚,聽起來很好聽:「安安,怎麼不走了?」
李陳安眨了眨眼睛,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四周的環境已經不是顏凜他家了,她四周挺多建築物的,還有草坪啊什麼的,顏凜拿了條繩子繫在她脖子上頭,看見她在那裡不走了,他走過來,從下往看真是全是腿啊腿,然後他又一把把李陳安撈了起來……
李陳安看著顏凜,顏凜摸了摸她的腦袋:「怎麼,走不動了?快到了……算了,我抱你去吧。「
李陳安還不知道顏凜要去哪裡,就被他一路抱著往前面走去。昏暗的路燈一路微弱的發著光芒,她縮在顏凜的懷裡頭,總覺得好像能夠聽得見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的,響起來。
她安靜的一動不動,他腳步走得很大卻很穩——那一刻,李陳安居然生出了,一輩子做一條小狗也不錯這種念頭……
畢竟做人的話,怎麼樣也不可能縮在他懷裡頭,被他這樣抱著一直走下去吧?
……
顏凜敲響門鈴之後,給他開門的是個老人,很精神,看見他站在門口沒多說什麼,就是臉上明顯多了些笑容。顏凜的表情也溫柔了些,他低低的喊了聲爺爺,然後換了鞋走進去。
李陳安縮在顏凜懷裡頭好奇的看了看四周——所以說,這是男神的爺爺家嘍?他爺爺看起來特別精神特別有架勢的樣子,坐在顏凜對面,就一開始開門的時候笑了一下,然後就板著臉坐在那兒,也不說拿東西,反正就特嚴肅,跟李陳安她自己的外公畫風特別不一樣。
李陳安偷偷看了兩眼他爺爺,就看見他爺爺的目光嗖的一下就落在了她身上,仔細端詳了幾分,然後才以一種低沉雄渾的語氣說道:「從哪裡弄來的小東西?「
李陳安不自然的縮了縮爪子,可能是被顏凜感覺到了吧,他摸了摸小狗的背,然後抬起頭,聲音也挺……就是一本正經的:「學校裡頭看著可憐撿回來的。學校裡頭不准養狗,所以想送回來給爺爺養養看。「
「你倒是會給我找麻煩。行,反正我一把老骨頭現在也沒什麼事情,養一條狗當作消遣也可以。」
李陳安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滾圓滾圓的,她剛才沒有聽錯吧!男神居然要把自己送給他爺爺養?李陳安嗚呼了一下,她抬起頭看著顏凜,男神的目光卻沒有看向她,他沉默了好久,才突然開口問道:「我爸……有打電話……回來過麼。」
那個老人倒是聽他問這個有點沉默,他低著頭,抓著顏凜的手,顏凜低下頭,表情雖然沒有什麼變化,但是李陳安突然就能感覺到他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就變得很糟糕。他低著頭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李陳安的背,聽見爺爺的聲音:
「你爸問過你學習怎麼樣……主要當初你報專業沒聽他的,他一直心裡頭都有點不太高興。你現在學的這個專業他覺得你以後不好考公務員,也沒別的意思。父子哪有隔夜仇,我知道你不高興你爸的態度,也沒那麼喜歡你阿姨……但是他們現在都在外省,也就我這把老骨頭還留在這裡了,還能怎麼辦呢。」
顏凜的眼睫毛微微顫了顫,李陳安聽見他的聲音,雖然平靜,但是她就是聽得出他根本沒有表面上頭的那麼平靜:「我媽給我打過一次電話。她說我爸找過她。他說,要我媽勸我,以後還是走他安排的那條路。「
他爺爺坐在那裡,認真的聽他說,然後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親自打電話給你爸,叫他別管這麼多了。他還出息不成,自己當初做的孽,如今又想要作孽到你頭上,你放心,你爸要是真跟你對著幹,我第一個不答應。「
他看著顏凜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歎了一口氣。「我就是覺得你這孩子啊,什麼都好,就是太悶了,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頭不肯說出來。當初那麼大的事情,你一聲不吭,愣是主意正,誰也不跟……也沒出國跟你媽。那一年你還正好高考,我都想好了,你考砸了咱也不怕,大不了再學一年,或者送到國外去。我知道你性子隨你媽,打落牙齒也往肚子裡頭吞,你心裡頭苦我都知道的……但是你爸主意也正,我也說不過他,你媽主意也正,說去國外就走了……」
這個老人看著顏凜坐在那裡低著頭的樣子,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背。「你要是有什麼想幹的事情就去幹吧,別人都不支持你,爺爺支持你,啊?」
顏凜默默點了點頭還是沒有開口說話。他爺爺站起身,表情緩和很多:「我去給你鋪床,你難得放假,呆在家裡頭我也知道,你那家裡頭一點兒人氣都沒有,還不如剩下這幾天就在我這兒睡。我們爺孫倆相依為命,也比你那兒強。我知道樓底下有個菜市場,你想吃點啥,明天我叫家政阿姨給你做?」
顏凜默默點了點頭,他聽著最後一句,突然抬起頭問道:「家政阿姨明天幾點來?」
」啊?她一般七八點來怎麼?」
顏凜低著頭似乎想了一下,然後他輕聲說:「我想吃雞翅膀。」
「好好,我就給她打個電話,叫她明天買了雞翅膀再來,你還有什麼想吃的沒?爺爺都給你去買。」
那個老人站在那裡問得挺認真的,顏凜抱著小狗起身站起來,搖了搖頭,然後往房間裡頭走去。
……
李陳安其實在房間裡頭的時候一直在偷看顏凜。這個房間也不小,裝飾什麼的都挺古典的,桌子上甚至放了兩個青花瓷的瓶子,只是裡頭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插。顏凜坐在那裡,低著頭,李陳安從他的表情根本判斷不出來他在想什麼。他坐在那裡坐了一會兒,又打開了房間裡頭的電腦,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一個U盤,他專注的盯著電腦屏幕,李陳安甚至想了一下,之前幾天,其實她就是這樣的啊……誰會相信人能穿成電腦呢。
她愣愣的看著顏凜,突然腦子裡頭就回憶起了她的高一的下半年時光——那時候她已經接受了他要出國再也看不見他去學校的事實,卻再一次在公交車上頭看見了顏凜。
她原本以為——她永遠不會再看見他了,因為他之前已經不去學校上學了,所以當她在公交車上看見他的那個瞬間,她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愣愣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看著公車後面,擁擠的公交車上,他還坐在靠窗的那個位置,靜靜的看向窗外。
李陳安愣愣的看著,卻被後頭的一個大媽狠狠的撞了一下腰,「欸走不走啊,前面那麼空……你這個小姑娘怎麼站著不動啊……」她趕緊低下頭,往前頭走了幾步,就感覺心怦怦直跳,抬起頭的時候,她甚至以為顏凜會瞬間消失的——
可是他一直都在。
第二天在,第三天在,李陳安才真正認識到——他又回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李陳安總覺得,再次在公交車上看見顏凜,他跟以前不一樣了……她也不知道怎麼形容,不是長相上有變化,大概就是氣質吧,他氣質完全不一樣了。他低著頭的時候,李陳安甚至總有一種,他好像很難過很難過的感覺。
她愣愣在站在那裡偷看顏凜,他低著頭要麼就是看向窗外,很少抬起頭來過。人來人往的擁擠的公車上頭,她隔著茫茫人海偷偷看他——等到了站,他下了車,李陳安偷偷的等到他下了之後才下,看著他背影,她假裝一點不在意的看著他背著書包的人影一直走到了他們班上去,她才總算是鬆了一大口氣,然後背著書包去上課。
如果他回來上課的話——是不是證明,他就不會走了?
……
李陳安靜靜的趴在地上看著顏凜,她心裡頭微微的遲疑——她腦子裡頭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不可抑制的宛若雜草一般瘋狂生長著,她愣愣的看著他,她想的卻是——
當初他為什麼最後沒有走?
明明知道留下來父母誰也不在身邊了……他為什麼當初沒有走呢。
或許……她得不到這個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