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凜晚上問李陳安能不能出來的時候,李陳安秒回了他。
「好啊。」
所以傍晚李陳安下樓的時候,看見路燈下面的顏凜的時候,其實她還是感覺挺激動的。顏凜背了個包,看著她走過來,笑瞇瞇的對她招手:
「來啊。」
他靠著路燈下面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好看。他招手的動作真的好蘇——李陳安那瞬間甚至覺得自己靈魂出竅了一樣,她想像著高中如果在車站,他在公車上靠著玻璃窗戶招手,然後微笑說道:「來啊……」
感覺這個畫面——一定很美好啊。
李陳安克制住自己的瞎想,她走到顏凜身邊的時候,他特別自然的就把她的手拉了起來。溫熱溫熱的掌心握著,十指緊扣著,顏凜拉著她就那麼往前頭走,其實李陳安有點想問他要帶她去哪裡的——後來想想就這樣吧,他不管帶她去哪裡都好。
顏凜和她走出了校門,李陳安覺得走過的路依稀有點熟悉,一直走到看到店面,她才反應過來,這就是之前顏凜跟她來過的咖啡店——說實話李陳安有點害羞,她其實沒想到這麼快就舊地重遊的,但是顏凜表現的很平靜。他輕輕低下頭,在李陳安耳邊低聲說道:
「還記得麼我說晚上這裡是酒吧。」
李陳安的眼神是有點害怕的:「我……我不能……再喝酒了……」
顏凜看了一眼李陳安,他握緊了她的手,聲音裡頭帶了點悶悶的笑意:「嗯,我給你點牛奶或者果汁喝怎麼樣?」
李陳安其實很想問這種地方的牛奶果汁是不是特別貴,她拉了拉顏凜的胳膊,遲疑半天還是沒敢問,原諒她這個實在是沒有見識的慫包,顏凜對老闆笑了笑就往上頭去了——李陳安走上去的時候就愣住了。
要不是她記得清清楚楚,她甚至會懷疑是不是來了另外一家店,整個風格完全不一樣了,晚上的燈光亮起來了之後,整個二樓的空間充滿了一種迷幻感,牆上掛的畫全都換了另外一種風格,李陳安也不知道怎麼說,就是跟之前卡通的可愛感不一樣。她對於設計不怎麼懂,只是覺得這家店的白天和夜晚的區別之大,是讓人眼前一亮的程度。
顏凜領著她坐在了靠牆角的地方,中間新搭了個小檯子,真的有人站在上面唱歌,牆角堆著吉他,那個人唱得是一首冷僻的民謠。顏凜坐在那裡然後讓李陳安坐在那裡等一會兒,然後他真的從樓下端了一杯熱牛奶上來。
李陳安捧著熱乎乎的牛奶小口小口的喝著,顏凜看著那個男生彈吉他,然後開口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晚上帶你來這裡麼。」
李陳安:「欸?不是讓我看別人唱歌的麼?」
顏凜看著李陳安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樣子,然後他笑了起來:「不是。」
燈光照耀下他的面容顯得很溫暖。正好那個男生已經唱完了——然後顏凜走上去,跟那個男生輕輕的說了幾句話。那個男生坐到了一邊。然後顏凜去拿了一把吉他——李陳安全程是懵逼的。
她心裡頭閃過的念頭是他不會為我唱歌吧……
等等他會吉他?
顏凜輕描淡寫的試了試音,然後坐在那裡彈了起來。二樓除了之前那個彈吉他的小哥又是一個人都沒有,他背著他的吉他走下樓之後,只剩了顏凜和李陳安兩個人。
她愣愣的看著顏凜,他的第一個音符響起來的時候,她突然就傻掉了。她整個人捧著那一杯熱牛奶,聽見顏凜唱歌。
他唱的是《斑馬斑馬》。
四週一片喧囂吵鬧,李陳安發現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安靜成了下過雪的原野,顏凜的聲線其實並不低沉,比起那種世事歷練過後的滄桑感,他的聲線其實是清透的,沒有那種複雜的心緒,他只是平平靜靜的講述一個故事,但是卻不知不覺的挑動著心弦。他低著頭彈吉他的手指修長好看——
他低著頭的樣子安靜而溫和。
彈吉他的顏凜是個講故事的人,他講的是別人的故事,但是李陳安卻感覺自己好像就在故事裡頭。她愣愣的看著顏凜,一瞬間覺得這樣唱歌的他好遠——她知道他唱歌是好聽的,但是她不知道他還會彈吉他,而且還彈得這麼好。他彈吉他的時候,聲音淡淡的和吉他奇妙的融合起來。
他安靜的唱完一段,突然抬起頭看著李陳安,他笑著說:「你要不要試試看?」
李陳安有些傻了:「我……我唱麼?」
她其實是會這首歌的。這首歌剛出來的時候她就聽過,並且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分享過的——但是眼下她很擔心自己唱不出口,但是看著安靜捧著吉他的顏凜,她一咬牙,心想了就幹這一把。
然後她點頭放下杯子,站到顏凜身邊去了。四週一下子好像安靜了——其實原本也很安靜的,只是她心裡頭喧囂,像是刮過了呼呼的大風,但是她看著他的眼睛,但是她突然就不怕了。
顏凜摸了摸她的頭,然後他說:「唱麼。」
李陳安點了點頭。其實他摸她頭的時候,她覺得很像做夢一樣。他好像還是把她當成一個小姑娘一樣的感覺。
她聽見他音符響起來的時候,她安靜的唱完了一整首歌。她其實很害怕自己忘詞或者跑調,所以她很努力的在唱,甚至都忘記了偷看一旁顏凜好看的手和他彈吉他的時候的表情,她專心致志的唱到後頭,唱到:「斑馬,斑馬,你還記得我麼,我是只會歌唱的傻瓜」的時候,她差一點就要哭了——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突然就傷感了。
顏凜剛離開高中的那一年,公交車靠窗的座位,她等不到她想要等的那個少年了。她還是一個人上車下車,她還是沒有放棄坐那一班車——她已經習慣了啊。學校裡頭來來回回的人潮裡頭她看不到顏凜了,文理分班,她分去了文科班,告別的時候她坐在教室裡頭的座位上突然就哭了,把同學都嚇了一跳。
沒有人知道她到底為什麼哭的那麼厲害。
沒有人知道,她寂寞的思念一個她接觸不到的人。
可是她還是,還是不能放棄喜歡顏凜啊。
你還記得我麼,我是當年和你坐過一年同一班公交車的學妹啊——我喜歡你很久,但是我一直一直,都不敢告訴你啊。
所有的喜歡,我都自己一個人偷偷收藏起來了。
那些折過的千紙鶴,那些說過的傻話,那些犯過的花癡,那些偷偷跨越半個城市站在窗外偷看的日子,那些我努力努力的去喜歡你的日子,我都一個人偷偷收藏起來了啊。
她站在那裡,唱到最後,最後一個尾音稍微有些哽咽,但是她很快就克制住了。她讓自己微笑,然後說:「希望不要太難聽。」
顏凜的聲音真的,特別暖,他說:「不,很好聽。」
然後他擁抱了她——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來,溫柔又溫暖:「是我聽過最好聽的斑馬斑馬。」
他抱她的時候,李陳安感覺自己可以聽見他猛烈的心跳,她依靠在他的肩膀上頭,突然就感覺到清晰的她們兩個彼此依偎著,彼此分享對方的體溫——她閉上眼睛,然後聽見了上樓的腳步聲,李陳安嚇了一跳往後縮了縮掙脫開了顏凜的懷抱,然後就看見那個樓下永遠在調咖啡的老闆笑了笑問道:
「還需要牛奶麼?」
顏凜挑了挑眉頭,問他:「怎麼上來了?」
「酒吧要開晚場了。」老闆笑了笑,他這麼一笑李陳安才發現原來老闆也挺帥的,跟顏凜那種精緻的容易讓人驚艷的帥法不一樣,他是有味道的那一種帥法,就跟苦咖啡喝久了有的裊裊餘味差不多,他說道:「要不要把包間借你?」
顏凜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
他看了兩眼李陳安,然後說道:「我們走吧。」
下樓的時候,他問李陳安:「你還想唱什麼歌,我都可以唱給你聽。」
李陳安被他這麼一問,突然有點愣住了,她想了想,輕聲說道:「不,我好像有一首歌想要唱給你聽。」
顏凜看著李陳安,李陳安的表情是特別特別認真,認真到近乎執拗的那一種:「嗯,我有一首歌特別想要唱給你聽。」
「好,我下次聽你唱。」顏凜沒有追問李陳安是什麼歌,他握著李陳安的手掌,他輕聲說道:「我一定會很喜歡的。」
他們往回走的時候路燈已經亮起來了,李陳安跟顏凜在學校裡頭走,兩個人牽著手——李陳安其實已經沒有最初的那一種不安和忐忑,她開口隨意問道:
「嗯……晚上回去要做什麼呢……」
其實她問這個問題覺得自己有點蠢,她不是知道他晚上要幹嘛麼。
顏凜倒是回答的很直接:「做點東西吧。沒事,不是必須今晚做完的。」
李陳安哦了一聲,她不好意思的看著自己的腳尖——她看著自己的腳和他的腳的對比,目光搖搖晃晃的又看著顏凜和自己的影子,她其實特別喜歡看他們兩個走在一起時候的影子。
牽手的影子,靠得特別近的影子。
李陳安走著走著,她想了想又開口問道:「這樣走著不說話的話會不會有點蠢啊,我覺得有點蠢啊。」
顏凜笑了笑,他說:「不會啊。」
他沉默了三秒鐘,然後說:「你想說話的時候可以隨便對我說啊,不想說話,那就安靜也沒有什麼不好。」
李陳安感覺有點如釋重負,說實話,有些時候她其實特別怕沉默讓彼此顯得尷尬。她靜靜的看著他們的影子,然後她說:「其實——」
「嗯哼?」
「其實——我也覺得這樣走下去就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