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顏凜番外四(插放)

顏凜看見李陳安開始折千紙鶴的時候,他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她是折給自己的。

這些女生玩的小玩意兒,他實在是不怎麼瞭解。他後來知道這些是李陳安準備送給自己的,是因為有一次李陳安就把龍貓也就是他放在桌子上,所以他看見她寫的是什麼了。她寫——「顏凜我喜歡你。」

她在每一張紙上,都認認真真的寫下了這六個字,雖然字還是不好看,但是她已經竭盡全力把每一筆每一劃都寫得特別工整,她在每一張紙上都寫上了這樣的話,然後才認真的折疊了起來。

這種行為顏凜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如果理性一點說的話,這種行為其實挺傻的,因為這件事情很浪費時間,也並不存在什麼實際意義,但是李陳安做得太認真太正兒八經了。她折紙的時候,目光幾乎是全神貫注的。

顏凜心裡頭其實想告訴她沒有必要做這種事情——但是他連續看她做了幾個晚上之後,他又覺得,她應該堅持不了太久的。

畢竟她是一個,買了黃皮書做了兩天就丟到一邊的人。

但是她真的堅持了好久,幾乎是每個晚上,她都安靜的折紙,折紙的時候從來不說話。

她折到後來顏凜其實都有點盼望了——他每天早上去學校都會下意識看一眼抽屜,在他的想像當中,或許有一天,那個小姑娘會把他的抽屜塞滿她折好的千紙鶴——但是一直到他最後高考,都沒有。

他始終沒有親手拿到那些她折的紙鶴。

……

他高三那一年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他們這座城市因為在南方,所以很少下雪,他裹著羽絨服去上課的時候,公交車上其實他看見李陳安趴在窗戶上,癡癡地看著窗戶外面的雪。她今天看雪看得都沒工夫看自己了,她趴在窗戶上看得特別認真。

顏凜覺得好笑的同時,心裡頭想,她一定是非常非常的喜歡下雪。

看到她在雪地裡頭平地一聲摔的時候,他在心裡其實偷偷的笑了一下。他覺得李陳安真的,特別特別有意思。她今天穿得特別特別多,跟個球似的,她整個人摔倒了因為穿得實在是太多了所以掙扎了好幾下才爬起來,真的,她掙扎的時候,實在是太好玩了。

顏凜偷拍了這張,並且很認真的留了下來。

嗯。說起來或許有點奇怪,但是他很喜歡看她這種出糗的樣子,他不是覺得這樣可笑,他是認真的覺得,這樣的李陳安特別可愛。

他最喜歡的就是她真實的樣子,只有這樣的李陳安,活潑的,二的,會花癡會吐槽會抱怨的,才是真正鮮活的女孩子。他喜歡她的鮮活,讓他覺得這個世界,是有色彩的。

冬天過去,春天來臨。

他不知不覺陪她走過了一個四季的輪迴,他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他甚至花了很久才意識到,原來我已經喜歡上了她了。或許是從某個夜晚她不經意的微笑的側臉;或許是冬天她戴著手套夜晚抱著龍貓在樓底下把雪人堆成了超大號的龍貓然後許願說讓男神高考一定要考好;或許是她堅持每晚每晚折的紙鶴……

但是沒有這些或許的話,他當初那個夜晚,被這個少女冰涼的淚水打濕的時候,他就喜歡上她了吧。

喜歡她不糟糕,一點兒也不糟糕。她是個很棒很棒的妹子,真的。顏凜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沒有的東西,比如熱情,比如積極的對待生活,比如如何將自己的陰暗面發洩出來,比如如何認真的喜歡一個人——他從來不覺得她是糟糕的,比起她,當初那個頹廢的,想要逃避生活的自己才是糟糕的。

但是他也沒有勇氣打破現在這個生活狀態——的確,李陳安確確實實一腔熱血的喜歡著他。但是她現在才不過十六歲,她才不過剛剛上高一,而他即將要面對高考,即將去往未知的前方。

他走進高考考場的時候,迴響的是李陳安昨夜認真的祈禱:

「男神一定會考得很棒很棒的!」

嗯,他知道的,他不想辜負這個小姑娘的一腔熱血。

……

離開的那一天下了小雨,他打著傘走在校園裡頭,走到操場的時候,發現高一在上體育課,他站在體育場外頭,看著她在小雨裡頭奮力奔跑的樣子。下毛毛雨體育課沒有停,但是操場上人少了很多。濛濛的細雨裡頭,她的身影雖然隔了很遠很遠,但是卻又無限的清晰。大概他已經清楚地記得她的樣子了吧。

他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然後舉著傘離開了——他突然發現,原來,她的一切,他已經記得這樣清楚了。他知道她的悲傷與快樂,他知道她所以不想對旁人言說的小秘密,他甚至知道她什麼時候來大姨媽——具體是從哪一天到哪一天,他都一清二楚的記得。

嗯,他對她很瞭解很瞭解。

他走出校園的時候,那個瞬間,其實他突然覺得心裡頭有點難過,那種難過同當初父母離婚,他一個人留在這座孤獨的城市的寂寞又不同。這種難過——是他終於在孤獨的生命裡頭找到了慰藉,然後好像又要再一次失去了一般的難過。

而他卻並不想失去。

顏凜站在濛濛細雨裡頭,然後他靜靜走向了遠方的車站,他孤獨的坐回了家。家裡依然是空蕩蕩冰冷冷的,母親走之前找了個阿姨負責每晚給他做飯,他吃飯完收拾完碗筷,回到房間的時候,只覺得這個地方大而冷。而那個小姑娘狹小的房間更讓他眷念——那個房間因為有她,而是溫暖的。

那個夜晚他穿成了她的龍貓,不知道為何,他有種隱約的預感,或許這就是他最後一次穿成這個小姑娘的龍貓了。這個夜晚格外的安靜,他看見她寫完作業,看見她喝完牛奶——等到她洗完澡鑽上床,然後她安靜的擁抱了他。他以為她今晚不會說什麼了,然後就聽見她說:

「真糟糕,千紙鶴和紙星星還沒有來得及送出去呢。」

這一句話,其實就讓顏凜有點想哭,他看著眼前的李陳安,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龍貓,然後說道:「想到有兩年見不到男神,還挺難過的。」

「不過沒關係,我一定會考上男神在的大學的。放榜那天我去找找看,他考上哪個——我就努力去考那個,這樣我大學不是又可以遇到他了麼。」李陳安說得特別鎮靜,好像連思考都不用她就做了這個決定,然後她笑了笑,繼續說道:「不過男神的學習那麼好……感覺根本就做不到啊啊啊我真是要死了,我要逼死我自己了啊……要是能買到他的舊試卷就好了……不過他應該不會把自己的高中做過的舊試卷放在學校門口的舊書店的吧?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試試看,萬一有呢……」

顏凜聽得很認真。他幾乎是把她說得每一句話都記在心裡頭,他印象最深的,一直放在心裡頭的是:

「我一定要變成一個,比現在更好更好的人。然後上大學的時候,我才能堂堂正正的站在男神面前。那時候男神也應該比現在更優秀了吧……如果我不努力的話,怎麼可以呢。」

顏凜想,哪怕是為了她,他也要成為更好的人。

他一點兒也不想辜負她的期待。

顏凜看著她堅定的小臉,看著她關了燈,一開始她輾轉反側,顯然是睡不著,但是過了一會兒,還是傳來了她清淺的呼吸聲,直到她的呼吸變得綿長——

他在心裡頭默默跟她說了一句晚安。這個夜晚他其實並沒有睡,他安靜的聽著她的呼吸聲,戀戀不捨。她的呼吸聲讓他覺得心裡頭很溫暖。

他是真的——捨不得這個小姑娘。

第二天晚上,他果然沒有再穿成這個小姑娘的龍貓,第三個晚上也沒有——他徹底失去了和這個小姑娘的這一點點聯繫。他晚上看不到她了。

一開始,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有一塊被掏空了一樣,一開始,他是真的認真的嫌棄她話多,一開始,他是真的認真的想要擺脫這種處境——

但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他真的不再穿成她的龍貓了,他卻突然覺得,自己原來並不能承受這樣的結局。他總覺得好像睡著之後的下一秒還能看到她,可是醒過來只有自己空蕩蕩的天花板。

原來——他是這麼的放不下她,他是這麼的捨不得她。

他在高中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是他把所有的舊試卷,都一口氣寄放在了學校門口的舊書店,他拜託那個胖胖的很和氣的老闆,如果有個齊劉海馬尾,瘦瘦高高的高一小姑娘來買,他就賣給她。

請他只賣給她。

前一年的秋天,他穿成她的龍貓,從此他的生命有了奇妙的變化——他逐漸接觸到了他從未接觸過的東西,他用了一年時間,逐漸喜歡上了她。

後一年的夏天,他在轟隆的火車上踏上遠方的征程。

後一年的夏天,他在想——

兩年後,那個叫做李陳安的小姑娘會如約而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