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廊臨某個小巷子裡時而幾個婦女提著購物袋經過,供應午餐和晚餐的小吃店紛紛開門。美味小食堂的老闆陳宇一邊打哈欠一邊推高捲簾門,做了幾個擴胸運動,把「營業中」的牌子翻過來。今天是個大晴天,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陳宇剛曬了一會兒,就有幾個熟客跟他打招呼:「嗨~帥哥~買菜啊?」
「對咯~」陳宇笑眯眯地回答,把拖鞋換了就打算出門。小本生意,買菜工、廚師、服務員和老闆都是他一個人,他早就習慣了。還沒走到自己的小電動車前,就看見電動車上放著一個黑塑料袋,他一愣,左右瞧了瞧,吆喝了一句「誰的東西!」,卻不見回音。
他上前提起袋子,呵,還挺沉。「哪人的東西囉!」他又吆喝了一句,還是不見回覆,就很小市民地扒開層層袋子,發現裡頭是幾根帶肉的骨頭。他掂量掂量,憑藉多年的經驗,至少三十斤。估摸著是誰買了大骨忘了拿,他心思一動,就想著今兒個不需要去買肉了,省下好一筆成本。
湊近聞聞,他又有點失望,都有些味道了,拿來熬湯肯定不行。他帶著最後一絲僥倖,想從裡面挑幾塊還能吃的,卻翻出兩塊血淋淋還軟趴趴的物體,不像肥肉,倒像是……陳宇翻來覆去看了看,嚇傻了,手一抖,塑料袋連同兩塊軟趴趴的東西都掉在了地上。
那是女人的乳.房啊!!
雖然他知道作為男子漢大丈夫遇事要冷靜,但此時此刻他還是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叫——「殺人啦!!!」
他聲嘶力竭的喊叫引來了不少人,大家臉上帶著興奮和恐懼,爭先恐後地報警,一時間,廊臨110指揮中心接到不下十起群眾報警,都說了同一件事——海曲區東郎子巷發現女性屍塊!
一個報警完的大媽看見癱軟在地的陳宇,好心拉他起來的同時,還數落他一個大男人竟然如此膽小。陳宇魂不守舍,驚魂未定,他就是一個小本經營的小男*.絲,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一想到自己差點拿那些屍塊回去熬今天的例湯,肚子裡就一陣翻江倒海,扒開人群朗朗蹌蹌回到自己的小店,吐了個翻江倒海,虛脫地癱在水池邊。
轄區派出所民警先到一步,維持著秩序,十幾分鐘後,支隊警車呼嘯而來,擠開人群開始拉警戒線。人群驅散不開,並不寬敞的巷子水洩不通,明明已經看不清警戒線裡的東西了,可大家還是伸長著脖子看得起勁,好像那邊正在上演最精彩刺激的電影似的。
一個並不引人矚目的人擠進看客中間,看了幾眼正在給屍塊拍照的警察,唇邊流露出幾分嘲諷和鄙夷,欣賞了一會兒人們恐慌的神情,露出幸災樂禍的笑,跺了跺腳,最終默默從人群裡擠了出去。
☆☆☆
帝都第二附屬醫院裡人頭攢動,熙熙攘攘,舒潯接過檢測報告看了幾行,終於接受自己現在是個孕婦的事實。好在小紅本本上午剛剛辦下來,也算是名正言順了。她看了看正在診室裡詢問醫生的左擎蒼,不知道收到人頭的他現在有沒有心情舉辦婚禮。按照他一向的工作狂風格,他們的婚禮會至少擱置到找到屍源為止。
他的背影高大挺拔,時而很認真地點點頭,時而回頭與她對視一下,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好像讓她把今後的一切都交給他。
每個姑娘都期待一場符合心意的婚禮。
他結束了同醫生的對話,轉身朝她走來。舒潯不帶任何希望地站起來,打算一會兒去超市逛逛,帶點菜回家。你看——她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一個賢妻良母,生活的重心轉移到了家庭上。以往這種時候,她會不會滿心焦急地等待那份驗屍報告?
「我們去看看婚紗。」左擎蒼為她系好安全帶,望著她,食指點了一下她的小腹,「趁這個傢伙還沒長大。」
「你……你那個案子?」舒潯有點受寵若驚,她以為他會急著趕回家訂飛往K省的機票。
「你比案子重要。」左擎蒼踩下油門,車子平穩駛出停車場。
舒潯心頭一暖,嘴上卻諷刺道:「你的正義感和使命感哪去了?」
「正義感和使命感挽救不了死去的人。」
「卻能阻止更多的人死在凶手的屠刀下,不是嗎?」舒潯知道,這個凶手擺明了挑釁警方,就不會嘎然而止,凶手會殺更多的人,他們現在就是在跟時間賽跑。
「我能做到兩者兼顧。」左擎蒼篤定地回答,他車子的導航系統最終定位在一家高端婚紗定製會所。他要在有限的時間內給她一個令她滿意的婚禮,以免將來留下遺憾。
舒潯沒說話,只是淡淡笑了一下。這個社會玩.弄.女性的男人很多,還有的男人仗著女人喜歡,胡作非為,把女人當做可以使喚做事、利用的工具,找到一個自始至終單純想著和你在一起的男人不容易。她表面彆扭,但心裡怎麼會不知道左擎蒼對自己的好,他愛她,她何嘗不是十分愛著他的?
這家婚紗定製會所的製作週期是三個月到六個月,當然也有許多已經製作好的婚紗,在試衣間外面掛了長長一溜,按不同風格分類,不單有西式婚紗,敬酒禮服,還有中式紅嫁衣。按照舒潯這樣的情況,等半年是不現實的,再說這裡的婚紗都很漂亮,直接挑一套也不錯。
左擎蒼摟著舒潯的腰,陪她一件一件挑,親暱耳語。
普通男人最煩的大概就是陪女人買衣服,看女人一件件試,被逼問哪件最好看,並說明原因,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噩夢。雖然他們很想大吼一句「全買了」,但最後哭泣的是自己的錢包——除非他們錢包鼓得足夠——買買買!
舒潯挑出一件單肩款婚紗,腰部橫著綴滿紫水晶,燈光下星光熠熠,簡潔中不失奢華感。她的眼光向來精準,試穿之後走出來,看沙發上看報紙的左擎蒼雙眼明顯一亮,站起來,沉默著欣賞了一番,最後點點頭。
「好看嗎?」舒潯難得有點害羞地問。
簡直漂亮死了好嗎。
「還行。」左擎蒼移開目光,按捺下狂跳的心,故作鎮定。
舒潯自己很喜歡這件婚紗,但左擎蒼那副興趣缺缺的樣子,看來是不太滿意啊……
其實這時左擎蒼心裡想的是——不知由我親手脫掉是什麼感覺。
這大抵就是男人與女人思維方式的不同。女人想著是穿上衣服給男人看,而男人想的是脫掉女人的衣服。
舒潯接過客服經理推薦的一套婚紗,又換了出來。這套婚紗露出整個後背,胸口V字的造型又將凸顯出乳.溝,雅緻中帶著幾分性.感。
左擎蒼眯了眯眼,這套婚紗不錯,但讓別的男人也一飽眼福,他絕對不同意。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拽進更衣室,布簾一拉。
舒潯背靠著鏡子,雙手被左擎蒼分開按在兩邊。只見他的目光往下一沉,盯著她胸前的溝壑看了好一會兒,忽然低頭凶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更衣室四面都是鏡子,舒潯看著兩人在鏡子中的影子,臉上燒得厲害。這外面還有人呢,隔著道布簾,人家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在舒潯的雙唇上肆虐了一會兒,左擎蒼同她額頭相抵,說:「這套比剛才那套好看,但我不會允許你在別人面前穿。」說著,他的手在舒潯背部滑過,掌心的薄繭有些許粗糙,舒潯一動,又被他擁在懷裡,從鏡子中看,比任何婚紗照都甜蜜自然。
左擎蒼牽著舒潯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下方,低聲宣佈,「我想在這裡要你。」
舒潯觸到一團堅.硬,猛地推開他,「別鬧!」
見他一臉促狹,舒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滿臉通紅地掀開布簾出去,告訴客服經理,她決定買第一次試穿的那套單肩婚紗。看到客服經理那有點曖昧的目光,她又回頭瞪他一眼。這樣的小怨氣,在巨型犬看來就是一種撒嬌。
巨型犬黏在舒潯身上的目光被手機震動打擾,來電的是尚仁飛。左擎蒼接起電話,先把信用卡交給舒潯,說了句「密碼你知道」,走到落地窗外的小陽台上。
看著回單上的價格,舒潯環視了一長溜價格不菲的婚紗,再一次感覺自己被土豪包養了。收銀員拿著回單要給左擎蒼簽字去,舒潯做了一個「保持安靜」的手勢,收銀員意會,安靜地站在小陽台邊等左擎蒼掛電話。
「擎蒼?在忙嗎?」尚仁飛寒暄了幾句,切入正題,「驗屍報告出來了,只有一個頭,還真難驗啊。脖子確實是用鋸子給鋸斷的,被鋸斷的時候人已經死了。因為熟了,所以推斷死亡時間有點困難。相信凶手鋸下頭顱煮熟之後馬上就寄給你,中間不會故意放置幾天,快遞從廊臨到咱們這兒要走個兩天半,說明死亡時間大概是四天之前,也就是3月28號左右。死者頭部的洞用的是非常專業的圓盤鋸,這種工具普通人買不到也不會用,一般只會在外科手術和法醫解剖時採用,凶手可能從事這兩種職業之一。另外,今天早上廊臨那兒接到報案,群眾發現了女性屍塊,我們正在跟那邊談DNA比對,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
「她的腦組織是頭顱被煮熟前被取出來的嗎?」
「恐怕是的。」
左擎蒼的左手搭在陽台欄杆上,虛望著遠方一棵杉樹樹冠,「死者口腔有什麼殘留物?」
「麵食、肉類和兩種蔬菜,還有海帶殘渣。按照中國人的飲食和生活習慣,死者死於午飯或者晚飯後。
「指紋呢?」
「包裝外殼上的指紋很雜亂,可能是快遞員的,另外還有幾枚是你的。裡面沒有檢測到指紋或者其他有價值的東西。」
左擎蒼沉思了一下,「和廊臨屍塊的比對結果出來後再通知我。」
「好勒。」尚仁飛掛了電話,案子雖然棘手,但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壓力。
倒是苦了在一邊等左擎蒼簽字的收銀員,那什麼屍塊、頭顱、腦子的,聽得她渾身發抖,左擎蒼轉身的時候她嚇得倒退一步,遞水筆的手都有點小顫抖。不過看在這男人長這麼帥的份上,她也就不多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