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吃點。」如初望著鼻尖冒汗的八重,遞過吃了一半的碗。其實她根本沒吃夠,但她可不是那種自己作威作福,視身邊人於無物的人。
「我吃這個就行。」八重伸手抓了一粒碎冰,丟在嘴裡,咬得嘎巴嘎巴響,那快樂的神態逗得如初笑了起來,緊張的情緒舒緩不少,不禁也抓了一粒冰來大嚼,然後兩人相視大笑。
「真是沒大沒小。」車廂外的胡七挪揄道,「八重你也快十五了吧,再侍候不好小姐,讓老爺乾脆給你配個女婿得了。」
八重一聽,頓時大羞,但礙於胡七是大管家而又不能真的跑出去打他,只得和如初眨眼睛,恨不得小姐能給她出氣,可如初就是不理,於是三人一路上談笑打鬧,很快就通過金陵城繁華的主幹道,來到一片朱門大宅外。
這片大宅占地之廣,足足占據了半條街。當馬車拐過進宅的巷子,環境立即就安靜了下來,似乎把天上的烈日和街上小販的叫賣聲全部隔絕在了胡府之外。
如初此時又忐忑不安起來,偷偷掀起竹簾往外看,就見離胡府大門還有一百米的距離,已經有一個人快步向馬車沖了過來,一邊沖一邊喊,「女兒啊,我寶貝女兒,你回來啦。」
這個人就是胡大海,胡老爺,她胡如初在明朝的老爹嗎?
如初心裡彭彭亂跳,全身的感官全調動起來了,感到胡七勒住馬車,聽他大喊老爺您慢點,小姐就在車上呢,看到八重正在掀起簾子,她也就深呼吸一口,慢慢走下去。
下了車,卻沒見到人,因為剛才胡大海跑得太快,馬車停得又慢了,結果他居然被甩到馬車的後面去了,此時正氣喘吁吁地往回跑。
如初連忙趕上幾步去迎,距離近了,乍一看到胡大海的臉,生生嚇了一跳。一瞬時,她還以為香港電影演員吳孟達也穿越了!
只見胡大海完全是《大話西游》中吳孟達的造型,頭髮有點亂,因為天氣太熱,一身絲綢衣服像水撈的一樣,貼在有些胖大的身上,還半敞著衣襟,那對招牌式的黑眼圈襯得他的目光在欣喜中有些呆滯,一看就是睡眠不足。
「爹爹在上,請受……」
如初的話還沒說完,手臂就被一只大手抓住,只聽吳孟達……不……是胡大海聲音哽咽地道,「乖女兒,可想死爹了,咱們父女可有半年沒見了。」
如初滿頭黑線,這一路上想過無數次父女相見的場景,卻沒有一個場景與現在的情況類似,連她暗中演練了好多次的請安的話也根本沒用上。
果然是一門家風,胡大海就這樣熱情奔放,也難怪下面的人都有點沒心沒肺的。奇怪的是他這樣的人怎樣能把生意做得這樣大,還這樣一帆風順的,難道真是傻人有傻福?
「爹,外頭怪熱的,我們進府說話可好?我帶了禮物給您呢。」如初看著胡大海眼中流露的無盡愛憐目光,柔聲道,心中頗有些感動,那濃濃的父愛可是她在現代二十五年從沒有感受到的。有這樣的父親,怪不得這身體的原主人可以在封建的時代為所欲為。
「給爹帶了禮物啊,這可是頭一次,我們家如初懂事了。」胡大海很高興,拉著如初往府內走。
如初不是個路癡,原本還想默默記一下路徑,可是她沒想到胡府這樣大,布局又是這麼別具一格,完全沒有普通富豪之家的俗氣,或者是武將之家的粗礦硬朗,而是典型的江南風格庭院,小橋流水,曲徑深幽,連石階的花紋以及其上的青苔都似故意做上的,更別提各處院牆上形狀不同的小窗了。
反正如初是看了個眼花繚亂,再加上身前身後一堆僕役丫頭簇擁著,她連東西南北也沒認清就被帶到了一處臨湖的精致小院前,院門的牌匾上寫著「明珠閣」三個大字。 _
看這名子,應該是取掌上明珠之意,大概是她的閨房所在地吧?如初猜測。
而她沒猜錯,胡大海走到這裡就停下了腳步,愛憐地撫撫她的頭髮道,「你這一路上一定又累又熱,我早叫人備了洗澡水,你先梳洗一番,再歇息歇息,然後到臨水軒去吃晚飯。」
「那爹你呢?」如初表現出一絲依戀,全然沒有半分作偽。
胡大海感覺如初這次回來格外貼心,與往常大不相同,不禁心懷大慰,心想這或許是因為女兒就要出嫁,所以體會到父女之愛所致,於是溫言道,「為了迎接你,爹好好打扮了一番,沒想到天氣太熱,結果弄成這樣子。現在爹也換身衣服去,再督促廚房做點你喜歡吃的菜,待會兒咱們臨水軒見,爹還想聽聽這半年來你都做些什麼了呢。」
如初點點頭,暫時與胡大海道別,然後進了明珠閣。
這是一個兩進的小院,如初和八重還沒進二門,就呼啦啦圍上了一群丫環婆子,問候聲一時此起彼伏。如初額頭直冒冷汗,有點招架不住,心想她一個人哪用得著這麼多人伺候,這胡大海也真是的,居然把女兒寵得像個活鳳凰似的。如果天天這麼多人跟著,她可無福消受,所以她的天津之行最好成功,因為她明顯需要一點自由的時間好適應明代的環境。
把行李和路上買的各色東西都丟給僕人去做,如初先是粗略參觀了一下她那華麗舒適的閨房,然後就被八重帶去洗澡。又一個讓她沒想到的是,在明珠閣的西北角,居然有一間浴室,裡面修建了一個小小的漢白玉浴池,她到達的時候,洗澡水正不涼不熱,換洗衣服及洗浴用品也已經放好。
她不習慣有人伺候洗浴,於是隨便找了個借口支開眾人,然後脫掉衣服,好好享受了一番。等她洗完後穿上名貴冰蠶絲的常服回到臥室,發現房間四周都放了冰盆,冰塊的寒意把屋內的暑氣逼退不少。
看來胡大海還真是個二十四孝的好父親,只是如初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來,他真的是大將軍嗎?他這樣一個人居然做官做到總兵嗎?怎麼他身上一點行武的痕跡也沒有呢?他這樣疼愛女兒的話,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給搞下來吧?那麼,退親和上天津當老師的應該是沒什麼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