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第十回 栽贓嫁禍

  當時趙三紅嚇了一跳,盡管之前聽過傳言說衛裡的學子招妓,但親眼看到卻是第一次。他心裡看不起這些人的道貌岸然,後來就更睡不著了,只打算等戚繼光他們回來後好好八卦一下,沒想到後半夜突然聽到有女子的尖叫哭泣聲,還有其他怪聲,再後來又聽到有輕悄的腳步聲,嚇得他寒毛全豎起來了。

  他忍耐了一會兒,好奇之下又溜到窗邊去看,哪成想看到了難以想象的場景。

  就見嚴鵠肩上扛著一個被子卷裹成的筒形,裡面包的東西雖然看不清楚,但從被筒中散出的一頭青絲隨著夜風飄來蕩去,在月光下看來分外可怖。而衛學的武修總教頭黃明朋懷裡抱著一大堆東西,似乎是女子之物。

  聯想到剛才的所見所聞,趙三紅立即意識到嚴鵠和黃明朋把那名煙花女子虐殺了。他憤怒中略帶驚恐,不小心碰到了窗邊的水盆,引得嚴鵠一眼望了過來。

  後來的事就很戲劇化了,四目相對之下,嚴鵠固然嚇得驚慌失措,協同黃明朋轉身就跑,房間內的趙三紅也如坐針氈,可不過半個時辰,黃明朋忽然換上一幅正義的嘴臉,帶著十幾名兵將把趙三紅抓了起來,投到監號之中,還說他伙同戚繼光、李成粱、張居正買春於游娼,之後虐殺之。

  這邊趙三紅在震驚之中還沒來得及喊冤,那邊戚繼光等三人由地道回衛裡,沒成想看到一具女屍。驚駭中三人蹲下檢查女屍的情況,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嚴鵠就帶著幾名教頭和另一批士兵出現,把他們逮個正著,似乎早下好了鉤,就等在暗處抓他們似的。

  事情大概就是如此,比起趙三紅,戚繼光等三人更是莫名其妙,直到四人相見,才大約明白了來龍去脈。他們知道自己是冤枉的,自然也知道是被人陷害,但在這衛學裡誰會幫他們呢?土隊的其他弟兄自身難保,如果不是如初出現,他們是根本沒有指望的,也所以,之前他們一直沒有吵鬧,那是絕望感使然。

  「記著,這些話對誰也不要提起。」聽完趙三紅的講述,如初想了想道,「保持沉默是你們唯一的機會,我一定會還你們清白的。」

  戚繼光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戲謔地看著如初。那意思仿佛是說:如果你背叛我們,我們的冤情就會石沉大海了。

  如初目光凶猛地瞪了回去,「我說過,除了相信我,你們沒有別的辦法的,所以不管多麼討厭我,也把心安安生生的放在肚子裡吧。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小光,你這樣婆婆媽媽的,我會看不起你。」

  小馬王顯然被激怒了,雖然他還是很會克制情緒,手掌只是握緊,隨即就鬆開了,但他的道行比起虛海來還差了些,那驀然一閃的明亮眼神洩露了他的心機。

  如初不理會他,又囑咐了幾句,這才和虛海一起出來。

  「沒人偷聽吧?」

  「在少林寺練出的耳力總算還不差。」虛海一臉虛懷若谷的模樣,「胡師妹是有了救人妙計了嗎?」

  「黃明朋此人風評如何?」如初問。

  「極佳。」虛海一本正經地答,看到如初露出驚愕的神情,才話峰一轉道,「但那只是表面上,暗中曾聽聞他是煙花柳巷的常客。這倒也還罷了,就在半年前,有一個鄉下女子曾找到衛裡來,說是他去征糧時收了房的女子,已經有了身孕。這是違反軍規的事,但事情還沒查清,那女子不知怎麼就投河自盡了,此事也不了了之。假如昨天的事真是他們做的,倒真像是黃先生的風格。至於嚴鵠,好歹是世家子,之前的行事雖然驕橫豪奢,卻也沒看出有這麼下做齷齪,想必是跟某些人走得太近的緣故。」

  如初停下腳步,咬牙切齒、目射寒光地道,「那好辦了,這事就歸在這姓黃的混蛋頭上!」

  「胡師妹,不可口出惡語。」虛海聖僧神色莊重地道,「但你到底要怎樣整治那個混帳王八蛋?說來聽聽,也讓小僧了解下塵世中的陰謀詭計。」光天化日之下,他不能伸手拉如初,只得抬步往偏僻空曠的地方走,引著她跟上,免得隔牆有耳,給人偷聽了去。

  如初低著頭,邊走邊說,「整件事情的陰謀氣味濃重,而且計劃得非常完美,要想從表面證據上推翻原結論,短時間內是不可能的。」

  「不過他們卻是在短時間內布置好了一切,小僧倒有幾分佩服嚴鵠的急智。」

  「你怎麼知道是嚴鵠布局,而不是黃明朋呢?」

  「黃施主不過是酒色之徒,哪有這等手段。」虛海在損人罵人時還神色安詳,堅持對人使用尊稱,「嚴鵠就不同了,生長於世家,又是權相之孫,見慣了這種在平靜中鬥得你死我活的局面,自然應付得來。師妹想想,他本來就憎恨戚繼光雖然背景不深厚,卻在文韜武略上處處強於他,這次又正好被撞破惡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栽贓嫁禍。這樣一來,他自己不僅脫了身,把麻煩全推到死對頭頭上,而且連屍體也不用處理了,豈不是一箭三雕嗎?」

  如初想想,還真是。

  「那如果沒有發生這件栽贓嫁禍的事,屍體……會被怎麼處理?」她心中為那名女子哀歎。那女子已經淒慘到出賣肉體了,卻還是被人虐殺,這是什麼樣可悲的命運?

  「多半是扔到河裡吧,好一點會給埋到亂葬崗去。」虛海神色漠然,沒有一點平時裝出來的慈悲感。這令如初對他產生了強烈的興趣,她這位不守任何清規戒律的和尚師兄,到底有什麼樣的身世呢?怎麼會在這樣的年紀就做到最高品級的僧官,怎麼可以磨練得如此腹黑深沉呢?他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吧?

  可惜,她忙得居然沒有一點八卦的時間,現在全付心思都在救人這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