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之下,她徹底驚呆了,本想借機調戲美男的壞心間被震驚、歉然和感激、心疼的情緒所取代。 曾以為箭傷是不大的傷口,但大概是因為取出斷箭時比較困難、傷口周圍肌肉要割開的緣故,所以傷口大而丑陋,像幾條扭曲的紅色毒蟲一樣橫亙在戚繼光的肩頭,昭示著他經歷過什麼樣的痛楚。
這是為她所承受的!一次以血肉之軀為她擋箭,一次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被切割身體!是為了她!全是為了她!
「天哪,一定很疼是不是?」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先是掏出絹帕,小心地擦拭戚繼光胸口殘留的草藥,然後以指尖極輕的按壓傷口周圍,眼睛和心思全放在這箭傷上,再看不到別的。可過了半晌,她又突然想起這種情況很容易造成破傷風,也不知道這年代的醫療技術有沒有克服厭氧病菌,於是連忙撫上戚繼光的額頭,以確認他確實沒有發熱。
不過,額頭不熱,為什麼臉頰有點發燙?咦,面色發白,但脖子的溫度也略高……胸口……胳膊……掌心……腹部……
「小一一,你是不是割了……割了之後,就喜歡男人了?」正「自然的」上下其手的時候,李成粱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帶著一點驚異兼驚恐。
如初一愣,這才注意到自己正「撫觸傳達我的愛」,差不多把半裸美男裸著的部位全摸遍了。再看那位被迫接受愛意的傷員此時正側著頭,身體僵硬,面容緊繃,做無奈羞憤狀,不禁也有點尷尬,嘴硬道,「黑人你最不純潔了,我不過是給小光檢查一下身體,什麼叫喜歡男人?你怎麼不直接說我有斷袖之癬,龍陽之好?玩什麼暗示呀!」
「你確定你沒有這種愛好嗎?」張居正抬著一張比女孩子還要清秀,但氣質卻格外硬朗的臉,鄙夷地問。不過只要長了眼睛就能看出,他那明悉一切地聰明樣兒是裝出來唬人的。
「男男之愛在這兒被稱為斷袖之癬、龍陽之好,是道德敗壞的表現。但在我們那兒,這種人被稱為GAY,或者是玻璃,再或者是彎男,他們之間地感情也是崇高而正常的人類情感,沒什麼好鄙視的。當然啦,那些以此為借口狎玩孌童地有錢有勢的人,或者不拿人當人,沉溺於淫欲的混蛋不在此列。」她借機傳播現代人地文明思想,「不過我可以明確而肯定地說,我不是玻璃,所以我確實是在給小光檢查身體,觀察他的皮下有沒有中毒跡象,以及經脈有無受損。小光,你自己說,剛才我觸摸你的皮膚時,是不是很正經,沒有半點色情的感覺?」她不懷好意地把問題拋給受害者。
戚繼光望著如初,一臉平靜地搖頭,其實心裡早就亂成一團,茫然失措。唉,在這種情況下,還要裝出鎮定自若實在太困難了。
他不知道小一一真是在檢查身體還是幹什麼,他只感覺當她的指尖觸到他的皮膚時,他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動彈不得,身體內有無數的熱流亂竄,像是周身大穴全被內力炙烤似的。那似乎是刑罰,卻又讓他有些舒服,簡直是甜蜜的折磨。
尤其當她越靠越近。她地太監紗帽下垂下地那僂纖細又柔韌地髮絲、她衣領下白膩香滑地後頸、她溫軟地小手手心……老天在上。他真地很喜歡她。可這是罪孽。男人不能喜歡男人!要斷絕這個念頭。絕對要斷絕!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小一一看上小光了。當著別人地面就忍不住調戲。話說你們太監總整這些古怪事。不過你地家鄉在哪裡?」因為看到當事人表示沒被騷擾。李成粱鬆了一口氣。顛三倒四地問。
「金陵。」話才出口。如初突然意識到是自己那番關於GAY和彎男、玻璃地理論讓他們對她地家鄉感興趣。於是連忙罵了一句道。「你管這麼多幹什麼。沒事別瞎打聽。一天到晚就你話多。怎麼幹活兒時不見你露面?還有。小光現在雖然情況穩定。但養病如養虎。萬一有點疏忽。傷情就可能出現反復。別說我沒告訴你們哦。如果小光地身體不完全平穩下來。你們全體都不能去娘娘會上玩!」
其他三人一聽。迅速以眼神交流。之後立即圍到戚繼光床邊來噓寒問暖。那個肉麻啊。害得如初雞皮疙瘩掉一地。當然。這樣一來也就解了剛才她吃小光豆腐地圍。輕而易舉地轉移了大家地視線。
娘娘會期間。衛學裡也放假五天。這群小子們惦記好久了。
望著對戚繼光上下其手地人改成三個純男人。如初忍著笑離開。臨出門時。她回頭看了看。見戚繼光對三個兄弟地「撫摸」很是惱火。再這樣下去肯定大發脾氣。連忙逃走了。而且。她在前一刻還為戚繼光地傷勢而心頭軟軟。這一刻不道德地心態又回來了。
哈,小光貌似真的對她有點感覺呀,虛海的超級X光眼果然沒看錯。她剛才雖然不是故意碰他,但小光的反應確實比較古怪,他大概正在為對男人產生感情而糾結吧?想來人不管如何偽裝,身體散發出的性別本能不會騙人,剛才小光對她的靠近感覺緊張,現在對哥們的靠近就是生氣了,意思不一樣。
於是,在第二天正當午,在氣溫最高的時候,如初帶人挑著燒熱的水闖到戚繼光等四人的捨間,嚷嚷著要侍候小光洗浴,令大明F4目瞪口呆。
「你親自幫他?」話多的李成粱第一個提出疑問。
如初瞄到戚繼光驚得連嘴唇都沒血色了,故意煞有介事地道,「他這肩膀不能沾水,我怕你們手腳不利落,又不夠細心,倘若傷口感染,大家就都去不成娘娘會了,那多倒霉呀?而我呢,唉,人窮命賤,自幼淨身,是侍候慣了人的,手法很老到,把他交給我,你們就放心吧。」
此話一出,圍攏過來的三人又散開了。
如初看趙三紅似乎還有疑慮似的,便把提前編好地話說出來,「他這幾天經常出汗,容易傷陰體虛,而且身體不清洗乾脆,容易引來髒東西,會造成傷口感染的。」她知道雖然她經常有奇思妙論,身邊的人都習慣了,但細菌這樣地單詞對古人來說還是太前衛了些,所以改用大明的通俗語言,「而且這是藥浴哦,能強身健體的。」她瞎編。
大明F4半信半疑,但有三子打算撤退,另一子則驚恐萬分。
「我不想洗澡,我連擦身都不願意!」戚繼光抓緊被子,再度對同伴投以幽怨及哀求地目光。
哈,你擺這倔強樣子嚇唬誰啊,完全是色厲內荏。現在我為刀俎,你為魚肉,反抗是沒有用的。如初一邊想,一邊獰笑著坐在病床邊,像極了大灰狼。
「要不……還是別洗了吧?」終究是厚道的趙三紅忍受不了良心地折磨,還是幫死黨說話了,「小光正病著,沾水容易受寒。其實黑人的洗澡方法最養生,一年只洗四次,春、夏、秋、冬……今年春天的,我們已經洗過了。」
「你記錯了,他明明只洗兩次,上半年和下半年。」張居正在一邊糾正。
如初差點笑噴,明知道他們是推托之詞,但還是決定今後要督促他們勤洗澡。雖然臭男人臭男人,不臭算不上男人,而且古代的洗浴環境不算很好,可在非夏天地季節,一周洗澡兩次還是基本衛生要求。
她不理會這幾人在一邊廢話,伸手作勢要拉戚繼光的被子,嚇得傷員往床裡直縮,臉上還強擺出憤怒的模樣來嚇人。好辛苦的說!
而另三人雖說覺得太監也是男人,幫小光擦擦背也沒什麼,可就是覺得事情有那麼點古怪,站在那兒不知怎麼解救朋友好,抓耳撓腮的。
如初欣賞著他們窘迫的表情,心情大好,感覺平時被他們氣個半死又愁個半死地宿怨全報了。另一方面,她又怕動作太大,牽得戚繼光的肩膀傷口裂開,再加上她本來就只是開個玩笑地,並不想真的見到某小馬王全裸,所以適可而止,在鬧騰了一陣後,估摸著洗澡水地溫度剛剛好時就借故離開了。
然後,戚繼光提著的那口氣還沒徹底鬆下來,她下午就又去騷擾,故意靠近,假裝無意識地親近,做一些舉止自然親暱的動作,鬧得戚繼光感覺像生活在水深火熱的地獄裡一樣。
他本來就克制不住對如初的思念和想接近她的本能,他本來就壓抑得很辛苦了,現在如初經常在他眼前晃來晃去,還經常產生肢體上的觸碰,他已經快受不了了。
他感覺她是故意的,但為什麼?難道她真的喜歡男人?怪不得她和嚴世蕃關系曖昧!那為什麼又來招惹他?太濫情了,太可惡了,這小太監!
想到這種可能,他心裡生出了莫名其妙的憤怒,卻還有一點點隱約的喜歡,畢竟她對自己也有意不是嗎?這兩種情緒混雜在一起,竟然令他產生了糊糊難明的憎恨和明確無比的自我懷疑。
他真的喜歡小一一嗎?還是只是一時的迷惑,因為她太像個女人了?最近她太黏著他,令他反而不能確定了。那麼,這麼躲著也不是辦法,他需要一點證明,證明自己的心到底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