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嚴世蕃的邀請,如初本不想留下,但看他並沒有暗示什麼,料想他那樣驕傲的人應該也不會強迫她如何如何,而她又必須找到靠山,那少不得就要表示一下友好了。但,僅此而已,只是友好。
於是她答應留下,還提出要親手做幾個菜給嚴世蕃嘗嘗。
嚴世蕃很高興。雖然為了博得他的寵愛,為他下廚、洗手做羹湯的女人多了,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如初非常特別,能令她為他做一餐飯,實在是很有福的一件事。
因為時間還早,兩人一邊逛後花園,一邊聊些趣事,後來又下了幾局棋。如初是不愛動腦子的馬虎性子,所以根本不是對手,不過她耍賴的本事一流,結果也就沒敗得太慘。
嚴世番望著眼前笑魘如花的人,幾番想把她攬入懷中,但卻一直忍耐著。後來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在害怕,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怕自己太唐突了,如初會嚇跑,怕這樣的快樂時光會從他身邊溜走。
似乎,從沒有這樣暢快過,不用耍心機手段,很自然的歡笑和無奈。
晚上的時候,如初手腳麻利地做了六道小菜,蝦仁青豆豆腐羹、西班牙土豆雞蛋餅、三色雞蛋卷,醋溜雞、生爆鹽煎肉、蜜汁山藥。她的廚藝技術一向穩定,這次似乎還超水平發揮了,所以這一桌菜說得上是色香味俱全,其中還有幾道是大明朝所沒有的菜色,顯得分外特別。
「這個簡直讓人不忍下箸。」嚴世番指著那道黃、綠、紅、白相間的三色雞蛋卷說。
如初又給了他一次驚喜,原本以為不過是小菜小羹,女人家一點小心思罷了,沒想到她居然真的廚藝精湛。還有她的爽朗性格、她說的古怪話兒、她腦子裡想法、她身為女人卻練就一身武功,還跑到衛學去當教學的行為,哪一樁哪一件不顯示出她如此特別?放眼全大明,也只有她這樣一個女子吧?所以,他對她志在必得,絕不放手!
「食物地終極使命就是被人吃下肚子,所以小相爺多吃點,就是它們最大的福氣。」如初俏皮地說,順手給嚴世番夾了一筷子蜜汁山藥。不知為什麼,此時她腦海裡突然出現虛海和大明F4的臉,心想也不知這幾個人最愛吃的東西是什麼,以後要注意一下。
「乾脆到我府內做大廚如何?」嚴世番吃了一口菜。差不多算是歎息著說。因為實在太好吃了。
如初嚇了一跳。心想難道是顯擺過頭了?
本來只想博得嚴世番地好感。等哪天安公公要對她下毒手時。就算她不肯嫁給他。他也會想:唉。這女人死了。以後好多好吃地就吃不到了。全念在這一丁點兒口腹之欲上。能保她一條小命。
可現在這情況……萬一他非讓她去做廚子……那她地人生啊、理想啊就全完了。而且每天在狼窩中出入。恐怕早晚把與狼共舞演化成與與狼共枕。可怎麼得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飲。不是我廚藝好。是小相爺府裡地東西齊全。放誰手裡也做得出美味佳餚地。我這點水平可不敢獻丑。」她想了半天才說出這麼漂亮地推托之詞。
因為四海通商。所以這個時代地食材及調味品雖然不及現代豐富。但也相當不錯了。特別是嚴世番地別院裡確實算得上是應有盡有。皇宮大內恐怕也比不上。
嚴世番聞言但笑不語,害得如初精神緊張,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仔細感覺一下,她雖然和嚴世番鬥智鬥勇,卻實在是有點怕他的。他能予人生死的滔天權勢、他整個人的霸道氣場、他城文學府深得可怕的模樣,都對她造成了很大地心理壓力。跟他在一起時老這麼提心吊膽的,就算吃龍肝鳳髓也沒味道呀。
而一邊地嚴世番看到如初的緊張樣子卻有些想笑,雖然真的很想利用這個借口把她帶回府,但終究捨不得她過得不快活,不忍心讓那笑容從那張臉上消失。這個女子可不是能關在籠子中的金絲雀!
「那次遇襲……已經沒事了嗎?」他突然轉移話題。
如初又嚇了一跳,才夾起來的西班牙土豆雞蛋餅,差點掉到碗裡。
「你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怎麼會不知道?」嚴世番平靜地說,「只是小公主這些天纏我很緊,我如果立即去看你,只怕你就沒好日子過了。」
「你派人監視我了?」
嚴世番搖搖頭,神色間有些不自覺地輕蔑,「我有自己的消息來源,不必專門派人。再者,我看中地東西,哪容別人傷害呢?」
他的意思是,他地情報網絡遍布天下?也是的,能做到一手遮天地地步,沒點手段是不行的。不過他後半句話的意思,好像是一只狼看中了一只小白兔,然後在森林裡宣布,誰也別動我盤子裡的烤兔肉!
現在烤兔肉很不爽!
不過烤兔肉還沒來得及發言,就聽門外一個清脆地聲音高聲道,「嚴大人,我們公主有急事相請。」說話的人正是常安公主身邊比較機靈的那個侍女煙霞。
嚴世番一皺眉,毫不掩飾心中的不耐煩。不過對方畢竟公主,當今聖上的愛女,所以不管私下如何相處,面子上的功夫還是得做。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公主是君,君召喚他,他這做臣子的哪能不去?
於是他站起身,對如初扔下兩個字「稍等」,之後流星的離開,從背影上都看得出他的不悅,但如初鬆了一口氣。和嚴世番在一起,那種被鞭子抽的感覺仍在,很有壓迫感,現在他暫時離開,她至少可以輕鬆自在一會兒。
可惜天不遂人願,嚴世番離開沒有片刻,就又有一個人闖入花廳,赫然正是常安公主。
「大膽!見了本宮,為何不跪?」公主神情倨傲,態度高貴,身上雖然沒有裝宮裝,但也算是盛裝打扮過了,看樣子是要給如初一個下馬威。不過如初卻感覺可笑,因為公主那德行擺明是小孩子裝大人,而且現在擺明是來奪愛了。她貼身的兩個宮女都不在,想必是和嚴世番去周旋了吧!
但是……人家的老爹了不起……所以跪就跪吧。
如初不像某些穿越小說的主角一樣,對下跪這件事特別抵觸。她雖然不喜歡,但所謂入鄉隨俗,倒也不太反感。趕上不高興的時候,就一邊跪在一邊在肚子裡問候被跪者的親屬罷了。
「民女參見公主。」她簡單地說著,然後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低首垂目地安穩跪著。
以公主這種興師問罪的態度來看,那是談判外加下最後通牒來的,絕不會輕易讓她起身。那她就乾脆不動,免得公主又會按程序大叫:大膽,本宮還沒說話,你這賤婦居然敢起身。來人哪,拖出去打xx大板。
果然,她這麼乖巧溫順,公主的怒氣無從著力,居然一時之間沒說出話來,好半天才很沒有水准地冷哼了一聲道文學,「丑八怪,就會用下三濫的狐之術引誘男人嗎?」說著一指滿桌的酒菜。
這一下,可戳到了如初的痛腳!
罵她什麼不好,偏偏罵她的容貌。快一年了,她勤奮的DIY做果蔬面膜和護膚品,現在全身肌膚細嫩光滑,臉上地皮膚顏色很快就會和身體的白皙一致了,居然被人罵理想丑八怪!
哼,如果比玲瓏身段,能氣得這個小死丫頭恨不得回娘胎重生一回!至於這一字眉……她只是不想打扮而已。
「公主容稟。」她自尊心受傷,所以忍不住頂了一句,「狐狸精是負責勾搭人地,做菜不是她們的專長。」
「你還敢頂嘴!」公主一甩袖子,表示上層階級的憤怒,「言語還這麼粗鄙!」
「公主又不是來和民女說話的,粗不粗鄙也沒大礙。」如初又頂回去,「公主有什麼事就敬請吩咐,民女立即就去辦。」
「你!好……本宮正有件事要教訓你。」公主板著小臉,哪還有十三歲少女的甜美純真,臉上反倒掛著高人一等地傲慢和一種說不清的陰森感,可惜她說出地話很幼稚,從根本上破壞了皇家風度,「你以後給我離東樓哥哥遠一點,他不是你這種女人可以攀得上的。」
「民女是哪種女人?不過是小相爺的屬下,離得遠了可怎麼辦事?公主這不是為難民女和小相爺嗎?」
「少給本宮來這套!」公主輕蔑地看著如初,「什麼屬下?什麼辦事?什麼為難?你這種賤人我見得多了,不過就是想嫁給東樓哥哥嗎?今天本宮乾脆把話說明白了,東樓哥哥將來就是我的駙馬,你不要癡心妄想!」
又被叫成賤人,如初的火頂到腦門上,還好她還保有理智,沒跳起來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一個嘴巴子!嘉靖帝地教育好失敗呀,這是什麼學主,一點皇文學室范兒也沒有,和街上的花癡潑婦有什麼區別!
「公主此言差矣。」如初平靜了一下心緒,故意用格外恭敬地語氣說,「小相爺已經有了一妻二十七妾,只要小相爺喜歡民女,民女就可以做他的第二十八房小妾。公主就不同了,您身份尊貴,皇上怎麼可能讓您與他人共侍一夫?所以相比起來,民女倒是更有機會永遠待在小相爺身邊呢。」
「本宮讓父皇下旨,讓他把妻妾全休了,要不就全部處死!」公主顯然也為這問題煩惱過,所以心頭火一點就著,氣得柳眉倒豎,一把掀翻了桌子,杯碗盤碟都摔在了地上,不僅濺了如初一身湯菜汁,而且還有碎磁劃傷了如初地皮膚。
「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有違人倫的事!」如初也生氣了,不管不顧地沖口而出。
「你說什麼?你敢罵我父皇!」公主感覺受到了嚴重冒犯,上前狠狠扇了如初一個耳光,「本宮要殺你的頭,立即處死你!凌遲處死你!誅你九族!來人,來人哪!」
「人來了。」嚴世番乾燥而疲憊的聲音在門邊響起,陰沉沉的滿是怒氣,就像就要大雨傾盆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