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三月十六,海神娘娘的送神像被從神廟中抬出,送到閩粵會館天後殿供奉,這也昭示著一年一度的娘娘會開始了。三月十八,又舉行接架儀式,將這五位娘娘的神像接回來。三月十九,衛學放了假,學子們像出籠的猛獸一樣直撲到天後宮前的各個好玩的地方。
戚繼光恢復力驚人,肩膀的傷口上敷著厚厚的藥膏,然後裡三層外三層的包扎好,照樣一天沒耽誤和土隊的朋友們出去玩。
如初這些日子卻一直窩在自己的房裡,倒不是因為臉上掛著紅腫的五指山印子不能見人,嚴世蕃給她抹得也不知是什麼珍貴藥膏,那天回到衛學,臉就消腫了,主要是因為她忙著緊急美容。不過大明沒什麼好的保養及化妝成品,她只有買些半成品自行調制,還要親自實驗,以期達到裸妝的效果。
明明有妝似無妝,塗脂抹粉了好幾層,卻讓人以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才是化妝的最高境界,以前在現代時就這樣,要參加什麼重大聚會前一周,肯定要給皮膚補水啦、做美白面膜啦、養護頭髮啦、看身體哪部分的肌肉鬆弛就強化鍛煉一下啦,保證以最美的狀態出席。
她和嚴世蕃要一起去娘娘會的事好歹也算約會,而且還必須著女裝,那當然也要美美的才行。況且她敢斷定常安公主一定會偷偷跟來,那她當然要用血淋淋的事實教育一下這位被寵壞了的天子之女。
敢罵她是丑八怪?哼,到時候要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見識見識,什麼叫女人的成熟魅力,什麼叫女人味,什麼叫艷光四射!
三月二十日到二十二日這三天裡,五位娘娘要「出外散福」,就是抬著五座神像沿街游行,接受百姓的香火。這時候,天津衛主要街道的兩旁都是人山人海地,民眾爭先恐後的上前,卻又保持著一定秩序,期望得到海神娘娘的庇護和保佑。
然後就是三月二十三,海神娘娘的正日子誕辰。這一天是娘娘會的最後一天,也是最歡樂的一天,全天津衛的人除了老弱病殘,差不多全跑出來了,在天後宮外進香(為了防止過度擁堵,普通平民是進不去天後宮內部地)、看法會、逛集市,比過除夕還熱鬧。
如初和嚴世蕃的約會就定在這一天,本來他約如初一大早就去天後宮進香的,但如初以微服私游才好玩當借口,硬是拖到未時末(下午三點左右)才出門。她也沒讓嚴世蕃派人來接她,而是自己帶著八重,先到天後宮前地幾只巨大香爐之一中扔了三只香,算是和海神娘娘打了個招呼,然後在被擠成相片前,步行到約會地點……離天後宮最近的一間大茶樓。
各種法會下午才開始。巡游地隊伍會在經過幾條重要街道。當然包括茶樓前。最後匯集到天後宮地廣場上進行表演。普通百姓要擁擠著站在路邊或者廣場邊。伸長脖子觀看。而嚴世蕃自然能在此間茶樓訂下觀景角度最好地雅間。到時候如初可以居高臨下。好好欣賞民間藝術。
「小姐。奴婢真不理解你耶。放著早上清清淨淨進入天後宮上第一柱香地機會不要。偏偏非這時候擠出一身臭汗來拜海神娘娘。哎呀。你地頭紗快掉了!低頭低頭。我幫你弄一下!」八重低聲叫。
如初彎下身子。「自己努力擠過去進香才虔誠嘛。利用權勢打發走閒雜人。自個兒一個人在那兒三叩九拜地。海神娘娘肯定不會保佑這種人。因為那是形式。不是心意。再說。和獨眼龍待一天時間太久了。肯定不自在。不如在家踏踏實實地吃了午飯。下午在茶樓一邊用茶點一邊看表演。天黑後吃了晚飯就回家。這樣比較不容易無聊。」
「小姐總是有理。奴婢說不過你。」八重哼了一聲。看准茶樓地方向。嬌小地身子在人流中奮力開道。好像逆流而上地小魚一樣。好不容易擠到茶樓前。發現嚴世蕃早派了自己地隨護在門口迎接。如初沒多費什麼話就上了樓。
嚴世蕃早就在這兒等著她了。令如初意外地是。常安公主並沒有偷跟。而是大大方方地坐在桌邊。
想想也是。常安公主溜出皇宮來玩。怎麼能錯過這麼熱鬧地場面?嚴世蕃必定甩不脫她地。還有。如初怎麼看怎麼覺得嚴世蕃是故意這麼做地。哈。三人約會!難道是想大小通吃?想得美哦。小地讓不讓他吃。她不知道。但大地一定肯定以及確定不會。
「喲,這是什麼裝扮,本宮倒開了眼了。」嚴世蕃還沒說話,公主就先語氣輕蔑地說了一句。
「回公主,民女身份低賤,沒人隨行保護。現在外面人多且雜,所以不得不蒙上頭臉,倒讓公主見笑了。」如初不卑不亢地回答。
嚴世蕃一皺眉,意思是:你沒有遵守承諾,依然穿著男裝,而且是太監的服飾。
如初對嚴世蕃招了招手,拉他在角落中,然後低聲道:你有沒有訂有其他雅間嗎?我需要找地方換衣服。剛才從衛裡哪敢直接穿女裝,連臉也不敢露。我可還得在那兒混呢,這真實身份嘛,就只有你一個人清楚。唉,你知不知道,為了讓大爺您開心,奴婢冒了多大地風險哪,多不容易!」話裡的意思是:獨眼龍,你要承情呀。
她這樣神情曖昧地與嚴世蕃竊竊私語,公主看在眼裡格外氣憤,可是又不敢發作。但嚴世蕃卻很高興,就像和如初分享了一個秘密似的,感覺關系親近不少。
「為了防止人多嘈雜,左右隔壁的房間我也訂了。」嚴世蕃手中的扇子有意無意的碰碰如初的面紗,有點輕佻,「你想去哪間換衣服都成……要我幫忙嗎?」
「多謝,我有我的婢女幫忙就行。」如初受不了似的白了嚴世蕃一眼,拉著八重到隔壁房間去了。
其實她在衛學裡就化好了妝,所以出門時才以面紗蒙頭,不然一個小太監眉目如畫、唇紅齒白地,容易引人注意。至於衣服,她很快就換好了,但她卻沒急著回嚴世蕃那邊去,而是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景。
讓那死家伙等吧,這樣才會有心理期待,然後產生心理落差,最後才能被一下被震住。早上小八重就被震住了,看了如初半天後,由衷地贊歎,「小姐,您可真漂亮!」
沒有誰是不喜歡聽誇獎的,尤其是女人之於容貌,所以如初笑瞇瞇地道,「這就是技術的力量,世界上沒有丑女人,只有打扮不得當的女人。」
大明的化妝品質量很低,質地就不用說了,在顏色上……粉就是雪白,胭脂就是血紅,畫眉的炭就是漆黑,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手法不好,化出來的效果……說實話還不如不化。但如初DIY出了顏色柔和地化妝品,再加上技巧高超,打扮後的效果自然與眾不同,粉嘟嘟、水潤潤的,最重要地是看不太出化妝的痕跡。
至於那可笑的一字眉,如初則付出了血與淚地代價。
她琢磨著就算不能一勞永逸,以後最好也不要總是修眉,所以采取了連根拔的策略。不過大明這邊沒有任何輔助性的工具和藥物,她只能一根根生拔,偏偏那一道眉毛很濃重,她帶著忍耐酷刑的決心才得到兩條適合自己臉型、而且分外秀氣地漂亮眉毛。
而因為拔眉量太大,她眉骨處紅腫了好幾天。不過,此生為了美,死都不後悔,何況只是些許痛苦!
又磨蹭了約一盞茶的功夫,如初才和八重重回雅間。一進門,她滿意地聽到公主的驚咦聲,也看到了嚴世蕃驚艷的表情。OK,效果達到。
她知道自己還沒漂亮到絕代佳人的地步,但關鍵在於對比之前那深入人心的猥瑣邋遢地模樣,現在的她實在是太美麗了,所謂對比產生鑒別嘛!
一邊地常安公主又偷瞄了如初幾眼,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之前她思來想去,覺得如初雖然是嚴世蕃心腹手下,而且嚴世蕃看來很喜歡這個一字眉,但她覺得自己出身高貴、長相漂亮,等過個一年半載身量長成,一定會更美麗。但今天,如初身上散發出的光彩,突然讓她不那麼自信了。
倘若這女人是丑八怪,東樓哥哥還可能回心轉意,但這死女人這麼漂亮,她該怎麼辦?
她這邊又氣又急,完全沒了看法會地心情,那邊嚴世蕃卻滿心喜悅。
他那一妻二十七妾全是美人,他本對如初的相貌沒有過多地期待,喜歡的,只是她的與眾不同,她率真直接的舉止,她的小狡猾和壞心眼兒,不過如今發現她居然也是漂亮的,就好像得到了意外的禮物,就算如初在他的妻妾中仍然不是最美,但那由內而外散發的奪目光華還是無人可比,令他心神蕩漾。
傳統意義上的美人講究瘦、小、窄、薄,可是身為男人,誰喜歡一根繡竿?而如初身材高挑,曲線玲瓏,臉龐粉嫩可愛,頭髮就那麼隨意攏著,那條可怕的一字眉變成兩道淡淡的長眉,眉峰微挑,襯得那雙並不特別出色的丹鳳眼滿溢著嫵媚之氣,還有那紅艷艷的唇像浸過水的櫻桃一樣,看著讓人就想咬一口。
早知道不讓她換女裝了,她真實的樣子只有他能擁有,可現在,公主以及他的隨護們都看到了。
快樂的人群,熱鬧的表演,美味的茶點,卻只有如初主僕享受到了,而公主和嚴世蕃各懷心事,錯過了美好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