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過了沒幾天,如初終於也感覺出氣氛的異樣了。
土隊本來是全衛學墊底的班級,就算在第一次公開衛學比武中大占上風也能改變這一點。土隊的學子們全是調皮搗蛋的人物,每天能平平安安渡過、不闖出大禍來,如初就要念幾句阿彌陀佛了,從不敢奢望他們能成為優秀班級的三好學生。
可現在,他們在出早操時准時而有紀律,學習方面突然用起功來,晚上也沒有人偷溜出去,尊重老師(盡管看起來有點假)、團結其他隊的同學(盡管友好的笑容咬牙切齒),但不管怎麼說,他們像徹底換了一隊人一樣。
「大概是快參加武舉會試了,他們想給教頭們留下好印象,到時候遇到主試的同僚,也好給他們美言幾句。」心理陰暗者有之。
「說不定是浪子回頭,果然是金不換啊金不換。」盲目樂觀者也有之。
「是不是他們那教習胡公公被什麼妖魔附了體,所以才能治住那群扶不上牆的爛泥吧?」封建迷信兼人參公雞者更有之。
但如初不相信任何猜測,相信自己的眼睛,於是鬼鬼樂樂、偷偷摸摸地調查,才發現這一切都是戚繼光搗得鬼……不,應該說……都是他的功勞。
不過,之前在土隊中威望奇高是因為以「德」服人,那麼現在他已經改為以「武」服人了。
他帶領著他的三個爪牙成粱、張居正、趙三紅,積極督促同隊學子們尊師重道、遵守軍規、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誰膽敢有異議或者達不到以上要求,立即會招致一頓胖揍。
這行為實在透著古怪,畢竟不良分侮毆打同學是為了找樂子或者搶劫財物,像他這樣的鞭策行為完全是孩子爸應該做的。
本來不良地子們就是比較聰明地一群。現在被他逼得一努力。結果那成績可想而知。在衛學內造成了不大不小地震蕩。
「你究竟為什麼這樣做?」如初悶之下。乾脆直接去問。
「你不喜歡這樣?」戚繼光微笑著反問。
「那當然……是喜歡地。」如初謹慎地回答。懷疑而戒備地望著小馬王。
他地臉兒曬得黑黑地。豐滿地唇似笑非笑地微微翹起。挺直地鼻梁在臉上造成了部分陰影。下巴上殘留著才刮過卻又頑強地出頭兒來地胡茬。深邃地眼睛裡隱藏著看不懂地東西。似乎渴望著什麼似地。還有那口珍珠般雪白地牙齒……真是地。皮膚黝黑地強壯男人有一口白牙。笑起來特別好看。令人心情大好。
「你喜歡就好。」他認真點了點頭說。「我只是希望你能高興。」
看出戚繼光此話的真誠,如初露出奸詐的笑容,調戲性的一挑戚繼光的下巴,「小光,為什麼討我歡心呀?有圖謀對不對?哼,無事殷勤,非奸即盜。」
圖謀的就是你呀!盜地也是你啊!
戚繼光心想,但嘴上卻沒這麼說,而是迅速總結了一番如初肯定能接受、並且會高興的理由道,「我們想明白了,你以前多管那麼多閒事,純粹是為了我們好。既如此,我們哪還有不領情的道理?當然要成熟一點,讓你的努力不白費。至於那些還想不明白的同學……」他沒說下去,但雙手的指節捏得卡卡響,其威脅性不言而喻。
「還是應當以說服教育為主,其他手段要適可而止。」如初苦口婆心、一臉正氣地道,但其意味深長性也不言而喻。
戚繼光望著如初,只覺得她地眉梢眼角、唇邊鼻尖無一處不美,不管她擺出奸詐陰險的模樣或是狡猾耍心機的模樣,再或者是茫然發呆的模樣,都可愛到不行,不管從任何角度看,他都特別喜歡,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感覺如初發著前所未有的光彩,任是無情也動人。
其實,這回事叫情人眼出西施,如今徹底地展現在他身上。
「你還要注意肩傷,我還指望著你八月進京參加武舉會試,得個武狀元回來呢。」如初根本不知道自己身為女性地秘密被發覺了,豪爽地拍拍戚繼光的手,沒想到被戚繼光手掌一翻,反握住了。
「只要我能參加,狀元一定是我地。如初,你等我。」他承諾著,語意間有曖昧不清的請求。如果說之前他對這個武舉會試並不怎麼在意,那麼現在他會盡一切力量去爭奪,因為只有狀元之才才配得上這樣與眾不同地女子。
如初愣了,不明白為什麼別人都叫她小雛子,戚繼光卻一定要稱呼她的名子。而且,他眼睛裡閃動地情緒是什麼東西,怎麼會讓她的心跳得快了些?還有手上的灼熱感,令她有點莫名其妙地慌亂,於是她連忙不著痕跡地抽出手道,「這是你說的,我可放在心裡了。如果你做不到,我可要跑到山東去,把你家房頂掀了!」說著,轉身離開。
要淡定,淡定!不能被美色所迷。沒錯,小馬王年輕帥氣,充滿著力量感力,可她是老師,為人師表要注意道德質,怎麼能對自己的學生有非分之想呢。不要對那個握手有感覺,師生戀是不對的!
如初一邊疾走,一邊告誡自己,而戚繼光則望著剛握過她手的那只手,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不管多麼難,他也要在武舉會試中打敗所有對手,奪得武
那是她喜歡的事,他就一定要為她辦到。為了她,何事!
……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到了五月。
這一個多月來,土隊已經從人人頭疼又看不起的爛泥隊,變成了令人驚訝的精英隊,這其中戚繼光當然功不可沒。他作為一名「班長」,把班務管理得井井有條,人人服從,個個守法,完全不用如初操心,也顯露出了他日後訓練並帶領精英隊伍的潛質和才華。
如初高興之余,努力為學子們爭取福利,最後終於令安公公點頭答應第七天讓學子們放假一天,讓他們不再是全年無休,只在「節日特赦」時才能休息。為此而獲利的隊不僅是土隊,還包括其他學子,他們縱情玩樂之余,也感念如初的功勞,所以一時之間,如初成了衛學內最受歡迎人。
「明天我打算帶小光他們到海邊轉轉,師兄也一起去吧?」某天晚飯時,如初對又來化齋(實際上是蹭飯)的虛海說。
四月上,俞大猷任回了金門,現在如初身邊熟識的人就只虛海一個了,所以不知不覺中有些依賴。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法無邊,紅塵蒙昧,到世間萬物去參悟也錯。」虛海送了一筷子松鼠桂魚到他有五臟道場,然後說出滿含禪機智慧的話。
如初歎了氣,「師兄,你就不能正常點說話嗎?好好好,隨便你,我不跟你辯論。」如初打斷差點化身為唐僧地虛海,忙著起身准備假日郊游去了。
而聽說周末要到海邊去,邀請的人都很開心。對戚繼光而言,當然很願意和如初在一起,盡管並不是單獨相處;對李成粱而言,這相當於是變相的改善生活,和小雛子出門,一定是她會鈔請吃飯;對張居正而言,終於可以有一天可以脫離郁悶的衛學環境了;對趙三紅而言,這意味著他會受到重視,沒人在意他只是巨賈之子、是沒有爵位可繼承的商人後代。
所以,大家都很哈皮,不到辰時(早上點)就出發了,一共七個人一輛車,七個人是如初主僕、聖僧虛海和大明F4,那輛小車上裝著野餐用品,四個年輕小伙子輪流推著,領隊嘛,自然是如初。
「往那個方向進!」她看了一眼頭頂的陽光,根據前幾天臨時學習的辨別方向的知識說。
不過話音才落,就有人提出議,「方向好像不太對吧?我看小雛子你別逞能耐梗了,就讓小光帶隊好了。」說話的是李成粱。
看到如初面色不好,趙三紅連忙以手肘撞了撞李成粱,臉上對著如初陪笑道,「別理他,他就是隨便抗議一下。」
「抗議無效!一切聽我地。」如初玩一言堂,心裡卻有點慌。
她不是路癡,但也有路才行呀,現在的天津比不得六百年後那麼繁榮,除了幾個聚居點,其他地方是大片荒地,哪來的路?不過她想,天津既然是退海之地,東邊又是海的方向,那麼向著東邊,也就是現代的塘沽方向走總沒有錯吧。
「我們這是往哪兒?」八重跑過來低聲問,看起來也有些疑惑。
「往東啊。」
「這邊是南呀。」八重驚得停下腳步,「不信你問虛海哥哥。」
如初很尷尬,眼神譴責地望向虛海,意思是你怎麼不提醒我呢!而後者臉孔有些可疑的微紅,口中強辯道,「天下任何地方對小僧都是一樣地,都可以修行悟道。」
厚厚,原來啊!虛海聖僧有那麼多大智慧,沒想到是個路癡,怪不得他這麼不守清規戒律的人卻不去雲游,原來是怕迷路!她一個現代人分不清東西南北就算了,他一個古人也這樣,不是太可笑了嗎?
如初忍著笑,為終於發現虛海一個弱點而興奮。不過當她轉頭瞄到張居正諷刺的神色時,又有點生氣了,「你有麼要說的?」她怒問。
「你走的這邊確實是南,其實只要往軍糧城方向走就行。」張居正努力掩飾著對路癡的鄙視,「不過你就讓小光帶隊唄。生長於海邊衛所之中,離老遠就能聞到海味。而且他方向感一向極好,以前我們跑到京師地黑龍潭去玩,在那邊的樹林裡迷了路,也是小光輕而易舉把我們帶來的。」
「他鼻子這麼好,又那麼會找路,乾脆別參加武舉考試了,直接去當導盲犬不得了!」如初憤慨地惡言惡語。
導盲犬是什麼東西?大家都很茫然,但因為有個犬字,大家都知道不是好話。偏偏導盲犬小光笑瞇瞇的,一點不介意,心裡不停地想:「她怎麼能連罵人時也這麼可愛呢?怎麼能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