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蕃希望先讓傷害如初的人下地獄,於是送走虛了假山下面的地牢。沒有人會想到,在小嚴相花團錦簇的別院下面,會有這麼一處可怕又陰森的地方。那本是執行黨同伐異政策的處所,如今為了一個女人變成了刑訊之處。
而此時,正有兩個人被關在那裡,都是被強行偷擄來的,一個是常安公主的心腹太監小團子,另一個是公主的貼身婢女緋羅。
三天尋人未果後,正如虛海的分析,他懷疑到了常安公主和雅意安,而且查到在六天前的晚上,宮裡當值的侍衛被調換成了東廠的人,原因是為了配合楊增離京出城。
這理由太正當了,無懈可擊得過分,所以就更加令人起。於是,他抓了一個當時輪值的侍衛威逼利誘,終於從他口中得知,那晚曾看到一隊侍衛和東廠的太監出宮,似乎是要追擊什麼人。
難道是如初被擄進宮,可是後來憑借自己的聰明機靈逃跑了?
有了這個想法,他立即逮了小團子來,完全不顧這麼做會給他、甚至整個嚴家帶來多大的麻煩。沒成想這小子半男不女的,骨頭到硬,任如何~打也不吐露一個字。
他認為,是人就會招的,只要刑罰夠恐怖殘酷,但現在時間緊迫,他沒精力和小團子乾耗,於是又捉了緋羅來,因為他知道小團子這小子一直想和緋羅結成對食。
男人,不管是不是身體殘缺的,只要死心塌地喜歡上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就永遠成為了他的弱點,就像如初之於他。
「怎麼,還不招嗎?」看著渾身血肉模糊的小團子,嚴世蕃靜靜地默坐片刻,直到小團子更加惶恐不安時才道,「那好,本相也不為難於你了,成全你對公主的忠心。來人,把團公公剁碎了喂狗,再把昨天招呼團公公的物事全拿來問候一遍緋羅姑娘。如果她也不招,就賞給你們了,隨-意-處-置!」
「不要!」小團子厲聲大叫,心膽欲裂,「小相爺,我們可是公主的人!您不看僧面看佛面……」
嚴世蕃負著雙手。嘿嘿冷笑。宛如地獄裡來地魔神。「難道本相抓你們時不知道嗎?你們埋在心裡那件事。本相是一定要撬出來地。為了能救出我地人。本相不怕天怒人怨。神擋殺神。佛擋弒佛!」
「小相爺!」
「東樓哥哥!」
兩聲驚懼地尖叫同時響起。嚴世蕃略側過頭。看到公主一身便裝。飛快跑到他身邊。他一皺眉。一名僕從立即跪倒。顫聲道。「屬下該死。可是公主橫沖直撞。屬下卑賤。不敢碰到金枝玉葉。所以……」
「不關你事。都下去吧。」他揮揮手。等地就是公主大駕光臨。
那名屬下見他沒有怪罪。立即如蒙大赦般地和其他人一起退下了。地牢內瞬間只剩下四個人:奄奄一息地小團子。嚇昏過去到現在沒醒地緋羅、常安公主和嚴世蕃。
「放了我地人。」公主眼淚汪汪地望著那個氣場可怕的男人,也不知是氣的、嚇的、或是心疼的。
「不行。」
「難道你真的會殺了他們嗎?」
「除非他們告訴我如初失蹤的事,否則……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絕對會。」
「東樓哥哥,你不怕我殺了你?!」公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可嚴世蕃卻冷漠如巖,「公主,你是君,我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我死之前,一定要看到如初平安無事!」
聽他這樣說,公主又是生氣又是傷心,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昏倒,但嚴世蕃心下剛硬,連扶也沒扶一把。公主不可置信地搖遙頭,叫道,「為什麼你們都喜歡她,卻都不理我?我沒她漂亮,還是身份不高貴?」
「我們?」嚴世蕃只注意到了這兩個字。
「對,你們!你和戚繼光!誰說女子只能喜歡一個男人?」公主嚷道,「我從七歲起就喜歡你,可是你一直對我若即若離、不冷不熱,就連小小的武生員戚繼光也對我愛理不理。可你們為什麼見到胡如初就那麼高興?現在你為了她居然連身家性命也不要了!」
原來一個虛海還不算,還有個戚繼光和他搶如初嗎?對公主的真接表白,嚴世蕃半個字也沒留意,全部心思圍著如初轉,可謂無情之極。
不過他馬上拉回心思,半誘供半威脅地道,「公主,微臣家裡妻妾成群,還身有殘疾。」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而且脾氣不好,不會哄女人,哪裡高攀得上金枝玉葉?倒是之前,覺得公主伶俐可愛,就算沒有愛慕之情,說句斗膽的話,也有三分疼愛在心裡,故而親近。可是公主卻對如初做了令人不恥的事,實在令我無法接受。今後如果能救出如初便罷,倘若就此失去她,微臣立即辭官還鄉,再不出現在公主面前!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強迫於我。」
聽他這樣說,公主嚇了一跳。她本是個被寵得無法無天,想要什麼就必須得到什麼地小姑娘,沒什麼道德觀念。而且無知少女一旦愛上什麼男子,就會一切以心上人為重。她此時察言觀色,知道嚴世蕃此言不虛,立即見風使舵將責任都推到別人身上,只求喜歡的人不怪罪她就行。
「我不是故意要害她的。」她滿臉淚水,顯得無比委屈,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被綁架的人是她,「我雖然憤慨,但不至心狠至此,都是一念之差,又誤聽了安公公地話才犯糊塗。我以為只要她消失在這世上,你心裡就會有我,戚繼光眼裡也會有我了。」她毫無保留,甚至添油加醋地說,「我猜,胡如初可能是得罪過安公公,那老家伙礙於你的面子不敢動手,於是假手於我。可是我也怕東樓哥哥知道此事會怪罪我,於是把這招借刀殺人之計轉嫁給俺答那個狗賊,誰讓他大軍壓境,害我父皇日夜操勞來著!」
「雅意安?」嚴世蕃咬牙切齒地說,渾身上下散出的寒意令常安公主一哆嗦,覺得父皇脾氣時也沒這麼可怕。那是強烈地殺意,那是滅絕對手的決心,駭得她立刻把如何在御書房地龍書案下偷聽到父皇要派楊增出城的計劃,然後利用這一點,誘騙如初入宮,再假裝放她離開,並得到安公公地幫助,找東廠中武功高強的太監和侍衛假意追蹤,讓如初覺得無處可逃,並可能會傷害親人朋友,最後不得不被迫和楊增出城,落到俺答汗的手裡。
一席話,令嚴世蕃越聽越怒,繼而冷笑連連。
雅意安那老賊自負之極,對無意中冒犯他地人也窮追不捨,無半點寬容之心,直到奪人性命為止,簡直和有病一樣。也為此,很多人聽到「安公公」三個字都怕得要死。
他很明白這一點,所以曾明裡暗裡提示那閹賊,如初是絕對不允許被傷害的。那閹賊表面上不敢違逆他,可報復之心不死,居然想到利用公主的妒忌之心。
也是,倘若真是公主殺了如初,他就算再傷心,也不能殺掉公主洩憤。可是那閹賊忘了,公主雖然行事草包魯莽、頭腦簡單無知、性格自大自私,可畢竟是生活在皇宮這個天底下最陰險、最虛偽地地方,那些陰謀手段已經是融於骨血之中了,不需要思考就會判別和運用。就連這次的事也處處留了後手,拉了這閹賊做墊背。
所以,雅意安聰明反被聰明誤,他覺得自己下了一招妙棋,實際上卻是壞子,最後招致了死局。
聽公主又絮絮叨叨講了半天,再問了些細節,嚴世蕃親自送公主主僕三人回宮,然後返回別院。如果如初真地被俺答汗擄走了,對公主還需要安撫,否則這丫頭在皇上面前多幾句嘴,只怕營救如初的事會更麻煩。
令他欣慰的是,他的暗衛辦事得力,當他回到別院時,楊增已經被帶回來了。他沒費多大力氣就從這軟骨頭口中得知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憎恨楊增把如初一個人扔在俺答的軍中,但聽到如初女性的身份沒有暴露,生命也還安全,心裡的石頭總算暫時落了地。
不過,他地動作必須快,誰知道如初的身份秘密還能保持多久呢?
連飯也顧不得吃,嚴世蕃快馬加鞭回家去見自己的父親嚴嵩,說明要親自帶領一支軍隊去追剿俺答汗的大軍。如初深陷十數萬大軍之中,單槍匹馬怎麼救得出來!
嚴嵩本來正在陪老妻吃飯,聞言立即放下飯碗,帶兒子到書房去,苦口婆心地道,「慶兒,你這又是要幹什麼?皇上已經派人去追剿了,你何必要趟這趟混水呢?這次俺答圍城,皇上視為奇恥大辱,已經以御寇無策、守備不嚴之名殺了兵部丁尚書洩憤。為父承諾保著丁汝夔,沒成想不但沒有辦到,還遭到了皇上訓斥,要為父回家思過一個月。咱們這個時候應該藏鋒守拙,怎麼還能做那出頭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