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是殺意,並不意味著他真動手。」虛海安慰性接起如初的手,「先不說他性子狂傲,就連對付政敵也不屑於陰暗手段,總是明槍明馬,鬥得殘酷無比。單論他對你的重視,以他的聰明會不明白如果殺了戚繼光,這一輩子也休想得到你的心了嗎?他身邊美人無數,要的就是你的全心全意而已。所以,他只是威脅你,威脅戚繼光,他的心亂了,才會用了最笨的辦法。」
「你說他只是嚇唬人?」如初心裡一鬆,但隨即想到嚴世蕃就算不殺戚繼光,但很有可能影響他的前程,如果令戚繼光一生郁郁,志氣難疏,她也是罪人。按照歷史,這兩個男人在這個時候應該沒有大的交集才對。可他們遇到了,還成了對立者,那又有誰知道今後的歷史會不會被改變?
把對戚繼光前途的擔憂說出來,虛海反笑道,「對戚繼光那樣的男人而言,施展抱負比生命還重要,這不是最好的試金石嗎?」
「但是……我們剛才抱在一起,他會誤會你與我的,哪還有嚴世蕃什麼事?」如初想到這種可能,同時戚繼光來救她的模樣浮現在腦海裡:一身風塵、滿面憔悴,嘴唇乾裂出血……還有那略帶刺痛的吻、似乎要把她折斷的擁抱、眼神裡的堅定、救出她後的溫柔、小心翼翼地想讓她忘記這段不愉快的經歷、他說這一生,我都不會丟下你不管。
這是表白吧?而她是相信地。如果還去考驗他,是對他這番深情的侮辱。可是不想辦法讓他退卻,真的傷害了他的前途和事業怎麼辦?他全心喜歡她,她卻還給他災難,如果她毫無顧忌地就敞開心扉,只顧著自己的愛情,那她就不配讓他如此對待了。
「讓他誤會就正好呀。」
「為什麼?」如初很吃驚。
「有一點無需考驗。」虛海表情很認真地道,「為了你,戚繼光並不怕生命受到威脅,所以說嚴世蕃用了最笨的辦法。如果他怕,之前就不會拼上性命去救你,你該知道他單槍匹馬追上俺答軍,要面臨什麼樣的風險。如果他怕,也不會在明知道嚴世蕃對你有情的情況下,還明目張膽的對你表示好感。」
戚繼光證明過他地心,本無需考驗呀。如初發愣。她確定小光的感情,只是不確定自己的,不確定如果選擇和他在一起,會給他帶來什麼樣地麻煩。而虛海師兄,要考驗小光的是什麼呢?
「能為了自己心愛地女子不顧性命。真地很難得。但。如果這女子不屬於自己。他卻仍然肯為她付出任何代價。這才是真正地心意。如果他做得到。我就可以放心把你交給他了。」虛海輕聲道。
他是以自己來衡量別人。就像他現在。明知道如初地心偏向了戚繼光。卻依然忍痛幫她。就連一命換一命地事也可以只字不提。永遠也不讓她知道。倘若戚繼光做得到這一點。就證明對如初地喜歡絕不比他少。那麼他也可以放心了。
這一生。他無法擁有她。所以就只有幫助她找到幸福。然後。默默守護。
「我明白了。」如初想了一下就懂得了虛海地話。
讓小光看到她和虛海曖昧。然後卻表明她選擇了嚴世蕃。這樣小光會以為她是被強迫地。在她沒選擇他地情況下。他為她還去和嚴世蕃鬥爭……那還有什麼好說地嗎?只是……這樣真地真地很過分。對小光地真情。她有什麼權利去操縱?就算他不肯為別人地女人而鬥爭。她有什麼好抱怨地嗎?
想到這兒。她毅然站了起來。可還沒開口說話。虛海就幽幽地道。「現在反悔已經來不及了。他看到了我們在一起。不如一次讓他痛個夠。之後。他有長長地一生。」他知道這有點卑鄙。但戚繼光如果夠真心。之後就擁有了如初。這點小小地折磨比起他所放棄地。又算得了什麼?
「別猶豫不決。」他補充道,「倘若他通過考驗,你這一輩子好好愛他、還他就足夠了。頂多,算你欠他一次。至於嚴世蕃那裡,我會幫你解決。」
「不,我要自己解決。」如初內心掙扎了一番才做了決定聽虛海的,默默對戚繼光說了一萬個對不起。
而對嚴世蕃……不管他是什麼樣的奸賊,對她卻始終很好,保護過她、縱容過她、為她的「死」而傷心難過。她感到非常非常的抱歉,也非常非常的感動,所以不想再傷害他了。那麼拒絕他的話,又怎麼能假手他人,再去傷害他的自尊?長痛不如短痛,乾脆也讓他一次痛個夠,之後就放手吧。
穿越而來,本來只想當個合格的教師的,沒想到卻陷入這樣復雜的感情漩渦裡,現在她只感覺辜負了身邊所有的人,罪惡感相當嚴重,恨不得人家現在都拋棄她,讓她忍受痛苦才好。
帶著這樣的心情,她好歹陪虛海吃了兩口早點,就再也吃不下去了。虛海倒一幅沒心沒肺的模樣,吃完早點又拉著如初到城外一處道觀散心。
俺答軍既然撤退了,百姓們又恢復了正常的生活,城裡熱鬧異常,城外更是一片百廢待興的景象。善良無辜的人民就像螞蟻一樣,雖然弱小,但卻勤奮,生命力頑強。正是他們組成了這個花花世界,為這天下供應著一切,當皇帝的如果不愛民,簡直就該被從皇座上踢下來。
逛了半天,因為如初有些累了,兩人就找了個僻靜的涼亭休息。虛海拿出在道觀中買的,以竹筒盛放的山泉和一些倒還精致的小點心。
「觀山泉真清甜」,如初一邊吃著點心,一邊感歎這道觀在賺錢了,還好他們不像現代似地,把道觀改成旅行景點,你尊敬道祖,想拜拜吧,還得交門票錢。
「師妹,你究竟從哪裡來?」正欣賞山景,虛海突然問。
一時之間,如初沒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啊」了一聲後,轉頭望去,看到虛海貌似漫不經心,但卻頗含深意的神情,心頭不禁大跳。
要怎麼回答?充滿禪機似的說:從來處來,往去處去?還是打馬虎眼?話說是她多心了吧?虛海問這話也沒特殊意思吧?她穿越的秘密沒洩露出只字片語呀!
「師妹,你又究竟是什麼人呢?不能告訴我嗎?」如初正覺得是自己誤會虛海地意思了,他又加上震撼性的一句。
怎麼回事?她被發現了嗎?還是她露出了什麼破綻?如初的惑多於害怕,愣了好半天才輕咳了一下道,「師兄說什麼哪,我家在哪裡,又是什麼人,師兄不知道嗎?」結果,她還是選擇了打馬虎眼。
虛海一笑,又露出他那傾國傾城的模樣來,可說出的話卻驚悚,「師妹,那天你暈倒在少林十八銅人陣裡,是我把你抱出來的。我敢斷定,當時你已經斷了氣,再無還魂可能,已經去那西方極樂世界了。把你安置在我地禪房中,不過是做做樣子。可之後你活蹦亂跳,沒事人一樣,這一番借屍還魂……你怎麼還會是原來的你呢?」
啊?!如初目瞪口呆,一個字也說不出。
虛海雖然斷定此如初不是彼如初了,但卻一直沒有證據,此時看了她的反應,心就踏實了。怪不得她輕易就影響了他地心,讓他喜歡她到不可自拔的地步,原來她不是這個世上的人。而他之前一直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此時卻挑明,實在是想知道她究竟是什麼人,來自哪裡?這一生他已經放棄了她,來世再也不能丟了她了,所以他想弄明白。
「如果我說了真話,師兄不會以為我是妖孽,派人把我綁在柱子上用火燒吧?」掙扎了一會兒,如初才艱難地說。
她強烈的感覺並且絕對相信虛海不會傷害她,但要她決定說出穿越地事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還有比我更應該去死的人嗎?」虛海苦笑一聲,說的話令如初有點莫名其妙,「不過我不逼你,師妹想說就說,不想說的話……我就再也不問了。」
當然想說!一個人保守一個天大的秘密是很痛苦地事,她來自另一個時空的事實像一塊大石頭般壓在她地心上,令她不管多麼努力,也與這個年代也總有些格格不入,就像個流浪的孩子。
她怕被當成異類,怕遇到生命危險,一直小心翼翼。現在看到虛海溫潤而誠摯地眼睛,看到他眼中那絲安慰和溫柔的意思,她突然想坦白一切。有了同謀,哪怕是知情者,感覺會好很多。
於是,她沖動地就那麼做了。說完又立即後怕,偷眼望向虛海,生怕他因不理解而厭惡、害怕甚至想遠離她。畢竟他是古人呀,穿越這種事對他來說絕對是不能理解地。
沒想到虛海的臉上除了震驚和一點點興奮外,並沒有其他。他從來都從容篤定、雲淡風輕,似乎身上籠罩聖光似的,此刻卻愣愣的,那雙顛倒眾生的眼睛還眨了好幾下,模樣可愛得令如初想笑。哈,以為多困難似的,其實說出來也沒什麼嘛!
「你是說,時間是一條河。你無意間游過了這條時間的河,從下游到上游來找我……呃……我們?」半晌,虛海才開口,說得浪漫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