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第一回 花開堪折直須折

  誑也,非誑也,實其所誑也。少陰、太陰、太陽。

  這個計策實際上是一種騙局,將沒有裝成有,以假象來掩蓋真相,待對方產生錯覺後,突然顯出真相,從而打擊敵人。說到底,這是虛虛實實,虛實的誤敵謀略。HOHOO,最近各計都是以騙為主嘍,而本書中說的是豬腳的那個婚約啦……)

  ……

  菜市口是專門處決犯人的地方,想想就讓人感覺就很驚悚。不過總有些奇怪的百姓喜歡看殺頭,所以在中央斷頭台外,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人。有的還議論著:這小伙子長得挺不錯的,不像歹人呀,怎麼年輕輕就要處斬了呢。唉,可惜了的。

  而如初的及時搭救又給了這些八卦民們更多的談資,他們三三兩兩一邊談論一邊散開。與此同時,人群中竄出四條人影,幫如初把五花大綁的戚繼光架下斷頭台,正是李成粱等人。

  如初無意中一瞄,看他們三人衣著輕便整齊,面色凝重,腰裡鼓鼓的似乎藏著武器,心知肚明她如果來得不及時,這三位是要劫法場的。

  她為他們的義氣感動的同時,又覺得後怕。

  幸好她說動了嚴世蕃,或者說嚴世蕃早有了決定,不然結果會非常糟糕,甚至是不可收拾的。到時候不僅戚繼光,另三個人的前途也堪憂了!

  「小光,你沒事吧?」大概從昨晚到現在沒給水喝,還挨了點板子,戚繼光顯得萎靡不振,令如初大為心疼,不由上下打量他,手也在他身上亂摸,看他有沒有受重傷的地方。

  戚繼光貪婪地望著如初,像一輩子沒見過,又像是要永遠把她記牢似的,咬緊牙關不說話。就讓他再這麼與她接近一次吧,近到能感覺她的呼吸噴到他臉上,近到能在陽光下看到她深褐色的眼瞳,只一次也好。這麼多日子來,想說句話都難,今後只怕也是天各一方。既然結果是這樣,就讓他把她記在心裡,一輩子也不忘記。

  「黑人。不懂事地死家伙。快去弄點水來。身上不帶正經東西。揣著家伙幹嗎?」如初踹了李成粱一腳。她不知道戚繼光心裡想地是什麼。只以為他被折磨得連話也不想說。

  「我有!我有!」趙三紅一摸後腰。有點尷尬地出一個水囊來。「我怕逃走過程中來不及打尖。帶了點吃地和喝地。」

  如初一把搶過水囊。送到戚繼光唇邊。狠狠瞪了趙三紅一眼。「你們既然通知我小光要被斬首地事。就不能相信我一定會把他救出來嗎?非得自作主張做『那種』准備。要造反哪!」

  「你來得驚險無比。我們不過是做兩手准備呀。」張居正辯解。

  如初又差點一腳踹過去。念在張居正身子單薄地份上。強忍著沒動粗。「肯定是你地餿主意。有想鬼點子地功夫。考慮一下怎麼治理大明江山不好嗎?那才是你地正事!」

  一邊說一邊喂戚繼光喝了些水。見他瞬也不瞬地瞧著自己。心頭突然狂跳。造物主真是神奇。不過是普普通通地晶體罷了。為什麼能包含那麼多情緒?似乎裝著千言萬語一樣。

  「咱們先回去,好不好?」她柔聲問。

  戚繼光還是不吭聲,只努力自己站起,拒絕任何人地攙扶,然後艱難地對如初說,「我以前說過,要娶你為妻。現在……我要收回這句話。你……保重吧。」說完,就這麼緩緩走遠,連頭也不回一下。

  愣了,全愣了,不僅是如初,還有李成粱等三人。如初只感覺耳邊全是嗡嗡的紛亂響聲,一時也分辨不清是什麼,心裡一片空白,身邊涼嗖嗖的,似乎有什麼一直擋在她身後的東西消失了,整個人都變得無依無靠起來。其實她是現代女性,獨立慣了,並不太依賴人,可她就是不經意間習慣了某人圍著她轉,雖然他很少說什麼,卻總是在她身邊。

  現在,他要離開了嗎?永遠離開了嗎?

  「如初,他可能受了刑,這會兒腦子不太清醒。」過了好一會兒,直到遠處戚繼光的身影都快消失了時,張居正抓抓頭髮,率先開口。

  「也許是生死關頭,他想通了一些事,比如……」

  「比如什麼呀,不知道的話別瞎猜。他肯定是被打了腦袋了,我們這就回去讓他清醒一下。」趙三紅還沒說完,李成粱就打斷他,然後換上一臉抱歉又尷尬地笑意對如初說,「如初你還有馬,不如自己回去,不然……讓三紅陪著你?」

  如初知道他們有秘密話要說,於是很善解人意地道,「正好我要去還馬,待會兒還有事,那咱們回頭見吧。」雖然是笑著說話,但她自己都感覺笑得好假,想必臉上的神態一定僵硬又勉強,或者還有點傷心,典型的強顏歡笑型棄婦臉。

  不過,再怎麼難看也得撐著,不然她精心維護地平靜表面就要崩潰了。哭也好,傷心也好,都要躲起來,不能當著別人的

  那三個人肯定是看出她受到了打擊,都笑得訕訕的,同情和義憤,隨便客氣了幾句就逃似的跑掉了。

  如初牽著馬慢慢往回走,很久後,心痛才從開始地震驚和不知所措中浮現了出來。她看得出,小光剛才的話不是開玩笑,他是真心這麼決定的。

  也許三紅說得沒錯,小光……是在生死邊緣想清楚了吧?對她,他算是仁至義盡了,接下來不應該再為她付出。而她並沒什麼好抱怨的,因為小光已經為她做了太多,卻從沒得到過感情回復。前幾天,還故意冷淡他、故意造成誤會來著。如果她是男人,也會懷為她這樣搖擺不定的女人去死、去毀掉自己的前程值得嗎?要知道任何愛情就像火種,假如不能點燃,誰還會守護?

  可偏偏,就在小光命懸一線時,她剛剛確定了自己地心意,想放棄一切年齡與身份的顧慮,接受那份感情。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她在騎馬狂奔時,她在高喊「刀下留人」時,曾反復對自己這樣說。沒想到遲了些,當她要折花了,花兒卻似乎枯萎了。

  要去跟他解釋嗎?答案是否定地。本來她就覺得她地出現會影響小光地整個人生,現在他提出分手不是正好嗎?記起那次海邊一日游,小光曾說過有心上人了,她一直以為是自己,但現在想來,也許是家鄉的某個姑娘呢?小光那樣年少英俊,會有很多姑娘愛慕他吧?

  那麼這樣多好,她不再為情糾結,還是按計劃回家招個文雅溫柔地上門女婿。而小光,會慢慢成長為英雄人物,受所有男人的尊敬,女人的仰慕。

  嗯,很好,這是最理智的做法。但為什麼那麼心痛呢?好像把心挖出來,翻轉,放在毒日頭下生生曬乾了一樣,又空又乾裂的難受。一想到他那陽光燦爛的笑容再不屬於她;一想到衛學畢業典禮後就天各一方,有可能終生不能相見;一想到再不會有人因為買不起禮物而傻瓜一樣地從天津走到北京,只為偷幾枝花給她;一想到再不會有人對她說:來,給我抱抱;一想到再不會有人半夜裡闖進她的房間,把她從惡人手中救出;一想到他的擁抱和刺痛的吻要獻給別人,她就受不了,眼淚都情不自禁地湧了上來。

  原來啊,她已經愛上小光了,雖然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可結局是明確無誤的。因為在放棄別人時,她從不曾這樣傷心過。愛情對她而言並不是瞬間,而是個掙扎的過程,但她得知這個答案卻是瞬間地,就在小光差點死去的時候,就在他說分手的時候。

  她用力吸氣,把眼淚逼回去,不讓它們落下來。而就在此時,李成粱等三人正圍攻戚繼光,分別數落他地不是,而他一言不發。

  「你到底咋回事?」李成粱忍耐著不破口大罵,「小兩口有啥別扭事私底下說唄,何必當著我們的面?你想沒想過如初得多不好意思?你平時挺細心個人,怎麼辦出這事來?」

  「對呀。」趙三紅也義憤填膺,「如初對你多好啊?什麼叫收回求親?你知道嗎?當她聽說你要被嚴世蕃斬首有多急呀。嚴世蕃是什麼人,她能說動那獨眼龍放了你,還不知怎麼費力呢。」

  聽到這兒,一直垂著眼睛的戚繼光眉尖一蹙,心中的痛楚差點掩飾不住。他就是因為想到這個,才不能原諒自己,才要放如初離開。

  本來他是要為如初爭取自由地,不捨得她被權勢所迫而選擇不喜歡的人。常言道女怕嫁錯郎,假如她嫁得不好,就會一輩子不快活的。可沒想到,最後卻要由她來救他,這樣反而害了她吧?她一定得答應嚴世蕃的什某些條件才換回他一條命。而且,她會感激他這麼不顧死活,會覺得欠了他,所謂最難消受美人恩,反過來也是一樣道理,他本想默默為她做些事,不想最後造成她心中沉重的負擔。

  想讓她幸福卻事與願違,從來都冷靜的他,這次卻不知如何是好。可他不願意她想做什麼還要瞻前顧後、顧慮多多,他希望她一如以前那麼率性樂觀。那不如……做出決裂地樣子,最好讓所有人都相信,然後她才可以無負擔地去愛虛大師。而他,也可以擺脫掉情敵的身份,淡出嚴世蕃地視野,然後在暗中對付這權臣,以成全如初真正的心意。

  他就是這麼想地,所以忍痛說出傷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