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喜歡上程陸揚這個事實以後,孟唐的突然告白帶來的沖擊也變得沒有那麼震撼了。
只是秦真需要時間好好想想,要怎麼處理自己的這份心思,畢竟在誰看來,她和程陸揚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又沮喪了一點。
秦真跟著程陸揚坐進出租車裡,聽他老神在在地對司機報出他家地址,這才忍不住插了句嘴:「不送我回家啊?」
「你剛才還那麼神勇無敵女金剛的,用得著我送你回家?」程陸揚坐在她身邊,沒好氣地瞥她一眼,「去我家把飯吃了。」
「我家又不是沒有飯,干嘛要去你家吃飯?」
「如果你說的是你那滿櫃的泡面和速食米飯之類的,嗯,挺適合你的。」
「……你什麼時候看到的?」
「上回去你家給你抹藥的時候,順便看到的。」
秦真轉過頭去看窗外,腦子裡又浮現出那個夜晚的場景,他替她小心翼翼地上藥,模樣謹慎得像個生怕做錯事的孩子……難道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程陸揚在她身旁念叨著:「身為一個女人,家裡沒有半點健康食品,滿櫃都是防腐劑和食品添加劑,你要想當條漢子你早說啊!缺那點手術費,小爺我家大業大,隨隨便便捐點錢給你也夠你去韓國走一趟了。怎麼樣,考慮考慮?」
秦真倏地轉過頭來對他怒目而視。
「喲,這還瞪上了?那你說我哪點說錯了?」程陸揚還很認真,「秦真我跟你說,要不是把你當朋友,這些口水我還壓根不想浪費。你說說你,哪有一個女人從來不管理自己的皮膚的?你看這裡,還有這裡——」他伸手去戳她的臉,「這麼大年紀還長痘痘,你可別告訴我這是青春痘!」
秦真惱羞成怒地躲閃開來,「老子這是更年期痘,可以嗎?」
「呵呵呵,不像女人的第二點,哪有女人會隨時隨地把老子掛在嘴上啊?」程陸揚又伸手去扯她的嘴角,「從見面的第一天起,你就無時無刻不在向我證明你的牙尖嘴利。我問你,你上回跟送外賣的在公司樓下吵架的時候,有沒有看看周圍的人是怎麼看你的?貪圖小便宜就算了,你說說你這嘴是咋長的啊?那些女孩子說不出口的話是怎麼就這麼流暢自然地被你吐出來的?要不咱們去牙科看看,是牙口出了問題還是怎麼的?」
「程!陸!揚!」秦真凶他加瞪他。
司機師傅已經憋笑憋得渾身顫抖了。
「吼啥吼呢?我在這兒不是?你說你一女人嗓門兒這麼大做什麼?剛不是還跟你說了,要真缺那點兒做變性手術的錢你跟我說啊,身為朋友肯定得兩肋插刀,你既然有這誓死不渝的追求,我這就掏錢給你啊!」程陸揚還裝腔作勢的要掏錢包了。
秦真忍無可忍,「我說你嘴不這麼賤會死啊?要不咱倆一塊兒去看看牙科,有病一起治不是挺好的?」說到這裡,她又猛然剎車,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盯著他,「呵呵,恐怕我是牙口不太好,你的問題就嚴重多了,不行不行,不能去看牙科。」
程陸揚瞥她,「哦?我哪裡有問題了?」
「這兒!」秦真指指自己的腦子,「是這兒有問題!得看腦科或者精神病科!」
程陸揚哈哈大笑,也伸手懶洋洋地戳了戳她的腦門兒,「沒錯,還算有自知之明,依我看這裡也有點問題。」他甚至轉過頭去對司機說,「哎,師傅,一會兒經過省人民醫院的時候,在門口剎一腳,這孩子要去看腦科!」
啪——
秦真火大了,一巴掌照著他的腦門兒拍下去,「程!陸!揚!」
第一次被人使用暴力對待的程大爺驚呆了,回過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秦真,「你剛才做了什麼?」
「打你!」秦真被他一瞪,氣焰頓時下去一半,不過仍然硬著頭皮對他怒目而視,「就是打你了,怎麼滴?」
「長這麼大我爸媽都沒打過我,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居然敢打我?還打的是我那尊貴智慧的頭!」程陸揚開始捋袖子還擊。
秦真一邊捂腦袋,一邊喊著:「打女人的不是男人!程陸揚難道你也早就想做手術了?」
「呵呵呵,小爺我打的還真不是女人!」程陸揚沒好氣地看著她捂住腦袋的窩囊樣,最終只是在她額頭上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看她可憐兮兮地揉著那塊瞬間紅起來的皮膚,心下還當真一愣。
雖然說她不像女人,但其實她的皮膚還是很好的,至少光滑白皙,除了那一兩顆因為熬夜而長出來的痘痘。
看見司機一直顫抖的背影,程陸揚對著秦真哼了一聲,「低智商果然是會傳染的。」
他低頭看了眼她的小腹,「還痛不痛?」
秦真一愣,這才發現跟他一瘋起來,連老毛病都給她拋到腦後了,而他卻還記得……
她松開揉額頭的手,低低地說了句:「不痛了,注意力一轉移就直接忘了痛。」
「要不怎麼說你是條漢子呢?」程陸揚嗤她。
最後下了出租車,兩人一起往他住的地方走。
雨還在下,一把碎花傘壓根遮不住兩個人,但秦真的身上幾乎沒有雨水,反觀程陸揚……她心情復雜,卻又不知該說點什麼。
踏進電梯裡,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今天,那個,謝謝你了……」
「謝我干什麼?點醒了你,打算資助你指引你去做手術?」程陸揚漫不經心地按下電梯按鈕。
「是謝你生病了還跑來幫我,讓我不用尷尬地面對孟唐。」
程陸揚從光亮的電梯門上看著秦真低頭道謝的模樣,沉默了片刻,在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時才說:「秦真,有的事情幫得了你一次兩次,卻幫不了你一輩子。如果你不想再為他傷心難過,就自己走出來,否則誰也幫不了你。」
他大步走出電梯,留下秦真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最終才回過神來跟了上去。
程陸揚叫她來吃飯,原因之一在於她大姨媽來了,不舒服,不適宜留在家裡吃那些沒有營養還對身體有害的速食食品;原因之二在於,關於他衣櫃裡那滿滿當當的便利貼,他必須問個清楚。
他把秦真帶進書房,「電腦在那兒,櫃子裡也有書,你自己看看怎麼打發時間。」然後就進了廚房。
秦真看著他整整一面牆的書,一個人在書房裡瞎轉悠。但程陸揚大部分的書都是和室內設計以及房屋布局有關的,她看不起勁來,於是又跑到了廚房。
那個男人圍著圍裙在白色的大理石台前忙碌,背影看上去多了幾分溫柔的意味,天藍色的圍裙系在腰上,看起來也多了幾分俏皮。
秦真索性站在廚房門口定定地看著他,看他動作嫻熟地操作著,看他像個孩子一樣在一盤菜出鍋時嘗上一口。
她聽見他用一種愉悅滿足的聲音說:「果然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必備好男人。」
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而這笑聲成功驚動了背對大門的人。
程陸揚轉過身來,臭著臉問她:「笑什麼笑?有意見嗎?」
「沒意見,沒意見。」秦真慢悠悠地走到他旁邊,端起那盤宮保雞丁往餐桌旁走,「像你這種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男人,我哪裡敢有意見啊?」
「……」程陸揚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朝她臉上唰唰唰射來,雙頰卻隱約有點紅。
「咦,你害羞了?」秦真故意揶揄他。
「滾!大夏天的,大爺我在廚房裡呆這麼久,這是給熱的!」他凶惡地指著自己的臉,再三強調,「熱的!熱的知道嗎?」
秦真笑彎了腰,豈料笑得太厲害,一陣暖流嘩啦啦從小腹往下墜,沉甸甸的疼痛感也跟著上來了。她臉色一變,笑不出來了。
程陸揚一把撈過餐桌上的椅子,把她按了下去,「笑笑笑,報應來了是不是?」
他走到電磁爐邊上,端起牛奶鍋往一只干淨的碗裡倒什麼東西,秦真卻注意到了餐桌上那只亮著屏幕的ipad,定睛一看,網頁上寫著以下字樣:痛經時喝什麼會減緩疼痛?
而這時候,程陸揚也端著那碗東西走到她身旁,重重地擱在桌上,一把奪回ipad,朝她凶惡地吼道:「干什麼干什麼?窺竊他人*是犯法的知道嗎?」
秦真怔怔地抬頭看他,毫不意外地看見了他紅得厲害的耳朵。
程陸揚目光躲閃地收起ipad,故作生氣地說:「趕緊喝了,別在我面前要死不活的,看著都夠了!」
他轉身重回櫥櫃邊上,又開始忙忙碌碌地做起事來,邊做還邊嘮叨:「大爺我忙的要死,沒工夫搭理你!」
話還沒說完,一只土豆咕嚕咕嚕從他手上滾下來,而他手忙腳亂地去撿,耳根子隱約更紅了。
秦真慢慢地把手裡那碗顏色濃郁的湯汁喝了下去,甜甜的,好像有紅棗在裡面。溫熱的感覺一路從喉嚨蔓延下去,瞬間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她抬眼看著櫃台邊上的程陸揚,睫毛微微顫動兩下。
這難道就是剛從一個泥沼爬出來,就立馬掉進另一個泥潭裡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