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程陸揚說到做到,第二天中午就拉著下班的秦真去相親了。

相親之前,他瞧了瞧秦真這身黑不溜秋的職業套裝,特別恨鐵不成鋼地拉著她去市中心換身行頭。

「我連相親都沒答應你,你這還蹬鼻子上臉要給我換戰斗服了?」秦真無精打采地被他拖出公司。

「你也知道是戰斗服?好歹是我程陸揚介紹的,你就穿這身出去見人,指不定把我的臉丟到哪顆星球上去了!再說了,每一場相親都是一次戰斗,為了保存血條,取得戰斗的最後勝利,咱們得把裝備搞好!」

「人民幣玩家是可恥的!」

「等你被人民幣玩家輪了一百遍經驗清空以後,也會禁不住心向往之了。」程陸揚把她拎進一家名牌商店,特別大牌地朝長腿店員說,「挑一套適合她的。」

店員熱情得不得了,一個勁兒詢問秦真有什麼要求,然後一套一套地指給她,「這件怎麼樣?小姐您皮膚白,很適合寶石藍。」

「不然這條裙子呢?您人瘦,穿上去凹凸有致。」

秦真轉過身去,看見程陸揚賓至如歸地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銀灰色的襯衣把他的氣質烘托得宛若王者,黑色的休閒西褲也穿出了一股……禁欲又性感的味道?

她感到很絕望,她真不應該多事把他的衣櫃給歸納了一番,要不然他穿著花花綠綠的彩虹套裝出來,她就有充足的理由指責他:「你這身造型這麼犀利都敢出來見人,我這套衣服又有什麼問題?」

彩虹之子配黑寡婦,這感情好!

程陸揚看她郁郁寡歡地看著自己,還以為她是心疼錢,十分豪爽地摸了張信用卡出來,在半空中朝她晃了晃,意思很明顯:大爺我給錢,你安心挑!

秦真頓了頓,由著長腿美女給她隨意搭配了。

不管是誰介紹的對象,總而言之一句話,她怎麼著都得相親。既然都是相親,見她媽介紹的那些人和見程陸揚介紹的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她拎著長腿美女搭配的衣服進了更衣室,發了片刻的呆才開始換衣服。

在這種明明應該為程陸揚殷勤地替她介紹相親對象而感到悲傷的時候,為什麼她卻在為能在他的陪同下一起買衣服而感到雀躍?

程陸揚還是第一次陪女人出來買衣服,看著秦真以不同的造型慢吞吞地從更衣室裡走出來,倒也覺得新鮮。

長腿美女一直在旁邊充當解說員:「這條裙子比較貼身,能夠突出女性的曲線美,喏,小姐你側面照照鏡子,是不是顯出了腰身,看起來特別婀娜多姿?」

秦真有些尷尬地從鏡子裡看著程陸揚,他的眼裡流露出贊賞的目光,笑瞇瞇地說:「買!」

鑒於店員搭配了那麼多套,程陸揚就讓秦真每套都去試試,從套裝到裙裝,從內搭到外套,只要他覺得好看,統統都是豪爽地揮揮手,一個字:「買!」

秦真聽得心驚膽戰,「就吃一次飯,買那麼多干什麼?每隔五分鍾去洗手間換一次裝?」

「這叫做好打持久戰的准備!」程陸揚選了最初那條裙子作為今天的戰斗裝備,讓秦真換上以後,帶著她走向了不遠處的一家餐廳。

「發工資了我就還你錢。」秦真看了眼他手裡那堆袋子。

「不用,反正錢放在那兒也是閒著,穿你身上還比較有存在感。」

「一定要還。」秦真堅持,心下想著他又不是她的誰,哪能讓他給她買衣服?

這麼想著,心裡又不止塌陷了一兩寸。

在電梯裡的時候,程陸揚問她:「有口紅嗎?」

「有。」

「抹點兒,看起來氣色會好點。」

她依言拿出來,卻苦於沒有隨身攜帶鏡子,遲遲不知道如何下手。

程陸揚自然而然地接過口紅,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別動。」

秦真渾身一僵,看著他的面容無限接近,然後……親手替她生澀地抹口紅。

這麼近的距離,她看見他的睫毛又長又密,像是兩把刷子,幾乎遮住那雙眼睛裡一閃而過的溫柔。他的指尖觸及她的肌膚,小心翼翼的,像是對待多麼珍貴的東西。

秦真眨了眨眼,看見他的面容又一次縮小,把口紅還給她,滿意地說了句:「OK,這下能見人了!」

走出電梯之前,他甚至側過頭來認真地看著她,「不管你見到的是什麼人,身份地位或者職業比你高出多少,你要記住,沒有什麼人是你配不上的。」

他含笑在她腦門兒上彈了一下,「別發呆,我是認真的,首先你要相信自己是獨一無二的,然後才能讓別人覺得你值得擁有最好的一切。」

秦真一眨眼,差點就掉下眼淚來了。

要怎麼告訴他呢?她能擁有的最好的一切就是像此刻一樣和他靜靜地面對面站著,聽他用難得溫柔的語氣和她說話,眼睛裡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別無其他。

可程陸揚卻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特別英俊地對她說:「走,該相親了!」

走進大廳裡,程陸揚指了指餐廳左側靠窗的一張桌子,那裡已經坐著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了。隔著遠遠的距離,秦真沒看清他的長相,但也能模模糊糊地從輪廓上感覺到這不是一般人。

「上市公司的財務部經理,葉成謙,今年二十八歲,長得很帥——」程陸揚介紹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卡住,然後補充一句,「當然,比我還差那麼點。」

他指了指桌後面隔著雕花玻璃的卡座,「我就在那桌吃飯,有什麼事隨時呼叫我。」

秦真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就被程陸揚推了出去。

她緊張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他,卻只看見他揚起唇角朝她安心一笑,笑容裡有無聲卻安穩人心的力量。

秦真心裡一酸,轉過頭朝葉成謙的桌子走去。大廳裡的柱子是鏡面玻璃的,映出了她那身黑色的小裙子,整個人看起來修長纖細,清麗可人。

她覺得自己難得穿過這麼貴的衣服,難得這麼好看,一切都是拜程陸揚所賜,可卻是為了讓她美麗給別人看,這叫她無論如何都開心不起來。

葉成謙也注意到了徑直朝自己走來的秦真,微微一愣,起身對她露出了淺淺的笑意,「你好,我是葉成謙。」

英俊好看的面容,熱情四溢的笑容,瞬間安撫了秦真忐忑不安的心。

也許她的選擇是正確的,程陸揚對她的真心日月可鑒,替她找的人也都是行業裡的精英,不會讓她吃半點虧。

***

從替秦真物色好相親的對象那一刻起,程陸揚從來沒覺得生活這麼有動力過。外面陽光明媚,天朗氣清,而秦真在他的打扮下穿上了性感又好看的裙子,最後還在他那番差點把自己感動哭了的大道理之下挺直了腰桿,走向了戰場。

從帶她踏出公司大門那一刻,一直到餐廳的電梯門打開那一刻,一切都和他預料得分毫不差,他可愛的秦經理果然是不經雕琢才會被隱去光芒的璞玉,如今被他一精心打扮,漂亮得簡直可以拉出去當模特。

哎,當真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老淚縱橫之感啊!

可是當秦真終於轉過身去,走向他親自物色的帥哥葉成謙時,程陸揚忽然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看著秦真的背影,忽然開始思考一個問題——這裙子為什麼會露肩?那團白皙細膩的肌膚就這麼裸-露在外,這樣真的對得起正在嚴厲掃黃的習大大嗎?

嗯,不妥,不妥。

就這麼站在原地,他看見葉成謙眼裡露出了驚艷的神情,然後站起身來對他的秦經理笑得搖曳生姿,又一個問題冒了出來——這家伙笑得這麼猥瑣,看起來頗有幾分人面獸心,該不會對秦真懂什麼歪腦筋吧?

下次物色對象時,還得再三斟酌才是。

有服務員見程陸揚站在那裡發呆,很快走到他身旁,笑著問他:「先生,用餐嗎?」

程陸揚這才回過神來,「預定了的,我姓程。」然後走到了與秦真僅有一座之隔的卡座裡,隨隨便便點了幾道菜,凝神聽隔壁桌的對話。

開胃小菜上桌時,他一邊伸筷子夾菜,一邊聽葉成謙自我介紹家裡的情況,「我家就我一個獨生子,父母健在,和我住在一起。」

聽說葉家父母挺強勢啊,住在一起的話,以後秦真嫁過去了,這種包子性格肯定會吃虧!不妥不妥。

他吃著嘴裡的泡椒花生,皺起眉來。

葉成謙又說:「我在B市一共有三套房子,想著如果今後結婚了,妻子要是不願意和我父母一起住,也可以分開住的,不要緊。」

什麼?隨隨便便就可以為了妻子拋開年邁的父母,貪圖自己享樂?呵呵,這種人品真的沒問題嗎?不妥不妥。

他心不在焉地又夾了一筷子塞進嘴裡,噗的一口吐了出來,趕緊灌水——夾成泡椒了,辣死人了!

葉成謙微笑地看著面前的女人,越看越滿意,從家庭一路談到人生理想,談到對孩子的教育理念,然後談到了在B市為孩子計劃好的幼兒園、小學……甚至一路計劃到了大學。

秦真被他的熱情嚇了一跳,趕緊說:「葉先生,你都不問問我的工作嗎?」

葉成謙莞爾,「這個重要嗎?」

「這個……這個怎麼不重要了?」秦真一頭霧水,以往和祝雲芝介紹的對象相親時,這個可是至關重要的問題。

葉成謙看她怔住的樣子,忽然間反應過來了,於是笑著解釋說:「不管你現在從事什麼職業,今後要是和我結婚了,都會辭職回家當全職太太,所以我覺得沒什麼必要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啊!」

秦真徹底愣住了。

隔壁的程陸揚終於忍不住了,砰地一聲扔下水杯,沉著臉走到兩人桌前,拉起秦真的手,「行了,相親時間到,走吧!」

秦真嚇一跳,「你怎麼出來了?」

葉成謙也愣住了,「程總監?你怎麼來了?」

程陸揚皺眉嫌棄地看他一眼,「都已經二十一世紀了,你還一心想著女人就該在家生孩子做家務,有這種思想該去日本娶個溫柔小妻子才是。不好意思,我們秦經理志存高遠,是絕對做不來這種全職太太的!」

他拉著秦真的手,十分豪爽地走出了餐廳。

秦真哭笑不得地被他拽著走,「你這樣也太不禮貌了!」

「怎麼就沒禮貌了?言簡意賅闡述清楚你倆不合適的理由,然後走人,有哪裡不對?」程陸揚慢下腳步,顧及到她穿的高跟鞋。

「相親的人是我和他,至少也得我來說明我們倆觀念不一,不適合繼續相處,你這麼突然跑出來也太突兀了。」

程陸揚斜眼看她,「那你的意思是你還想回去和他繼續進行親密友好的交談?行啊,你去,我還真看不出啊,秦真你竟然有當全職太太的意向。行吧行吧,我好人做到底,太太送到西,太太您走好。」

「那倒不用。」秦真不知為何忽然笑了,「既然你都覺得不合適,那就算了。」

這樣再好不過,由他開始,由他終止。看得出他是真的在意她,生怕介紹了不適合的人給她會委屈了她。

程陸揚看她笑了,不知怎麼回事,心情也好了起來,路過一家餐廳,十分愉悅地拉著她進去了,「走,吃飯去!」

直到兩人一起埋頭大吃時,他才恍然大悟剛才為什麼會有那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了——他一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就是要兩個人一起搶著吃才有食欲!

秦真難得看程陸揚吃飯吃得這麼歡,一邊笑一邊說:「喲,非人參鮑魚不吃的程大爺今兒胃口怎麼這麼好啊?」

程陸揚斜眼睨他,「你也知道好不容易胃口好,趕緊關閉閥門兒少說幾句,免得程大爺多看你幾眼又沒了胃口,還得買幾瓶消食片當飯吃。」

秦真頓時黑了臉,放下筷子開始掀桌布、翻包包,最後還低頭往桌子下面找。程陸揚納悶地問她:「東瞧西瞧的,找什麼呢?」

「我們程總監的口德。」她回答得特認真,還在裝模作樣四處搜尋,「剛才還在呢,怎麼放個屁的功夫就不見了?」

程陸揚拉長了臉,「呵,你倒是給我說清楚,誰放屁了,啊?誰放屁了?」

「哎喲,我說你放屁就放屁,干嘛還放連環屁?」秦真干脆捏鼻子,無奈地沖他歎氣,「早上吃多豆子了是吧?一放起來還真沒完了!」

惱羞成怒的程陸揚開始捋袖子,面目猙獰地要動手,「秦真你信不信老子把你掐死了賣屠宰場去?當然,這肉這麼點兒,還得先給你注點水,不然賣不成個好價錢!」

「快來快來,您老請好,趕緊動手!」秦真樂呵呵地把脖子湊上去,「從哪兒開始?從這兒吧?要掐趕緊的,算我求你,跟你認識這麼長時間,被你罵死恨死毒舌死都有過,就差掐死了,快來快來!」

而程陸揚原本是真打算掐住她的脖子使勁兒晃兩下解氣的,可眼看著她穿著露肩的大V領黑色真絲裙,露在外面的肌膚白皙光滑,看著怪女人的。特別是領口以上從鎖骨到脖子,無一不是細膩耀眼,白晃晃的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他僵在半空,臉色臭臭地收回爪子,重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肉,像是要把對面的女人一口一口啃掉似的,極為解氣。

秦真看得毛骨悚然,程大爺這是給餓得失去理智了是不是?居然跟剛從牢裡放出來的餓死鬼一樣。她趕緊心有余悸地把面前那盤糖醋排骨遞了過去,「來來,這兒還有!」

程陸揚一抬頭就對上她那同情又嫌棄的目光,忍不住黑了臉,咬牙切齒地說:「這頓你請。」

愣了兩秒鍾,秦真不再說話,迅速把排骨斷了回來,也開始雙手並用地以餓死鬼投胎之勢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