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白璐被寧皓晨用浴巾裹著抱回了床上,大清早地運動一場,白璐面頰嫣紅,眼波都能滴得出水來。
寧皓晨淡淡地望著她的臉,點了點頭,「你以前就是缺乏鍛煉,早上運動一下,果然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上來了。」
白璐有氣無力地瞪著他:精氣神你妹(╯‵□′)╯︵┴═┴!
然後寧皓晨拉開衣櫃,從自己前段時間帶來的衣物裡拿了一套出來,就這麼大喇喇地當著她的面開始穿衣服。
白璐先是看見自己被霸占了一半的衣櫃,然後又看見他這種不知羞恥的行為,翻了個白眼,也開始轉過身去換衣服。
剛穿好,一回過頭來,就看見寧皓晨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裡,神情寡淡地看著她。
「幹嘛?」她有些窘迫,臉還是紅嘟嘟的。
寧皓晨走上前來,步伐從容,眼神篤定,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不容忽視的力量。
他伸出手來,白璐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然而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不讓她後退,然後另一只手繞到她的脖子後面,替她理了理衣領。
他低頭看著她,「怕什麼?」
白璐硬著頭皮回答說:「我怕什麼了?誰怕了?」
寧皓晨又拿過床上的浴巾,「低頭。」
「我自己來就行了……」
「低頭。」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不容拒絕。
白璐只好低下了頭,任由他動作輕柔地替她擦頭發。毛巾與發絲親密地摩擦,水滴沿著面頰慢慢地滑下來,空氣裡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把她一點一點往一些不可預知的地方拽去。
擦好頭發以後,寧皓晨輕輕一拉,白璐就不由自主靠在了他身上,被迫對上那雙漆黑寧靜的眼眸。
他問她:「剛才我說的事情,考慮得怎麼樣了?」
白璐臉上發燙,「我們還沒認識多久——」
「三個月零十一天。」
「談婚論嫁是不是太早了點——」
「我一向追求效率。」
「但是,但是我覺得我們彼此了解得還不夠深入——」
「深入?」寧皓晨微微歪頭,眉頭一蹙,認真思考的模樣看上去竟有那麼幾分可愛。
片刻之後,他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你覺得還不夠深入?」
白璐連連點頭,「還不夠!」
下一刻,剛穿好的衣服又一次被人拉開,白璐連連護住身體,「幹什麼幹什麼?」
寧皓晨沒有作答,而是身體力行地又一次在臥室裡做了一次晨間運動,一直到他進入她的那一刻,才終於開口問她:「這次,夠深入了嗎?」
白,璐,又,裂,了。
***
然而白璐終究還是沒有答應寧皓晨的求婚,誠然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時光歡樂又輕松,沒有負擔,但那不過是建立在不考慮過去與將來的基礎上。
像寧皓晨這種生活優渥、條件上乘的人,談一場無拘無束的戀愛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而對於白璐來說,她是從一開始就抱著一種烏龜心態和他在一起的,第一次在精神與身體上的戀愛令她歡愉又新奇。她欣賞這個男人,也絲毫沒覺得自己吃虧了,然而她很清楚一點,那就是寧皓晨並不在她的未來計劃內。
這輩子她一定會規規矩矩地按照父母的期望和世俗的要求結婚、生子,可是丈夫不會是寧皓晨這樣的人。
他可能是一個平凡到扎進人堆裡就找不出來的人,絕非寧皓晨這種在一群人當中無比醒目的那一個。
為什麼?
因為他長得不安全,條件不保險,他與她根本就不是在對等的位置上談這場戀愛,她甚至隱隱生出幾分自卑來,又如何有把握能拴住這個人一輩子呢?
她絕對不希望自己的兒女變成自己這樣的存在,因為父母失敗的婚姻而孤零零地成長。
而繼求婚失敗之後,寧皓晨又有了無數次的新行動,我們可以統一把他的行動稱為求婚行動。
不過寧先生的求婚方式很特別,沒有鮮花也沒有鑽戒,就是無數次的……身體力行。
他是一個實際的人,一個高端的人,一個洋氣的人,一個不浮誇的人,鮮花氣球鑽戒西餐都不是他的style,他只是無數次地以實力展現著自己的男人本色→_→不管是在那純潔的沙發上,還是在那纖塵不染的廚房櫃台上,不管是在書房裡,還是在被他提前打掃乾淨的地板上。
偉大領袖mao主席說過:我們要為人民服務。
所以寧先生堅信,對一個人的愛就要從服務中體現出來!為白璐服務,這樣她才會感受到他的誠心!
而白璐終於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求婚行動中舉白旗了,「大哥,你行行好,有話好好說,別動不動就扒衣服好嗎?!」
寧皓晨臉色臭臭的,「難道說我技術不好?」
「好好好,就是太好了,好得我有點吃不消了!」白璐哭泣,「你把我那殘余的羞恥心都給捏碎了,你讓我以後有何面目面對我家純潔的地板沙發櫥櫃書房?」
寧皓晨很快陷入了一片沉思當中。
白璐在他眼前晃了晃,「寧先生,你在線嗎?想什麼呢?」
寧皓晨說:「我在想,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備,因為這個月之後,你可能也沒有面目面對你家純潔的陽台、洗衣機、梳妝台和茶幾了。」
「……」
白璐:你是不是要把我家所有純潔的家具都玷污一遍才開心啊(╯‵□′)╯︵┴═┴!
***
就在這樣日復一日毫無節操的求婚行動中,一個月過去了,白璐果然再無面目面對一屋子已被染指的家具。
她面紅耳赤地坐在沙發上,氣憤地按著唯一純潔的遙控器,無意中掃過電視櫃旁邊的日歷,猛地一愣。
扔下遙控器,她沖過去拿起日歷,往前翻了一頁,然後又翻了一頁,終於在上上個月的標記處找到了那個紅色的小圈圈。
等等——
她兩個月沒有來大姨媽了?!
白璐震驚地站在原地,低頭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驟然間想起好多個早晨,因為寧皓晨趁她不備就攻了進來,以至於她壓根沒有時間做防護措施……
蒼天啊,這個月第幾次裂掉了來著?
趁著寧皓晨加班,她趕緊開車去超市買了幾只驗孕棒,匆匆趕回來。
在廁所裡試了一遍又一遍,驗孕棒都十分淡定地陳述著一個事實:小姐,你懷孕了。
白璐坐在馬桶上,對著三只驗孕棒發呆良久,終於把它們扔進了垃圾桶裡。
呵呵呵,中獎了。
人生中第一次中獎!(╯‵□′)╯︵┴═┴尼瑪居然是中了個孩子!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她悲傷地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愁眉苦臉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喜該悲。
寧皓晨回來的時候,白璐背對他正在看電視,他問了句:「晚上吃的什麼?」
「你熱在鍋裡的小米粥。」
「沒什麼下飯菜,會不會覺得味太淡了?」
「還好。」白璐還沒說完,就看見寧皓晨走到沙發前面,手裡拎了只盒子。
他解釋說:「回來的路上看見味軒居還開著,給你買了只烤兔回來,權當宵夜。」
白璐看著他,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這個男人理應是生活在社會最上層的那類人,開著昂貴的汽車,穿著精致的衣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然而他們在一起之後,他從未對她擺過任何架子,甚至親自下廚,和所有普通的男朋友一樣,做著那些討好女朋友的事情。
眼下他靜靜地望著她,一點也沒有期待她開心地跳起來抱住他的樣子,很顯然,他就是單純地想對她好,所以就這麼做了,從未期待過她會有所回報,或者感激涕零。
她覺得自己真的應該好好考慮一下和他的關系了,以及,自己肚子裡的這個才剛發芽的小生命。
白璐在床上看書的時候,寧皓晨去浴室洗漱,拆了新買的牙刷,順手把包裝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
然後蓋子還沒合上,他就微微一頓,然後蹲□去,凝神盯著一堆紙下微微露出一角的東西。
那堆紙乾乾淨淨,顯然是有人欲蓋彌彰,只為遮住下面的「真相」。他掀開紙巾,發現那裡赫赫然躺著三只驗孕棒。
兩條紅線鮮明刺眼,像是在嘲笑他差一點就會錯過這麼精彩的事實了。
寧皓晨若無其事地回到臥室,坐在白璐身旁,隨口問了句:「看的什麼書?」
「《紅蘿蔔鬚》,上次從你家帶回來的。」
「好看嗎?」
「還行,看著挺心酸的,就因為這孩子長得不好看,頭腦不如哥哥姐姐,父母就刻薄他,這種父母……」白璐嗤了一聲。
寧皓晨頓了頓,才淡淡地問她:「那除了長得不好看,頭腦不好用,你覺得他是個怎樣的孩子?」
喲,這還考上了?
白璐想了想,才說:「他很可憐,因為性格懦弱,在父母的刻薄中漸漸接受了這種家庭與親情,連自己也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應該受到這種待遇,從未想過要如何改變自己,改變境遇,失去了追求幸福的勇氣。」
寧皓晨靜靜地看著她,面目沉靜,眼眸漆黑一片。
白璐忽然間有些不自在了,她揉了揉鼻子,「怎麼了?」
「你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寧皓晨還是那麼望著她,昏黃的燈光下,他的面目英俊模糊,溫柔中又帶著那麼一點冷漠,像是寒夜裡一盞遙遠的路燈,一串模糊的影子。
白璐心下一頓,「什,什麼話?呃,這本書挺有意義的?」
寧皓晨看她片刻,笑了笑,「沒什麼,睡吧。」
他抽走她手裡的書,關上了台燈,靜靜地與她一同閉眼。
很久以後,一直到白璐的呼吸從急促變為平緩,他才又慢慢地重新睜開眼睛,微微側頭,一動不動地看著身側的人。
她睡得那樣香甜,睡顏與平時一樣,看起來毫無防備,做人做得大大咧咧、簡單直率。
一開始是覺得可愛,可以試著在一起,而相處以後,覺得和她一起生活很舒服,不用顧慮什麼。可這種平淡的舒服卻不知何時變成了一種習慣,逐漸令人上癮,猶如賴以生存的空氣,片刻都離不開。
他是寧皓晨,從小生活在順境之中,不曾遇到過什麼挫折。喜歡他的人很多,不喜歡他的人也通常是敢怒不敢言,他從來都有資格也有能力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去選擇,而他也信賴自己的直覺。
然而遇見白璐之後,他的所有優勢都消失不見了。
他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遇到自己喜歡的女人,想方設法、千方百計對她好,希望得到她的首肯,與之白首。
至於她說的時間,在他眼裡從來都不是問題。
遇見感覺對了的人,哪怕昨天才認識,你也認定了她。
而若是感覺不對,哪怕在一起一年、兩年、十年八載的,都不見得會有好感。
寧皓晨一度以為白璐點頭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女人總要矜持一些,顧慮總要多一些。然而今天,當他看見垃圾桶裡的那些驗孕棒時,又出來等了好半天,終於開始茫然,開始慌亂。
也許是他太過自負了呢?他以為所有人都非他不可,可白璐是真的沒有把他納入她的人生。
她有了他的孩子,卻只字未提,甚至連他問起,也只剩一臉慌亂。
寂靜的深夜裡,他的一顆心與窗外的樹葉一起在風中上下起伏,再也無法得到片刻安寧。
***
接下來的幾天,又到了月底,白璐這個當會計的又迎來了每個月最忙的那幾天,簡直忙得焦頭爛額,沒法好好靜下心來思考自己和肚子的小盆友。
她想,再等等,再看看自己和寧皓晨生活在一起有沒有什麼不可跨越的距離,如果真的沒有,那她也許可以嘗試著告訴他這個消息,然後……然後她也不知道了。
她隱隱有一種自己即將告訴他一個驚喜的預感,也許在她心裡其實也是喜悅的。
然而等了五天的寧皓晨終於難以按捺住這種起起落落的心情了,在一個清晨,他拉住白璐正欲整理衣領的手,再次問她:「之前一直跟你求婚,你現在考慮好了嗎?」
白璐急著去公司,頭也沒回地說:「過幾天再說吧。」
離他初次求婚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他等了一個多月,而白璐已然告訴他,再等幾天。他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幾天究竟是多久,是再等一個月,還是一年兩年,還是一輩子都等不來了。
他低聲說:「白璐,我們需要談談。」
「有什麼回來再說吧,我急著上班!」
她匆匆忙忙的樣子讓他覺得她一直在逃避,他給了她莫大的壓力,她已經不想面對。
寧皓晨手一松,看著她拎著包包出了門,因為這幾天她走得早,所以是自己開車去上班的。
門合上了,他環視一周,發現這屋子裡已經充滿了他的氣息。
他的書霸占了她的書櫃,他的衣服霸占了她的衣櫥,他的牙刷、毛巾都躺在浴室裡的櫃子上,而他身上的味道與她一致,就連洗衣粉殘留在衣服上的氣味也一模一樣。
他融入了她的生活,但似乎一直沒能融入她的心裡。
寧皓晨蹙眉,有種挫敗感油然而生。
***
這晚白璐回家後,寧皓晨不在,她以為他加班,於是和往常一樣沒有在意。
然而一直到睡覺之前,寧皓晨都沒有回來。
她終於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給他,「你在哪裡?」
寧皓晨的聲音從寧靜的那頭傳來,「在家。」
「……你家?」
「嗯。」
白璐頓了頓,「怎麼沒過來?」
寧皓晨沒說話。
漸漸的,白璐察覺到哪裡不對,心下一頓,終於追問了一句:「寧皓晨?」
「嗯。」還是那個簡單的單音。
「你怎麼了?」她有些不安,「出什麼事了嗎?」
寧皓晨緩緩地說:「我喜歡上一個人,想要和她在一起,不光是短時間,而是一輩子。我對她好,雖然方式也許很自我,做的事情並不多,因為個人性格,偶爾還會略顯強勢,但我認為她能夠感覺到我的用心。」
「……」白璐呼吸一頓。
「我跟她求婚,起初她以為我是鬧著玩,後來終於意識到我是認真的,但她沒有接受我。我總認為這不過是女人的矜持作怪,她遲早會接受我的,可是到後來,我發現是我太過自信。」
「寧皓晨……」
「白璐,聽我把話說完。」寧皓晨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你生活在一個不健全的家庭裡,從小經歷了父母的漠視,現在又因為一直單身而被他們埋怨。你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習慣了為自己鋪設一條平穩安全的大道,你不願意冒險,不願意嘗試狀況之外的挑戰,因為那些挑戰很有可能會令你受傷。你覺得自己的人生就該這樣平靜地過,波瀾不驚,平安喜樂,就像紅蘿卜須一樣,哪怕這樣的生活並不盡如人意。」
「和我在一起,你體會到了什麼是刺激,什麼是驚喜,可是你並不打算因為我的出現就改變自己的初衷。你依舊會選擇最穩妥的婚姻,最穩妥的人生,也就是說,你其實一開始就在潛意識裡告訴自己,我不過是個短暫經過你人生的路人,最終是要離開的。」
白璐的手緊緊地握住手機,指節都有些泛白。
她想說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可是到頭來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不是這樣的嗎?真的不是如他所說這樣嗎?
寧皓晨還問她:「白璐,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當成什麼?男朋友?床伴?解決孤單時光的好朋友?還是分享心事順便解決生理需求的好伙伴?
最後,寧皓晨才淡淡地說:「我覺得我們可以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彼此都好好想想,以免我把你逼得太緊,你會厭煩了我。」
白璐就這麼呆呆地坐在床上,聽著他單方面的決定,一顆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暫時分開。
好好想想。
厭煩了他。
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戳進心裡,這些不就是她愛看的那些肥皂劇裡分手時才會說的話嗎?
夜很靜,終於,夜風被他的聲音送入耳邊:「白璐,晚安。」
嘟——破天荒的,他第一次先掛掉了他們的通話。
這根本不是他的作風,以往每一次,他都會等她先掛電話,然而從他作出決定的這一秒起,很多事情就有了新的變化。
白璐懵了。
她摸著平坦的小腹,呆呆地感受著那個其實並無存在感的生命,忽然覺得很冷,屋子很空,一個人呆著孤單得可怕。
也許他真的說對了,她就是不甘寂寞,就是貪圖他給的好,就是這麼自私地賴在他身旁,奢望和一個不求回報的好人談一場戀愛,然後再把他狠狠拋棄。
可是如今他心甘情願自行離去,為什麼她卻開始難受了?
這一夜對兩人來說,都是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