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申時差半刻,甄家馬車停在了宋府門前,孟夫人帶著嘉芙,被下人從角門裡引入,最後轉到一個偏廳裡,既無茶水,也不見人,只有兩個婆子直挺挺立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如此乾等半晌,終於聽到一串腳步聲近,宋夫人一聲簇新華服,渾身纏金佩玉,在一群丫頭嬤嬤的簇擁下,眾星拱月地現身,坐下了,等孟夫人帶著嘉芙向她見禮完畢,也不說話,視線如同兩把細密篦子,將嘉芙從頭到腳,上下來回掃了好幾遍,無一遺漏之處,方指了指邊上一張椅子,開口請孟夫人坐,「方才家裡來了安遠侯府的女眷,多說了幾句話,倒怠慢了你這邊兒。」掃了一眼,提起嗓子便罵婆子不知禮數,人來了也不知上茶,與那些市井下等人家有何差別。婆子分明被叮囑過冷待的,這會兒卻被罵的七葷八素,也不敢回嘴,慌忙上了兩盞茶,向孟夫人告罪。

  孟夫人忙讓。宋夫人半笑不笑:「你們甄家在泉州,也算大戶,母女大老遠地進京,頭回來我這裡,下人禮數不周,倒叫你們笑話了。」

  這宋夫人一現身,孟夫人就感到了來自於她的不痛快,方才那幾句話裡,更是指桑罵槐夾槍帶棒,她豈會聽不出來?又見那葉嬤嬤在她身旁,也是冷眉斜眼,和今早在碼頭分開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宋家如今權勢煊赫,宋夫人趾高氣揚,不但辛夫人要看她的幾分臉色,連自家女兒和衛國公府世子的親事她都要插一腳,孟夫人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所以先前一心交好,以求無事,此刻不禁一頭霧水,也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麼岔子,為了女兒婚事順利,只能忍下,和她虛應了幾句。

  宋夫人的注意力一直在嘉芙身上,沒說幾句,就向嘉芙招手,示意她上前。嘉芙低眉順眼地走了過去,叫她乾娘。宋夫人問她幾歲,平日在家都做什麼,嘉芙一一應答,十分乖巧。

  葉婆子一早心急火燎地趕回宋家,立刻就把路上憋了一肚子的話加油添醋地告訴了宋夫人,宋夫人當時很是不快。

  按說,人家要嫁女兒了,路過寺廟,順道去求個得子符,就算是繼室,那也天經地義,輪不到她管。

  但她就是不痛快。按她的想法,甄家女兒能被自己認作乾女兒嫁裴修祉,去填自己那個苦命女兒的空,這是天大的抬舉,麻雀飛上金枝頭,應當感激涕零,凡事都要想著先來她這裡說一聲的。她又不是不允許甄家女兒日後生養,但現在瞞著她,竟早早動起這樣的念頭,顯然,這是針對自己那個外孫,這就萬萬不能忍了。

  以她的性格,怎忍的住,又聽婆子說,甄家女兒生了如何如何一副狐媚子相,男人怕是禁不住幾句枕頭風的,心裡更是貓抓似的,恨不得立刻將人叫來看個究竟。方才其實並無什麼侯府夫人前來做客給覊絆了,只是她得知甄家母女來了,故意壓下性子要晾一晾人,這才姍姍來遲。第一眼看見甄家女兒的容貌,心下便咯噔一跳,知葉婆子並無誇大,比自己那個亡故的女兒,更是不知道勝了多少,心中就厭惡了,此刻嘴裡拉著家常,暗中留意著她言行舉止,連一個眼神也不放過。嘉芙越是溫柔乖巧,她就越起疑心,總覺得她在裝模作樣,厭煩更是倍增,到了最後,兩道目光盯著她佩於腰間在外衫下若隱若現的那只小荷包上,忽露出笑,道:「這荷包的綉活瞧著別緻,是你自己做的?拿來我瞧瞧吧。」

  孟夫人頓時想起那日路上去觀音寺求來的符,當時叮囑女兒收起來,後來自己也忘了。

  這求子符上繪有石榴紋樣,一眼就能認出的,萬一女兒還放在荷包裡,落入宋夫人的眼,恐怕有些難看,頓時感到不安,正想開口把這話題給錯過去,嘉芙卻已摘下了荷包,雙手奉遞過去,羞澀地道:「確實是我自己綉的,只是針線不好,乾娘謬讚了。」

  宋夫人接過,在手心翻動,假意稱讚幾句,藉口要看內層的針線走法,指一扯,口子便開了,覷了一眼,見荷包底有兩枚小香餅,另外果然有只符,再藉口要細看,將荷包整個翻了個面,倒出來,卻發現是只尋常的護身符而已。於是瞥了葉婆子一眼。

  葉婆子原本正激動不已,睜大眼睛等著看甄家女兒出醜。要知道,一個沒嫁人的黃花閨女,被人看見隨身帶了個求子符,這可不是什麼體面的事,沒想到翻出來的卻只是個護身符,見宋夫人看了過來,便側過聲,拚命地向她聳眉擠眼,暗示甄家女兒這是收了起來,沒有帶著而已。

  宋夫人沒抓到把柄,只好又讚了幾句,將荷包歸置好,遞還給嘉芙。

  嘉芙接過,若無其事地戴了回去,一旁的孟夫人鬆了口氣,暗呼僥倖,忙抽出一個信封,笑道:「我女兒愚笨,也虧的夫人抬舉,要認她做個乾女兒,我家老太太感激,我出門前,特意叮囑要帶些土產過來,也不值錢,算是一點心意,東西方才都已叫下人抬了進來,這是單子,夫人過目。」

  孟夫人打聽到宋夫人貪財好利,投其所好備了這份厚禮,口中說是土產,實則單子上所列的,都是值錢物件,其中幾樣,更是極品。

  宋夫人接過,看了一眼,心裡才覺滿意了點,心想甄家總算還有點眼色,得了好,臉色跟著也就好看了些。

  孟夫人在旁察言觀色,暗暗呼出了一口氣,想起全哥兒,自己既到了這裡,不問一聲,未免不像話,便笑道:「方才去裴家走親戚,本以為能見到全哥兒了,卻說來了夫人您這裡。全哥兒如今也滿四歲了吧?我們家老太太特意給全哥打了個百福金鎖,求高僧開了光,保佑孩子大富大貴,長命百歲。」說罷取了出來。

  宋夫人也知道,裴甄兩家的親事已經說到了這份上,自己先前又鬆了口,還認了乾女兒,如今就算她不滿甄家女,也拿不出什麼能上檯面的藉口去阻攔了,不如將全哥兒叫出來,借這機會敲打敲打,讓甄家女知道個輕重,等她過了門,自己再尋個由頭,派信靠的嬤嬤過去盯著,料她也翻不出什麼大水花。

  宋夫人主意打定,便接話道:「老太太有心了。那我就叫人把孩子領來,你也見一見。」

  孟夫人自然說好。宋夫人便吩咐下去。沒片刻,聽到外頭走廊傳來孩童的嬉笑,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俊秀丫頭四肢著地,背上坐了個四五歲的男孩,正一路爬了進來。

  那孩子便是全哥兒,原本生的也算清秀,因了貪吃,變成圓滾滾的模樣,有些沉重,坐那丫頭背上,邊上幾個丫頭跟著,虛虛地扶,以防他摔下來,地上那丫頭爬的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他手裡拿了根柳條枝,胡亂地揮舞抽動,口中發出如同騎馬的「駕」,「駕」之聲,就這麼騎著人進來了。

  嘉芙望著他,唇邊帶著微笑,目光卻很是冷淡。

  從前她嫁入裴家後,裴修祉十分喜歡她,不久她便有了身孕,五個月大的時候,有天卻踩了綠豆,重重滑倒在地,當時就掉了胎,血流不止,養了許久才下了地,但身子卻落下了病根,此後,無論是和裴修祉,還是跟了蕭胤棠,再也沒有懷過胎了。

  那些綠豆,便是這孩子往她腳下撒的。嘉芙記得當時裴修祉十分憤怒,抓了要吊打,卻被辛夫人阻攔了,第二天宋夫人得知消息,還上門鬧了一場,說孩子還小,不懂事,不定還是被人冤枉的,後來這事不了不之,也就過去了。

  如今想來,上輩子沒有孩子的牽絆,於她也是一種因禍得福。但是對面前的這個孩子,嘉芙無論如何,也沒法生出親近之情。

  孟夫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宋家人卻彷彿習以為常了,宋夫人笑了起來,目光裡滿是寵愛,叱了聲頑皮,便叫人抱那孩子過來。

  全哥兒喜歡騎人,還專門挑模樣俊秀的丫頭騎,但在裴家時,不敢這樣玩兒,因先前被人告到了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叫了辛夫人過去,辛夫人此後便不許全哥兒騎人,但宋家這邊卻不管,故全哥兒更喜歡往這邊跑。

  葉婆子急忙過去,抱了全哥過來,宋夫人接過,坐在自己腿上,那孩子扭來扭去要下去,她摟住了,抬眼盯著嘉芙道:「我就一個女兒,跟我心頭肉似的,如今沒了,全哥兒就跟我自個兒的嫡親孫子沒什麼分別。我這個人,最講究恩怨分明。誰對我全哥兒好,那就是對我好……」

  她頓了一下,眯了眯眼,加重語氣:「誰要是把主意打到他頭上,就算損了一根汗毛,要是被我知道,休想我放過。」

  孟夫人聽的倒抽了一口氣。嘉芙卻睜大眼睛,用力點頭道:「乾媽你說的極是,全哥金貴,誰敢碰?」

  宋夫人有些吃不準她到底聽懂了沒,盯著嘉芙時,她腿上那孩子也睜大眼睛盯著嘉芙瞧,忽然「哧溜」一下,從她胳膊彎裡滑了下去,跑到嘉芙面前,仰著脖子,叉腰指她道:「你趴下!我要騎馬!」

  嘉芙朝這孩子走了過去,停在他的面前,笑吟吟地彎下腰,道:「騎馬不行,不過,我可以抱你玩。」

  全哥兒立刻倒在地上,一邊胡亂蹬著兩腿,一邊乾嚎:「不要抱!我要騎馬!我要騎馬!」

  孟夫人臉色難看,宋夫人忙朝葉婆子使了個眼色,葉婆子上前抱起全哥,哄道:「咱們出去,出去再騎馬。」

  全哥朝她吐了口口水,拳頭不住地咚咚敲她,嚷道:「她好看!我就要騎!」

  嘉芙站在那裡,冷眼看著地上撒潑的這孩子,唇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

  這下宋夫人麵皮也有點掛不住了,咳嗽了聲,幾個丫頭便齊齊上前,和葉婆子一起,七手八腳地抬了哭鬧的全哥出去了,哭聲漸漸消失,偏廳裡終於安靜了下來。

  宋夫人乾笑:「這孩子平時也不這樣,今日稍稍鬧了些。」

  孟夫人勉強笑了下,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辭。葉婆子也哄完全哥兒回來,道:「夫人,你可親眼瞧見了吧?你看她生的一副狐媚子相,哪個男人能不入套?今日她人還沒到,世子就親自跑去碼頭接了,夫人你是沒看見,當時盯著她瞧的那個眼睛喲,也不帶眨一下的,哪裡還記得全哥兒她娘的半分好?俗話說,有後娘就有後爹。等她自個也生養了,全哥怕是連親爹都要沒了!夫人可千萬不要被她給騙了,這丫頭兩面三刀,我這幾個月同住同行,再清楚不過了。」

  宋夫人想起死去的女兒,又是傷感,又是無奈,皺眉道:「我又何嘗滿意這甄家女兒。只是先前已經應了,還聽了你的話,認她做了乾女兒,板上釘釘的事,叫我如今還怎麼開口?」

  葉婆子重重打了下自己的嘴巴,便此時,方才出去了的一個小丫頭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葉婆子沉下臉:「冒冒失失,驚到了夫人,瞧我拿針扎爛你的嘴!」

  丫頭不住地擺手,嚷道:「是全哥兒,哥兒有些不好了!」

  宋夫人一驚:「怎的了?」

  丫頭比道:「就在方才,我們帶著哥兒在院子裡玩,哥兒忽然嚷著身上有蟲子爬,到處地抓,我就看著他,好傢伙,那個臉,就跟發了麵,一下就胖了……」

  宋夫人神色一變,慌忙朝外疾步而去,那全哥兒已經被抱回了屋裡,躺在床上,哭鬧個不停,宋夫人上去一看,見他滿臉紅疹,臉腫的就跟吹了氣似的,嚇的不輕,上去抱住,心肝兒心肝兒地叫了兩句,慌忙讓人去請太醫。太醫趕到,全哥兒臉已經腫的跟鑽了螞蜂窩似的,整張都胖了,身上東一顆西一顆的疹子,因為發癢,有些已經抓破,躺那裡哼哼唧唧,哭鬧個不停。

  太醫也瞧不出個所以然,只開了湯劑,讓熬了塗抹消腫,這腫卻死活消不下去,折騰了一夜,到了次日,方稍稍好轉了些。

  宋夫人原本不欲讓辛夫人得知,偏不巧,次日裴家來了接全哥兒的人,宋夫人瞞不下去,只好道出原委,自己也很是委屈,說好好的就這樣了。辛夫人聽聞了消息,急火火地親自趕了過來,沉著臉,把全哥兒給接走了。

  宋夫人很是沒趣,又不放心全哥兒,派人一趟趟地往裴家去,探聽全哥病情,得知辛夫人當著自家婆子的面指桑罵槐,氣的不輕,只是這回,人是在自己這邊不好的,她也抖不起威風,只能強行忍氣,到了第二天的晚上,終於得知那孩子的腫消的差不多了,方鬆了口氣。

  葉婆子自忖這幾個月在泉州辛苦萬分,受了不少的罪,甄家最後卻只拿二十兩銀來打發她,心裡一口氣實在難平,遂以拆散這樁姻緣為己任,就在她耳邊吹風,說甄家女兒剛來家中,原本好好的哥兒就發了這前所未有的怪病,吃了這老大的苦頭,可見是八字不合,命裡犯沖。

  宋夫人最擅長的事情之一,便是遷怒,被葉婆子如此一攛掇,不禁也疑心了起來,再過一夜,到第三天,庫房的管事來報,稱甄家前日送的那些東西裡,原本應當最值錢的幾樣翡翠珠璣入庫時,發現成色不夠,雖也屬珍玩,卻非極品,如此價錢便大打折扣了,問如何歸置。

  宋夫人想起前日孟夫人來時對自己的恭敬態度,料甄家也沒那個膽子,敢以次充好來糊弄自己,想必這便是他家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鄙夷不已,呸了一聲:「我還道甄家多有錢呢,原來不過如此,裴家連這樣的親事都肯結,可見如今已經窮成什麼樣子了!」

  ……

  三天轉眼過去,這日便是衛國公府裴老夫人的六十大壽。

  衛國公府雖落敗了,但門第卻在,老衛國公功勛昭著,裴老夫人有超一品的誥命,女兒曾是天禧朝元後,因染疫去的早,當時的天禧帝對她一直很是懷念,老夫人份位非同一般,逢六十花甲大壽,一早,宮裡便也下來了黃門太監,賜下例定,以示天恩,京中那些本與衛國公府有往來的世族權貴也紛紛上門賀壽。這一日,衛國公府大門大開,裡外煥彩,看起來終於恢復了些昔日的榮華影子。

  那日從宋家回來後,這幾天嘉芙一步路也沒出去,孟夫人聽聞全哥兒鬧了病,從宋家被接了回來,心裡雖厭惡這孩子,但也過去探望了一番,回來對嘉芙道:「已經差不多好了。就是自己往身上撓破了幾處皮,還在哭鬧。」

  嘉芙當時抿了抿嘴,不說話,孟夫人心思重重,也沒再提此事了。到了今日壽日,辛夫人因事多忙不過來,請她早些過去幫忙,孟夫人自然答應,叫住了兒子,不許他再出去玩樂,換上為今日準備的衣裳,過了晌午,便帶一雙兒女去了國公府。

  母女一同坐在馬車裡,孟夫人一路沉默,嘉芙靠過去,蹭了蹭母親的胳膊:「娘,你在想什麼?我見你這兩日都沒話了。」

  孟夫人出神片刻,低聲道:「娘先前只聽說那孩子有些頑皮,萬萬也沒想到,竟鬧到這樣的地步。日後等你過了門,娘怕你有些難做……」

  嘉芙摟住了她,笑嘻嘻地道:「娘,過兩天萬一她們相不中我,我嫁不成表哥了,你會不會罵我沒用?」

  孟夫人一怔,有些驚訝她突然說出這樣的話,看了嘉芙一眼:「只要你自己不傷心,我為何罵你?若不是你的祖母,娘倒巴不得……」

  她打住,嘆了口氣,愛憐地將女兒摟入懷裡。

  嘉芙收了笑,一張小臉靠在母親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一切都很順利,事情正一步步地朝著她的預計在發展。

  全哥兒那日突然襲來的怪病,本就在她的預料之中。

  這個小孩,就是她退親計劃中的最重要的一個關鍵人物。

  前世有一回,全哥兒前一刻還好好的,跑了趟辛夫人的屋,出來不久就頭臉發腫,身上起疹,痛癢不堪,擦藥也不管用,過了幾天,自己才慢慢地好了,沒想到不久,又發了這樣的病,反覆折騰了好幾次,吃了不少的苦頭,太醫也查不出病因,辛夫人焦心如焚,後來有細心的婆子發現,每次都是去了辛夫人的屋,他出來就犯這樣的病。

  一開始,辛夫人以為自己屋裡不乾淨,趕緊請人做法事驅邪,卻還是不見效。

  後來還是嘉芙找到了病根兒。

  毛病就出在辛夫人屋裡熏的龍涎香上。

  真正的龍涎,香氣柔潤而沉馥,生動而溫雅,本香純正,毫無雜味,而凍龍腦的後嗅裡,還帶著一種特別的淡淡的木苔氣味,兩種香嗅,一般人很難區別。

  嘉芙對香料非常熟悉,辨出辛夫人屋裡熏的,並不是她一向用的龍涎,而是凍龍腦。算日子,正是開始換用這盒香料後,全哥兒才得的怪病,於是撤了熏香,果然,後來全哥兒再也沒有犯過病。後來太醫說,應是全哥獨對那味香料不適,這病極是少見,叮囑往後再不要在他近旁用這熏香。

  龍涎有天香之名,頂級龍涎,留香可長達數月之久,京中富貴人家,但凡用的起的,無不用龍涎,這也是身份的標誌之一。

  辛夫人一向熏龍涎,如今吃緊了,卻仍不肯改用別的。這盒凍龍腦,先前是下頭一個莊子裡的莊頭孝敬上來的,說是高價所得的龍涎,辛夫人不辨真假,原來的用完了,便拿出這盒來用,卻沒想到是盒贋香,還害得全哥兒受了許多苦楚,得知真相,當時還發了場不小的脾氣。

  這事當時把整個衛國公府鬧的雞飛狗跳,嘉芙印象深刻,這輩子,自然就想到了用凍龍腦來助自己擺脫困境。這也是為什麼她從西山寺回來後就一直用凍龍腦的原因。

  尋常近身之人,只會聞到她用龍涎,怎知此香並非彼香?

  慢慢引宋夫人對自己不滿,這是藥引。

  她缺一個發作的藉口,那就遞給她。讓她拿自己和全哥兒命裡犯沖為理由,出面把這門親事給攪黃了,這才是嘉芙要投的一劑猛藥。

  這法子對那孩子確實不算厚道,但那時候,嘉芙不過只猶豫了下,便做出了決定。

  前世裡,她與人為善,處處退讓,事事容忍,結果並沒有得到所謂的善果。

  人生本多艱難。這輩子,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如果可能,加倍的報答。

  這就夠了,其餘不必多想。

  「娘,妹妹,到了!」

  馬車漸漸緩了下來,車窗外傳來哥哥甄耀庭的聲音。

  「阿芙,到了。今日這邊人多,娘忙,恐怕照管不了你,你莫在前頭擠,免得衝撞了,到後頭清靜些的房裡待著,晚些娘會派人去叫你。」

  孟夫人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

  嘉芙睜開眼睛,沖母親甜甜一笑,嗯了一聲。